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多行不義必自斃

    沈嶽這一撲輕盈如雀，迅猛如鷹，只眨眼間，便已到顧遠跟前。

    人在半空，他手於腰間一帶，一抹寒光已乍然而出，化作一汪秋泓，又如毒蛇吐信，幾乎就要點中顧遠咽喉。

    這下確實大大出乎了顧遠的意料。

    他雖見識過這個隨在紀綱身邊的親信出手殺人，知道這是個厲害的高手，可也完全想不到他竟能可怕到這般地步。

    他都以爲自己已經控制了距離，不怕對方拼死一搏呢，不料這十多步的距離，在此等高手眼裏，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這一劍突擊快到顧遠都不及做出反應，有些愣愣地看着一劍刺到，連眼皮都未能眨上一下，看着倒真像胸有成竹，不怕這一攻擊。

    果然，就在沈嶽以爲自己真要得手時，叮——

    他志在必得的這一劍卻被一把鋼刀擋下，旋即又一道刀光突起，斜斬沈嶽胸口，呼嘯着，足以將他的身體一斬兩斷。

    正是一直守在顧遠身旁的傅雍和姚牧二人幾乎同時出手，一擋來劍，一攻來敵，當真是配合默契，攻守同步。

    傅雍和姚牧，皆是錦衣衛百戶，全都在刀法上有着驚人的造詣。

    一人刀出如奔雷，一人斬擊似閃電，正是所出同源的同門師兄弟。

    也正是因爲有着這一層的關係，顧遠才能輕易說動姚牧和章晃臨陣倒戈，拿下龐瑛，這才有了逼紀綱鋌而走險，最終功虧一簣，此時已入絕境的結果。

    而現在，這二人又再度建功。

    他們可不比顧遠，對沈嶽的實力早有估算，自然能及時出手抵擋。

    不過想要這麼傷他卻也不易，只見劍光一閃，他已收招再出，卻是一劍又點在將將砍中自己腰間的那一刀刀鋒上，人跟着在空中略一折，就已借力朝後飛彈而去。

    傅雍和姚牧見狀各自一聲暴喝，一人暴起急撲，一人疾步前衝，兩道刀光如同天羅地網般，如影隨形跟着沈嶽就殺了過去。

    三人動作都極其迅速，只瞬間又遠離顧遠，朝着另一側而去，叮噹聲裏，刀劍不斷交擊，竟已在這一進一退間，交手十多招，卻誰也沒能佔到任何便宜。

    直到這時，顧遠等人才終於反應過來，他面色一白，趕緊朝後退去。而兩邊那些錦衣衛們，更是吶喊一聲：“保護大人！”舉盾挺矛，將他趕緊護在中心。

    而他們身後，那幾十個傢伙也已兇狠撲到，與倉促回身的百多錦衣衛展開正面廝殺。

    別看他們人更少些，但卻個個悍不畏死，攻勢更是兇猛，居然一下子把顧遠帶來的這百多人給壓得連連後退，甚至還能分出一部分人手繞過去，接紀綱離開。

    這一回，南鎮錦衣衛們不善作戰的弱點再度暴露出來，讓顧遠一陣懊惱，早知道就該帶更多人過來了。但誰讓之前爲了防止紀綱遁走，他把所有可用之人分散到南京各個方向，之後聞訊又追得緊，一時間湊不出更多人來呢？

    見此，紀綱有些興奮地哈哈大笑起來：“給我殺了他，有殺死顧遠者，賞金千兩！”

    他對顧遠這個毀掉自己一切的敵人真是深惡痛絕，更後悔當初一直沒殺了他，現在自然要抓住這最後的機會。

    “殺！”

    重賞之下，這些亡命徒攻勢愈發兇狠，在不計傷亡之下，讓他們接連砍翻十多個錦衣衛，竟就此打開缺口，直朝着中心位置的顧遠猛殺過來。

    這讓顧遠趕緊就朝後退去，身邊幾個下屬更是不顧自身傷亡地挺身替他擋下了這一輪猛攻，卻又有兩人因此中刀倒下。

    顧遠的眼睛都紅了，到了這個時候，自己居然還會被紀綱威脅到，當即一指已從身前奔過的紀綱喝道：“給我殺他，不必顧忌什麼活口！”

    當下裏，便有好幾個錦衣衛迅速回身，真就朝着不遠處想要繞走的紀綱悍然撲去。

    是啊，要是這樣真讓這傢伙跑了，他們南鎮錦衣衛可就沒臉見人了。

    可旋即，接應着紀綱跑路的那些個下屬也都回身迎來，又和分兵的錦衣衛戰到一處，依然殺了個難解難分，倒是紀綱，趁此再度向前疾奔，不一會兒，便已跑出去十來丈，遠離了戰場。

    顧遠心下更恨，怒吼連連：“不要管我，給我先殺了他！”

    但手下人等又怎可能真不顧自家大人的安危，自然是緊緊圍繞着他擺出防守的陣勢，和這幾十人戰個不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紀綱越跑越遠。

    顧遠驚怒，卻又無可奈何。

    就今日的種種安排和接應來看，紀綱在外頭一定佈置了許多後手，這要真讓他跑了，接下來想再抓到他可就難了。

    難道真就辛苦一場，未能盡全功？

    這時，已跑出去十多丈的紀綱又是一陣囂張大笑：“顧遠，就算這次殺不死你，下回本都督也一定會再回來殺你……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回來……”

    他帶着些瘋狂的宣告還未說完，旁邊一棵大樹之上，一道黑影急落而下，唰的一下，幽寒的刀光直取其頭頂。

    這突然的襲擊讓紀綱始料不及，他的笑聲在這一刻頓時變得尖銳，同時身子硬生生朝着後方急忙避去，卻真讓他險之又險地躲過致命攻擊。

    但是，他的胸口，還是立刻就出現了一道血痕，人更是慘叫一聲，直挺挺朝後倒去。

    這一變化也讓還在廝殺中的衆人爲之一愣，所有人都驚訝地望向前方，看着那個砰然落地，滿是殺氣的刺客。

    只見他身材矮小，服飾雖爲大明所有，腦袋上卻禿着幾塊，怎麼看怎麼彆扭，明顯就不可能是大明百姓。

    而顧遠則是在一愣之後，便迅速明白過來：“是他，那個唯一不知所蹤的倭人兇手！”

    是的，這個突然殺出，差點幹掉紀綱的，正是當日做下秀心坊血案，之後又不知所蹤的倭人兇手，井上太郎！

    自那日逃脫後，他一直都藏匿着，並未離開南京。

    因爲他要報仇，爲整支隊伍報仇，爲替自己擋下了所有攻擊，讓自己可以活下來的同伴報仇。

    他的目標更是落定在了紀綱身上，因爲他早看明白了，所有一切都是紀綱設計，他才是害得使團百多人盡數被殺的罪魁禍首！

    不過要殺錦衣衛都督又何其之難，好在井上太郎有足夠的耐心。而讓他想不到的是，事情竟會發生如此變化。紀綱這個高高在上，前呼後擁的錦衣衛都督，居然會變成喪家之犬！

    一直盯着紀綱的他，本來是打算一直跟蹤他們，待夜間再出手偷襲的。結果隨着顧遠他們出現，他終於找到了這麼個更好的機會，自然一擊出手。

    看着這個慘叫倒地的仇人，井上太郎眼中殺意更濃，一聲咆哮，雙手高舉着長刀，又一次兇狠斬下，誓要將之一斬兩斷！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