第三卷 古鎮浮淵 第九十六章 毗羅陀人

    顧川面色凝重，他剛剛被閻摩羅的一番話說得直接愣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表情有些不自然，神色充滿古怪。

    “你確定這是扶桑樹的露水？”他有些不相信。

    畢竟聽起來如此神話的樹，又豈會落入一個瘋子手中？更別說還能隨隨便便拿出來作用到人的身上。

    閻摩羅嗤了一聲，這有什麼？衆惡鬼之中，毗羅鬼可曾聽聞？

    顧川點點頭，知道。

    這鬼在惡鬼經中排行第七，常言此鬼，目光凶煞，黑鬼白臉，軀幹瘦如乾柴，駝背曲膝，遠觀宛如小兒，近看，雙目眥裂，無耳無鼻無口，人懼，因此稱之三無鬼。

    “你說起這個做什麼？”

    “你光知道這個有什麼用？我要說的你聽好了。”

    鬼火忽的一下飄到他跟前，環繞在他身體四周，幽幽的講述道：“除了這個說法，民間詭道之中還有記錄，此鬼天靈蓋凹入頭骨，與常人有異，常棲水中，其凹陷部位有一窪綠水，傳說此鬼是沿着冥河游回人界，所以在水中棲息。

    後世之人又將其命名爲“水鬼”，乃是所有被淹死在水底的那些冤鬼的惡鬼之首。

    此後誕成的水鬼，頭上凹陷的部位都是沒有水的，只有真正的毗羅鬼才會有，而那奇怪的綠水，有人則傳言是此鬼從扶桑樹底帶出來。”

    所以說，關亮手中的孟婆湯跟毗羅鬼有關？

    話說詭道是什麼？顧川困惑了，他竟然不知道它這個鬼神，對於民間的事知道的還不少。

    閻摩羅才不在乎他的驚訝程度，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沒錯。

    至於詭道，那可是術士之中最詭異的流派，是一羣與惡鬼打交道的奇人，不受人與鬼之間的約束，能行走於陰陽，這類人也是最容易遭天譴的，斷子絕孫是常事，所以它們的後輩都是沒有血親的旁人。

    但若旁人一旦修習，也仍舊會繼續承受這份業報，按你們民間的話，也算是詛咒吧。

    閻摩羅笑了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全是因爲那些被它所吞噬的惡鬼，從它們的記憶中得知。

    顧川驚訝於它的話，與惡鬼打交道？他喃喃道，確實，民間有這一部分人，比如就像肖雨之前提起過的走陰人。

    閻摩羅搖了搖頭，說他未免想得太簡單，這類人可不是以這些人爲代表。

    現在的詭道傳人已經成了傳聞，而它們的由來，傳說悠久，最開始是從黑白無常衍生而來。

    其中以代表着稱的便是詭道之首，“毗羅陀人。”，它們擅長使用惡咒，起死屍去殺人，又稱活羅剎，毗羅鬼便是受它們的指引才會從冥河逃脫。

    顧川聽到這裏，見關亮收起藥瓶，轉而身體面向他。

    他想要做什麼！

    顧川開始緊張，見他不緊不慢的拿出一截細長的紅繩。

    這正是之前被他扯斷的那根，這次他沒有系在手腕處，而是在手中打了一個結，便將它纏在了棺匣上，隨後當着他的面，把這兩樣東西大搖大擺的放在地上。

    他知道顧川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關亮是在做法？這個念頭從顧川腦海中一閃而過，見那兩樣東西上面正連着一條很細的黑絲，這條黑絲無形中又與另一邊的郝峯緊緊纏在了一起。

    他順勢看向郝峯的位置。

    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變得跟王明之前一樣。

    他倒在地上，正翻來覆去，雙手在半空中胡亂抓着什麼。

    若是一般人見着，還以爲是在打滾。

    也只有他能看見，郝峯現在是正與佔據他體內的屍鬼做着頑強的抵抗。

    但是沒用。

    雖然很震驚閻摩羅的提到的事，但是料想關亮對這東西的來頭也不會多說半句，顧川也就收起了想要詢問他的心思。

    看來今天是走不掉了，不解決這個屍鬼，也許自己也會變成這樣，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咬牙，臉色變得很差。

    即使想要上前幫助郝峯，可他現在正拖着一副受傷的身體，上去了又能做什麼？

    顧川垂下臉，他若是真的上前，除了鬥個你死我活，還能怎麼辦？

    也許是感受到他的情緒，周圍漂浮的屍氣竟都朝着他涌來。

    他皺眉，隨即起咒逼開，再次擡頭看向關亮。

    也許真的就和閻摩羅所說的那樣，他是毗羅陀的後人。

    他使用的咒術很邪門，倒是跟他人一樣，顧川有些懊惱，他之前竟然沒能注意到異常。

    不過顧川想了想，畢竟自己之前一直把精力都放在了王明和黃妮這兩人的身上。

    至於他的怪異，他當時雖然有所察覺，但也只是覺得奇怪罷了，並沒有深究。

    他怎麼能忽視了這個傢伙！

    明明他也是李天事件中的一員。

    尋鬼小天發生的那起靈異直播事件，在周廣學拿到的資料上就曾交代，他背後的炒作團隊不正是這出事的幾個人？

    除了黃妮。

    還有就是孫菲和王明這兩個人，尤其是孫菲，出車禍死了。

    顧川把目光投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王明，這個半死不活的傢伙。

    於是他最後問了一句關亮。

    “李天和孫菲的死，是你造成的嗎？”

    他用手指着郝峯，“因爲這些東西。”

    他看着關亮的表情，見他立於陰風之中，體內卻絲毫沒有一點屍氣，明明他也是這陣中的一員。

    爲了這個屍鬼，又或者是爲了他口中那個拿錢給他辦事的人，他真的願意獻出自己的靈魂？

    簡直瘋了。

    “原來你知道他們啊！怎麼說呢…呵呵，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問那個傢伙。”

    關亮以一種玩味的眼神看向王明。

    “他還沒死，我能感覺到，至於你說的獻祭，我早就說過了，對我而言，一切都無所謂。”

    “你的確是瘋子。”

    顧川臉上浮現出譏諷的笑容，這傢伙，看來還是不打算說實話，表面上看着挺正氣的，沒曾想這心思比誰都深。

    如今想來，這傢伙這次是有備而來，那些屍氣對他幾乎沒什麼影響也是自然。

    他深呼吸了一口，盯着郝峯。

    不像他們三個，從來到這裏時，他們的周身，便逐漸被這些屍氣纏上。

    他也曾試着驅散王明身上的屍氣，但都失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符術不成氣候，對別人無效，可對自己卻頗有奇效。

    就像關亮說的那樣，體內一旦被屍氣全部佔據，那便就會成爲屍鬼的一具傀儡。

    那些詭異的氣息如今佔據在郝峯體內已然形成一道鬼影，與他的身影相互重疊。

    那個鬼影就是那個屍鬼。

    老道士之墓，那裏面究竟鎮壓了一個什麼玩意兒。

    這東西未免也太邪門了。

    看着郝峯一臉比死還難受的表情，他手指關節捏的發白。

    郝峯視線模模糊糊，只能看清顧川的背影。

    他想開口叫他快走，但是說不出任何話，嗓子眼像是被火烤似的，灼痛難忍。

    全身皮膚就像被萬蟻給啃食。

    靈魂這個詞第一次如此具象化的浮現在腦海，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在體內被什麼東西給撕扯。

    而且還有許多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話，那些話都是他曾經記憶中最痛苦，也最害怕聽見的話。

    “滾開，撒謊精！”

    “就是就是…大騙子！”

    “我們不要跟他玩。”

    這是一羣小孩子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一些成年人嘲諷。

    “這孩子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孩子他奶，把他送去精神科裏看看。”

    “滾開，死神婆，就是你咒我孫子死的！”

    一道野蠻的聲音劃開了這些零碎的交談，蠻橫的衝撞進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一個魁梧的中年人，在哪？也許是在學校的小賣部，也許是在走廊或者天台。

    一個身穿粉紅色大棉襖，兩鬢斑白的老人突然倒在他面前。

    “奶奶…”

    郝峯竭力的伸手想要將他扶起來，可她倒下的地方太遠了，他夠不着。

    眼淚水含在眼眶裏打轉。

    奶奶轉過頭，滿是皺紋的臉上有着一道鮮紅的血印子，眼眶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

    周圍的一切都化爲了背景板，只有他們兩個人，互相對視。

    他嗓子眼被堵住，說不出話，奶奶忽然笑了，伸出手。

    她動了動嘴，下巴突然脫落，一大股黑色的粘稠物從她嘴裏流出來。

    他想要跑，一隻黑色手掌此時卻鬼魅的搭在了他的肩頭。

    “看，你奶奶來接你了。”

    郝峯回頭，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男人，他沒有臉，站得很筆直，一身西裝，氣度不凡。

    “你把我奶奶帶到哪裏去了？”

    郝峯顫抖的問着，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男人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下意識想要逃跑。

    男人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手中拿着一根柺杖，一根蛇頭柺杖。

    他整個人被折磨得匍匐在地，嗓子忍不住發出滲人又低沉的吼叫。

    在顧川看來，此時的郝峯尚且還有一點意識，表情扭曲着似乎想要擺脫這個狀態。

    “你看見了嗎？他的樣子。”

    閻摩羅低低的笑着。

    顧川很是擔心，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閻摩羅那張恐怖的鬼臉，不！若真的把身體交給它，也許它還會惹出更麻煩的壞事，到時候就不僅僅是丟掉性命這麼簡單。

    顧川搖了搖頭，眼神複雜。

    閻摩羅見他還猶豫，不禁冷哼一聲。

    他雖然對冥河所知不多，可也知曉冥河的最深處棲息着無數的惡鬼在哪裏。

    它們都在此沉睡，比起表面那些冤鬼，顯然這些東西是最爲可怕，也是最神祕的。

    一想到這裏，顧川似乎堅定了許多，在不知道任何底細的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貿然把身體讓出去。

    “無謂的抵抗，只會換來更慘重的傷亡。”

    它再次告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