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出城自有道

    當龐瑛被帶到顧遠和朱高煦跟前時，他整個人都顯得頗爲緊張，立刻就跪了下來：“見過王爺……王爺，臣已洗心革面，與那紀綱劃清界限了……”

    顯然他已知曉紀綱已正式謀反，生怕會連累到自己，一開口就想撇清自己。

    朱高煦不屑一哼，這才說道：“本王現在不是想要追究你的罪責，而是要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話倒讓龐瑛精神爲之一振：“王爺有什麼要臣去辦的，吩咐便是！”

    顧遠趁機開口：“我來問你，這些年來你身爲紀綱心腹，應該對他的許多隱祕都瞭然在心，可知道他在京城之外還有什麼落腳點之類的安排麼？”

    “這個……”龐瑛很是思索了一陣，方纔小心道：“自然是有的，他本就是山東人氏，在山東老家有着不小的勢力……還有南邊，浙閩沿海，也有一些曾走私出海被錦衣衛發現之人受他控制！”

    龐鎮撫確實是個聰明人，所以一下就猜到二人問這話的用意所在，給出的正是紀綱出逃的兩個可能。

    顧遠和朱高煦又互相對視一眼，才由前者繼續問道：“那他又怎麼離開南京城呢？可有什麼渠道，可以讓他避過官府耳目，偷偷出城？”

    龐瑛又是一陣沉吟，然後才有些不安地開口：“有是有，而且是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

    “一是從東邊的朝陽門離開，那兒的守城軍官就是我錦衣衛的一個小旗，還是都督……紀綱他一手栽培，安排在那兒的！”

    顧遠二人又有些吃驚地咦了聲，真沒想到紀綱居然還有這一手準備，可真夠仔細的。

    見二人沒說什麼，龐瑛又繼續道：“二是與城裏烏衣社的人聯繫，他們的龍頭秦五爺之前欠了紀綱一條命，以這些江湖人的秉性，自然會報答他！”

    顧遠有些茫然：“烏衣社？”

    “他們是南京城裏勢力最大的江湖幫會組織，標準的城狐社鼠。只要是律法之外的諸多勾當，就沒有烏衣社不敢做，做不到的！”朱高煦體貼地解釋了一句，然後眉頭又皺了起來，“如果你之前的猜想是真，這兩條路，他會選哪一條？”

    顧遠心裏也快速做起了推算，最後一笑：“我知道他會做何選擇了！”

    ……

    這個端午佳節對南京城的無數人來說，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從中午開始，混亂就出現在大明都城的每一個位置，許多百姓受到暴亂的影響，有人受驚，有人受傷，還有人更是索性被波及而死。

    這讓所有人都格外的恐懼，只能趕緊回家，緊閉房門，期盼着官府能儘快平息亂局，恢復城中治安。

    而朝廷也果然沒有叫子民們失望，混亂只持續了兩個時辰，待到日頭西斜，在各處鬧事的叛賊，以及想要趁火打劫的盜匪們，便被四處出擊的官軍一一鎮壓，只有極少數人得以逃脫。

    然後就是舉城戒嚴，黑夜還沒降臨，南京城裏已實施了最嚴格的宵禁政策，任何敢在這時出現在街巷之中的人，都會被視作叛賊，當場格殺勿論。

    今夜，就連往日夜裏依舊燈火通明，簫笙不絕的秦淮河一帶，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靜默。而城中各條街巷之上巡弋往來的官兵數量，更是達到了數千之多。

    按道理來說，像這樣的夜裏，是絕不會再有那大膽的飛賊盜匪，或是其他江湖人冒險出來溜達，自討沒趣。

    但偏偏在三更後，還真就有數名夜行人，陸續出現在了南京城東南西北不同方位，做出試圖越牆離開京城的模樣。

    他們自然很快就被巡夜的官兵發現蹤跡，然後就是好一通的追逐圍捕，最終被一一拿下。

    這些人經審問之後，全都交代自己是烏衣社的人，做這一切，只是受上頭之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如此結果，讓應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官吏們愈發的惱怒和疑惑，不知素來還算安分的烏衣社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過總算沒有鬧出更大的麻煩，他們也不想在此時和烏衣社撕破臉，只能暫且把事壓下，等這陣之後，再找秦五爺等人的麻煩。

    而這些官府中人不知道的是，這只是一個試探，爲某人的出逃，所做的前期準備罷了。

    待到次日天亮，經過半天一夜的鎮壓巡視，南京城已重新恢復安定，各座城門也不再如昨日般緊閉，容許百姓進出。

    不過相比於以往，各座城門的搜檢盤問卻要嚴密細緻得多了，不光會查看進出南京之人的隨身過所路引，還會翻查其隨身行李，直到確認無誤後，人才會被允許通過。

    聚寶門前，此時就排起了長龍，一個個想要出城的百姓，只能按照規定，耐着性子一一被搜檢通過。

    “姓名？”

    “方五。”

    “年紀？”

    “三十二。”

    “唔，你住哪兒，家中有幾口人，今日出城要去哪兒？”

    在如此細緻的盤問下，時間固然拖得久，但一些可疑之人也別想矇混過關。

    在這個叫方五，挑了擔子的男子被反覆盤問沒有問題，準其離開後，又有兩個戴了斗笠的男子走到了城門關前，老老實實交上了自己的路引證明。

    “姓名？”

    “黃業，白再來。”

    “年紀？”

    “我四十五，他三十。”

    城門官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兩個穿着普通，模樣也尋常的男人，總覺着有些不妥，又說不出到底是哪兒彆扭。

    那黃業忙又打躬賠笑道：“軍爺，我們兩個是舅舅和外甥，是城外的莊戶人家，昨日本來想要進京來看個熱鬧的，結果卻……現在只想趕緊回家去……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說着還很懂事地把一小串銅錢遞了過去，又是一陣點頭哈腰。

    那軍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這才笑着收下錢，又隨便翻了翻二人所背的小小包裹，這才一揮手：“行了，你們過去吧。”

    黃業趕忙又是連聲道謝，這才帶了自己的外甥，快步向前，迅速通過城門，正式離開南京城。

    直到出了南京，確認自己已經安全後，黃業臉上討好的模樣才迅速消散，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紀綱總有一日還會回來的！”

    自以爲脫險的他們並未發現，剛纔那個軍官此時竟也轉身去到了一旁的角落裏，跟個男人低聲稟報起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