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松鶴 【第十二章】引蛇出洞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汴梁公子字數:2305更新時間:24/06/27 05:53:31
    蕭月懷哪裏見過這樣的人?

    就算是陸平笙當年,也懼着她的身份只敢軟禁,不敢傷害她的性命,可蘇郢卻是毫不猶豫的要毒殺她。

    當日,她便帶了些便捷的行裝,拽着阿祿逃去了秦娥處。

    來龍去脈細細說與秦娘子聽後,對面的女郎也陷入了猶疑遲鈍之中:“會不會是你想得太多了?蘇大將軍的人品,我還是知曉一些的,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最遵禮守法了。”

    “你說得輕鬆?差點被他害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當然覺得無甚要緊。”

    蕭月懷憤憤然反駁,捂着發寒的胸口煩躁不已。

    秦娥蹙了蹙細長的柳眉,追問道:“所以阿懷...你究竟怎麼得罪了蘇大將軍,叫他這樣記恨於你?他下毒總該事出有因吧?”

    蕭月懷一下子癟了下去:總不能說她重生回來,根本不認識蘇郢,將他當作了殺手,差點害他溺死在瑾梧河裏了吧?那秦娥定會覺得她瘋魔了。

    於是只好糊弄過去:“我的確與他有些私人恩怨。”

    秦娥嘆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已經嫁給他,也該好好相處,怎麼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蕭月懷委屈道:“嫋嫋!你竟幫着他不幫我嗎?”

    秦娥卻無比公正:“蘇大將軍與我幾個堂弟私交甚好,自然我也就接觸得多了。他的性格真是頂好的,從不與人爲惡。與之前在你身邊打轉的陸三郎全然不是一類人。”

    “我倒是敢作保,他絕不會做這種齷齪勾當,定是有什麼誤會。”

    蕭月懷不可置信:“蘇郢給了你什麼好處?叫你這麼爲他說話?”

    秦娥無奈至極:“阿懷,我這個人向來幫理不幫親。你是知道的。”

    蕭月懷碎嘴道:“你倒是與我二表兄如出一轍。”

    她靜下心來細想些時,便覺得困擾、煩悶不已,當即擺擺手道:“罷了。總而言之,我先在你這裏避幾天的風頭。過幾日再回大將軍府吧。”

    秦娥沒說話。

    蕭月懷又問:“你在刑部住得慣麼?”

    秦娥一怔,朝着周圍環視了一圈,笑笑道:“這裏雖粗陋簡樸,但好歹也是個安身之所。況且,能參與調查我父親的案子,已很讓我舒心了。就算給我一間毛坯草屋也住得習慣。”

    蕭月懷點頭:“案子查出點眉目了麼?可有找到轉移賑銀之人的線索?”

    秦娥:“昨日我與齊玥梳理了一遍案情經過,只覺得古怪。這幕後元兇手腳未免太乾淨了些...竟沒留下半點痕跡。”

    蕭月懷知曉陸平笙的手段,看她如此碰壁,並不覺得意外。

    她凝神細細想了想,心裏倒是擬了個主意:“嫋嫋,我或許有辦法助你一臂之力。”

    秦娥面上一喜,急急追問道:“什麼辦法?”

    蕭月懷略顯猶豫,左思右想後才下定決心:“你且耐心聽我說。若想引那幕後之人露出馬腳,便只有拋出他最想要的誘餌才能成事。”

    秦娥愣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月懷伸手,握住她微微發涼的掌心,神情肅然:“這事,恐怕要利用你父親了。柱英山那羣替人看守賑銀的匪徒應當不知究竟是何人僱的他們,正好能做出些文章來。”

    “今晚,我同你一起去見齊玥,再擬寫一份陳辭,假意對外宣佈這些賊匪已然招供——主謀竊銀之人就是你的父親。我會尋千春樓的人幫忙,將此消息散播出去。”

    秦娥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你是要...以退爲進、以守爲攻,請君入甕?”

    蕭月懷長呼吸氣,背上冒出一陣瑟寒:“此招很險。但兵法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若不賭一把,恐怕不能從死局中掙出活路。”

    秦娥緘默不言,烏亮的瞳眸卻顫動着,顯然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眼下,賑銀雖然已經找到,秦天琮貪污之罪也被判定爲誣告,但秦勝寒瀆職失責、令賑銀失竊的罪名仍未被撤,他依舊是竊銀案的重要嫌疑人。

    此案不清,秦氏一族始終無法走出困境。

    只有抓住竊銀案的主謀,證明秦勝寒與此事無關,才能平定這場風波,令秦氏轉危爲安。

    蕭月懷繼續說道:“此案罪魁只有兩個目的,一是覬覦賑銀,二則是秦府。他們要置秦氏於死地。但現在...秦閣老的案子不過多時便會被大理寺審結。”

    “你父親這邊又被刑部盯得太死。這元兇已無插手之力,若不予他良機,他是絕不會再輕易出手的。到那時,竊銀案便會成爲一樁懸案,秦伯伯必是揹負罪責之人。”

    秦娥知道,公主說的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於是再三思慮後點頭道:“你說的有理。阿懷,我信我父親的清白,我也信你。若此法真能引出主謀,我甘願一試。”

    蕭月懷聽到回答,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穩穩落下。她還怕秦娥怪罪,畢竟這是以秦勝寒的清譽和性命爲博,沒想到這麼快便得到了答案。

    此局緊迫。

    秦娥與齊玥的速度也快,匪徒招認竊銀主使的消息很快便從千春樓傳去了金陵的各街各巷,在坊間掀起了一陣熱議。

    夕陽西沉,華燈初上。

    街市間的攤販們紛紛收了鋪子,行色匆匆地往家趕。白日的喧譁很快被一片寧寂吞噬。

    天色漸暗,刑部大門被衙吏們緊緊閉起,衆人打着哈氣,窩在一塊偷閒嘮嗑:

    “你說戶部尚書的案子,什麼時候才能審結?”

    “誰知道呢?咱們那位左侍郎啊,最是顧惜秦家長女,這眼下柱英山的賊匪招供,說竊銀案就是戶部尚書主導的,他不知有多着急!怕是忙着想辦法替他未來的岳父洗清罪名吧!且等着吧,還有得熬呢!”

    “哎,你說咱們刑部今年是走了什麼黴運?上司都被抓走了。只剩下一個幹起活來不要命的齊大人...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他們秦家犯了什麼忌諱!一門兩尚書,竟都關在牢裏了。”

    “少說些吧!大人物的事,輪得到你我說嘴?”

    幾人交頭接耳議論完畢,便各自在廊前散去,回到崗位繼續值守去了。

    府衙安靜得讓人心慌。

    押在地牢裏的秦勝寒,潦倒着容貌,渾身泥濘汗臭,正靠在牢門上仰望着頭頂的一方小窗,感懷着近日遭遇。

    正爲家族未來垂淚時,忽覺脖子間被勒上了一根滾粗麻繩,下一瞬便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立時喘不上氣來,臉色漲紅滴血,額間青筋隨之暴起。

    就在他以爲自己即將斃命時,牢房外動起了刀劍,緊接着一記厲喝聲傳來,脖子上勒着的粗繩倏地鬆開,一股冷氣頃刻間灌入喉管之中,令他猛咳起來。

    秦勝寒伏在地上,艱難轉身回望,只見一抹高挑修長的身影從狹窄的甬道上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