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松鶴 【第四十一章】捨命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汴梁公子字數:2177更新時間:24/06/27 05:53:31
長荊山紫樘殿上的叩拜見禮複雜又繁瑣。蕭月懷一門心思地注意着前廳各路人馬的行動,沒時間思考爲什麼蘇郢未能守時趕來。
一番見客後,隨着阿祿去了與大殿相連的空青園。
申時末刻,她攥着一柄長刀等在廂房中,緊張地等着什麼。
倏然,門外傳來一聲撞擊聲,又隨之悶悶落地。
像是一個人。
蕭月懷握着刀柄,手心冰涼指間微溼。
她挪着腳步,一點一點小心靠近木門,閉上眼睛猛吸一口氣,遂用力踹開門,大聲喊道:“聽梧兄長!你安心,我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誰知睜眸之時,卻發現蘇郢渾身是血地躺在廊下,眸中帶着疑惑與不解,震驚於她喊出的這句話。
蕭月懷嚇了一跳,驚呼道:“蘇將軍?蘇郢?怎麼回事?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那個人,手臂與後背各受了兩道劍傷,衣袍上溼漉一片。
他正要開口說話,餘光瞥見照壁方向射來一支羽箭,動作迅速地站起身撲向了公主,將她護在了身下。利箭射穿了他的肩膀,染血的箭頭離蕭月懷只有毫釐之距。她嚇得鬆了手中的刀,猛地止住了呼吸。
蘇郢悶哼一聲,額上青筋瞬間暴起,滲出層層冷汗。但他還是剋制着自己,溫聲細語地同蕭月懷說道:“公主莫怕,有臣在。”
她莫名其妙地抖了起來,腳心忽然間冰涼,遂蔓延至全身。
園子外面,似乎有人廝殺了起來,刀劍聲頻頻。
不知過了多久。
蘇郢像是知道外面的人會什麼時候進來一樣,在銀甲衛衝入園子的那一刻,移開了身子跌跌撞撞奔向遊廊深處,隱去了蹤跡。
蕭月懷坐在地上,衣裳沾着他的血,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盯着從照壁後跑過來的郎君,眸中失了溫度。
“阿懷!你怎麼滿身血?有沒有哪裏受傷?難道我來晚了?”
面前人,一襲絕塵白衣、腰佩鴿子玉,身形遮去天邊的落日,映在她的眼中潔若霜雪。
“聽梧兄長...”
“你怎麼才來?”
蕭月懷喃喃自語着,大腦在這一刻突然放空。
與銀甲衛一同趕到的是景國公長孫——元嶼川,字聽梧。
看見公主失魂落魄、滿臉蒼白的模樣,他心急如焚地上前將她抱進了屋中,請來一羣醫官看診。
蕭月懷默不作聲地望着眼前的郎君,眼眶紅了一圈。
腦海裏回放起上一世他的結局,頓時心口一痛,難忍悲傷又受驚不小,忍不住落下淚來。
元嶼川見狀,不知所措地問道:“阿懷?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到底怎麼回事?你沒受傷...爲什麼身上這麼多血?”
蕭月懷神情木訥,只顧着垂淚,全然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元嶼川緩了緩語氣,壓着心裏的着急,輕柔地安慰道:“阿懷,別怕。我在這裏...不會再有人傷你了。”
這相似的話語令蕭月懷忽地想起了另一個人,頓時打了個激靈坐直了身體。
元嶼川一臉詫異,小心翼翼喊了一聲:“阿懷?”
蕭月懷回過神,擦去眼角淚光,低聲道:“聽梧兄長...我沒事。長荊山行宮忽然出現刺客,定是哪裏出了紕漏,我擔心父皇母後有恙...能否託你前往紫樘殿察看一番?”
元嶼川見她神智清晰,不由得鬆了口氣,遂點頭答應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安心休息,刺客的事情我來解決。”
蕭月懷點點頭,眼裏顯出焦灼之色。元嶼川以爲她是擔憂紫樘殿的情況,便不再逗留,馬不停蹄地領了一隊人馬離開了空青園。
廊前銀甲衛散去一半,蕭月懷立即溜去了遊廊後側,尋着地上滴落的血跡,找到了躲在假山洞穴裏的蘇郢。
男人已經徹底昏厥,肩膀上溢出的血染紅了假山壁。
蕭月懷急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一抹微弱的熱氣後,才松下了口氣。
她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客廂,咬咬牙根,伸手將蘇郢用力地背到身上,使出吃奶的力氣拖着他入了庭院。這人實在太高,壓在她的肩上時,雙腿膝蓋幾乎快垂地。
蕭月懷未驚動園子裏的婢女和侍從,自後側的甬道繞了進去,推開客廂將蘇郢拉了進去。屋堂裏一片冷清,零零落落置着幾根蠟燭,被她一一點燃。
來來回回忙碌一陣,才將藥品、烙鐵與燒得滾熱的炭爐備齊了。
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結合方纔蘇郢避開衆人躲到後園的舉動來看,蕭月懷猜他應是不想讓人知曉他受了重傷。
故,她並沒有將元嶼川請來的醫官帶到客廂,而是打算自己替他止血。
蕭月懷伸出手指戳了戳蘇郢,喚道:“蘇將軍?”
男郎暈得很徹底,她傾身細看時,發現他身下的褥子已經被血浸得溼透了,當即心驚不已:流這麼多血,還能活嗎?
蕭月懷吞了吞喉嚨,反覆思慮下,準備死馬當活馬醫。
她吃起勁來,揪着蘇郢的衣服將他的頭靠到了自己的腿上,隨即扯開衣裳,拿起一旁早已通紅的烙鐵,學着記憶裏那些軍將治傷的樣子,對準男郎背部的傷口狠狠按了下去。
難聞的焦肉氣息撲面而來,她險些嘔出來,一陣惡寒與恐慌涌上心頭。蘇郢卻只是顫了顫身體,連悶哼都沒有,彷彿燙的並不是他。
看着傷口涌出的鮮血明顯少了些,蕭月懷才鬆了鬆緊繃的神經,繼續替他粘連劍傷。這道口子,實在嚇人,明顯是狠了心往死裏砍的。
那羣刺客下手忒毒。
空青園裏發生的事情已與她記憶裏不同,蕭月懷大概料想到是蘇郢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原本前世,衝入空青園替她擋了一箭的是元嶼川。
蕭月懷看着牀上的男郎,心情萬分複雜。
到底爲什麼?這個人,一次、兩次地不顧性命拋棄一切地救她?
蕭月懷想不出能解釋他行爲的理由,手指移至那支貫穿他肩膀的羽箭上,用短刃小心翼翼截去半邊,撒上些藥、以紗布用力裹住傷口,暫時降低了出血量。
盯着那森寒發晃的箭頭,她略發了愁。
其他傷口她能處理,但是拔箭這種事...必須醫官動手。因爲一不小心便會感染膿腫,若引起高熱,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