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華燈照月影闌珊 夜色沉病裏呢喃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慈蓮笙字數:2232更新時間:24/06/27 05:56:22
    除了路上寧常安的一句‘穿上’以外,回到家的父子兩個人,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離開戲曲這件事兒,寧常安是個溫柔的父親,也是個勤勞的丈夫。只要有空兒,收拾家裏邊兒的家務定然是少不了的——其實就連學戲這件事兒,寧常安都給了兒子兩次選擇的機會。

    第一次是小的時候兒,正經八百能練出童子功的時候兒。寧玉澤覺得帥氣,自己願意學,那壓腿、踢腿這些基本功肯定少不了。

    至於雲手、山膀這些同樣屬於基礎的東西,也絕對不是大學裏邊兒體驗課那麼輕鬆就能過關的。

    而第二次,現在寧常安回憶起來,發現這個時候兒寧玉澤已經在瞞着自己和發小兒學唱小花臉了。可還是信誓旦旦的和自己說,願意把寧派傳下去!

    總而言之,真能讓寧常安上手兒的,也只有兒子練功出問題,或者好不容易在小細節上邊兒有那個意思,就開始飄了的時候兒。

    今兒剛下臺的時候兒,寧常安是真的急了,才動了拿雲帚嚇唬嚇唬兒子的心。

    且不說什麼小生、文丑的行當兒區別,要是影響了嗓子,這輩子算是白交代了。單說寧玉澤這小花臉才學了多久,半路出家也敢給人家頂場,尊重過舞臺麼?

    後來再追出去的時候兒,寧常安已經知道自己家這混小子打高中那會兒就偷偷兒學了,這一晃也得七八年了,要說上場,那確實是沒問題。

    震驚之餘,寧常安也沒想着馬上解決這件事兒。只是看見兒子衣服還落在後臺,想着明天寧玉澤還有一場戲,不能感冒了,這才抱着衣服追出去找人。

    誰知道這混小子電話不接,人也早跑沒影兒了!

    “玉澤?”寧常安知道現在的年輕人什麼都敢想,想了還敢做。沒能扼殺在搖籃裏的事兒,就要儘快給個結果才是。

    再怎麼知道這麼冷戰下去不是辦法,寧玉澤心裏肯定有自己的小算盤,寧常安也發現這件事兒確實有點兒無解——這麼多年自己也沒發現,說明兒子把兩個行當兒吃的都挺透,也能分得清。

    “老寧!”

    “嗯?”寧常安還在門口兒徘徊,思考要不要敲門和兒子聊聊的時候兒,就看見自家妻子從裏邊兒衝了出來,愣神兒的功夫兒,就被數落開了。

    “你今兒和咱兒子怎麼回事兒?”

    “你沒注意玉澤回來就發燒了麼?你擱門口兒這兒亂晃悠什麼呢?”

    “是,你們家的傳承不能對不起觀衆,你自己當初多大壓力自己心裏邊兒忘了麼?現在孩子不也是一樣?”

    “按理說你倆這點兒事兒我說過不管了,但是你今天什麼意思?”

    “學小花臉不行,感冒發燒三十九度多就行了?到時候兒別說嗓子了,再把人燒壞了,你哪兒都舒服了!”

    自家妻子的話就這麼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寧常安這回是真反應不過來怎麼接了,心裏邊兒也確實是後怕得緊。

    “行了,看在你也忙一天了,我懶得搭理你!”剛纔寧母進去,已經用退熱貼給兒子貼在頭上了,順帶着把露在外面兒的脖子、手腕都拿酒精降了降溫,這會兒沒剛纔那麼燒了。

    把要用的藥、盛水的杯子、被寧玉澤體溫騰地溫熱的毛巾一股腦兒的塞給了自家丈夫,寧母氣呼呼的回房間坐着:“待會兒晚上你照顧玉澤啊,兒子現在大了,有的事兒我這當媽的做起來沒你這個當爹的方便。”

    “好。”

    就像是寧玉澤的糾結一樣,寧常安在檢討自己的同時,也並不覺得自己今兒做的事兒有什麼大錯兒。‘於公’還是‘於私’?對於父子兩個來說,這兩個角度是很難平衡的。

    寧玉澤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寧常安也是隔不了多一會兒就給兒子把水兌成溫熱的,並不管寧玉澤有沒有喝,反正是能讓孩子時時刻刻,不用等就能喝上溫熱的水……

    長簾卷星月,孤燈不望外,寧常安一個人坐着的時候兒也沒有少了平時坐在椅子上的挺拔範兒,平靜的外表之下,卻如長江與漢江交匯處一樣洶涌的相擁,又分明的展現出兩個自我。

    後半夜,知道寧常安明天白天還有大學的課得去教。秉着可以學生上課睡覺,老師總不能又遲到又睡覺的想法兒,寧母把寧常安換了下去,自己守着兒子。

    “這算不上是丹青罷?”

    “水墨和丹青……嗯,這件事是不是就水火不容?”

    夢話加上發燒的胡話,寧母洛璐聽着都覺得心疼兒子。

    只是當着丈夫的面兒,要讓丈夫意識到多關注孩子,真的盯着孩子的時候兒,洛璐也知道這件事兒論責任還真不好劃分。

    誰能想到兒子沒事兒去學個小花臉,還有這麼多人一直打掩護?

    “你說你認真吧,你自己何苦又累,還讓你爹擔心呢?你這嗓子毀了,人家不只是笑話吧?最怕的不就是觀衆可惜一句‘京劇神童,當年上臺多棒?現在這樣兒可惜了’……”

    兒子感冒着,今兒又是心神俱疲,一睡着那真是兩耳不聞身邊事,洛璐也就趁着這會兒唸叨唸叨,自己心裏也能暢快。

    “說你不認真吧,夢裏邊兒都還是這些戲胡話都說不出別的來!”

    “哎!”

    “哎!爲什麼師父不接學長的那個單子?明明給的不少,也很尊重師父的畫兒……”月罩細蘭,影落白宣,很美的意境,但是晏悅一卻一點兒也沉浸不下去。

    “再說了,雲遊也不帶我,留我一個人兒看店!”

    好一陣長吁短嘆之後,晏悅一把目光移回了自己面前擺着的畫冊上邊兒來。

    這是地方爲了紀念西泠印社第一任社長‘吳昌碩’先生所印,上邊兒的文字介紹不多,但圖是真的不少,有些個還是晏悅一一直沒見過的。

    “哼!西冷西冷,師父這個白字大王!等他回來的,我少不了要指着這個拼音教教他……”

    “之前還嘴硬,說是他們一直這麼叫,叫錯了還不承認!”

    吐槽也吐槽完了,晏悅一翻書的同時,也惦記着得臨摹臨摹。畢竟自己最近確實是精進了不少,就連師父臨出去之前,都誇了誇自己。

    “這個細節處理的好巧妙,一點兒也不呆板哎,不愧是大家!”

    “這裏是影印的時候兒出問題了嗎?哦哦哦,在這兒呢。”

    竹影攀畫,月華照人,晏悅一看了一會兒,眼睛也開始有點兒累,乾脆停下來做做眼保健操。只是誰想,晏悅一歇的這麼一會兒愣是什麼也沒收拾的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