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松鶴 【第五十六章】高燒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汴梁公子字數:2217更新時間:24/06/27 05:53:31
大將軍府內。
蕭月懷守在蘇郢的寢屋外,看着僕役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急得渾身冒汗。她在廊下來回踱步,實在憋不住,推開門闖了進去。
荀翀聽到聲音,從簾帳後走出,跪在公主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請公主止步。”
蕭月懷有些惱:“你這是做什麼?人好歹是我救回來的,我看一眼都不行麼?”
荀翀眉頭緊皺,神情冷漠:“公主。陸家三郎也受了傷。他那裏更需要你關心。我們將軍自有神佛護佑,不會有事的。請公主安心。”
他話語充滿譏諷、帶着利劍,刺得蕭月懷啞口無言。
半晌,她怒道:“荀翀!你放肆!本公主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着你管了?”
荀翀仍然寸步不讓。
蕭月懷惡狠狠地盯着他,氣得胸口發悶。她衝着外面喊道:“阿祿!叫人來把他拖下去!”
等候在外的阿祿得到命令,立刻要去尋人,卻聽見屋內傳來一聲氣若游絲的呼喚:“公主...息怒。荀翀不敬,臣替他...受罰。”
蕭月懷當即擡首望過去。蘇郢側躺在榻上,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不知爲何,她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溼潤,三兩步奔過去,撲在榻邊握住郎君的手:“你省點力氣吧。傷口滲了這麼多血。你真是不要命了。”
蘇郢還能笑,只是笑得很難看。
他啞着嗓子道:“臣讓公主憂心了。這些傷...無礙,比不得沙場征戰、刀劍無眼。”
說罷,他低聲訓斥荀翀:“荀翀。公主做什麼事需要你置喙麼?過來請罪。”
荀翀仍在簾帳外跪着,聽到蘇郢的命令,不情不願地挪了過來,在蕭月懷面前磕頭:“屬下衝撞了公主,請公主懲治。”
蕭月懷一陣無語,擺擺手道:“罷了。你也是護主心切。”
她知道荀翀爲什麼生氣。若是換了她,恐怕也會惱恨。
誰叫她當着宮裏所有人的面,跑去關心了陸平笙,看都沒看蘇郢一眼。直到他們二人都被擡了出去,她才敢悄悄地坐着車輿回到將軍府。
荀翀跪在一旁不語。
蕭月懷也沒有心思理他。
醫官燒灼過銀針,便預備縫合傷口。
蘇郢肩頭的傷口已經全部掙裂,猩紅地冒着血,看上去十分驚心。
醫官彎下身體,用針穿過蘇郢傷口附近的皮肉,一股股細小的血色竄了出來。郎君握住公主的手突然緊了緊,指節處泛着白色。
後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鬆開了她的手,眼神透着些心疼,彷彿是怕捏痛了她。
蕭月懷愣了一下,重新找回去牽住他道:“你若疼得受不了,就抓我的手。沒事的。”
再怎麼說,他肩膀的傷也是爲了救她而導致的。她沒辦法做到不關心。
她只看得清他的目光,從心疼變成了欣喜,轉而又有些失落。他沒再抽回自己的手,但也沒有再掐她的掌心。
如果可以,蕭月懷真想揭下他的面具,看看他此刻究竟是什麼神情。
她能感覺得到,蘇郢很疼。
但他愣是一聲也沒喊出來。醫官來回抽線,血肉被反覆牽扯着,她快要看不下去了,低下頭,五官皺成了一團。
蕭月懷心裏十分感嘆。世上竟真有這樣鐵骨的郎君,如此疼痛,他就這麼硬生生地扛着,甚至還有閒心擔憂會不會把她的手掐疼了。
一炷香後,醫官終於將他肩上的傷口縫合完畢,血仍然在流。
烙鐵和火爐被人送了進來。
那熾熱滾燙的鐵塊貼着蘇郢的傷口按下去時,大面積的焦味撲了過來,蕭月懷被嗆出了眼淚。蘇郢仍然一聲不吭,但能發現他抓着牀板的另一只手,已青筋暴起。
金瘡藥灑上,肩頭的傷終於好看了些。可受了杖刑的地方,卻仍是血肉模糊。
他傷得太不湊巧。
箭傷令他不能趴着,臀傷令他不能平睡着。左右都不是,只能靠着一塊玉枕撐着腰部。
醫官要爲他清理刑杖打下的傷。
荀翀卻突然攔住:“辛苦大人了。大將軍受杖刑的地方,由我來處理吧。”
蕭月懷不解道:“你這是做甚?難道你的醫術比醫官還要好?”
蘇郢竟也附和道:“殿下。臣往日在軍營時,犯了錯受了杖罰,都是荀翀幫我的。他有經驗,實在不必勞煩醫官。”
他吊着一口氣,艱難地解釋。
蕭月懷覺得奇怪,可看他好像真的不願醫官來治,便只好作罷,皺着眉頭答應道:“好罷,那我便帶醫官出去了。”
“荀翀。務必照顧好大將軍。”
她起身離開,醫官也跟着出了房間。
阿祿見她這麼快便出來了,滿腹疑惑道:“公主...大將軍的傷這麼快便處理好了?”
蕭月懷搖搖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醫官,說道:“有勞醫官了。你先下去吧。若有需要,我自會傳召你。”
她將醫官支走,才跟阿祿說道:“大將軍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準確的是...瞞着荀翀以外的所有人。”
阿祿一懵,小臉皺起來:“公主...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蕭月懷摸了摸下巴,向屋裏瞥了一眼,簾帳遮着,她什麼也瞧不見。她也弄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只憑着一種感覺——蘇郢身上絕對有一個驚天大祕密。
她去了冠鶴軒。
過了很久,荀翀才來稟報。蘇郢已喝了湯藥,安穩入睡。
她總算鬆了口氣。
天色漸晚。揖峯居好不容易靜下來,入了夜又開始陷入奔忙之中。
蕭月懷聽到動靜,派阿祿前去探了探情況,得知蘇郢高燒不退,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
蘇郢肩膀上的箭傷反覆掙裂撕開,受了感染,情況十分危急。蕭月懷又將醫官捉了回來,同荀翀一道守在屋內,心提到了嗓子眼。
醫官一番診斷,迅速寫下藥方囑咐道:“請殿下速去購置這些藥材。大將軍傷口發膿,病竈正在侵入肺腑,若不能降下體溫,恐怕凶多吉少。”
蕭月懷接過方子,立刻領着阿祿親自前往藥鋪。
她怎麼也沒想過,事情能至此地步。她大概料到,金殿之上一定是陸平笙說了些什麼,才讓父皇非賞蘇郢這頓板子不可。雖是做給羣臣看的戲碼,但倘若真的令蘇郢病危,恐怕邊疆對大周虎視眈眈的宵小們又要生出野心了。
這個陸平笙,真是害人精!
她暗自咒罵,同時又默默在心裏祈求:蘇郢,你絕對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