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百舸爭勝在今朝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路人家字數:2102更新時間:24/06/27 05:53:08
五丈高臺之上,憑欄眺望,足可將整個玄武湖周遭的風景盡收眼底。
永樂帝朱棣和太孫朱瞻基,一老一少,一祖一孫,一君一臣,就這麼並肩而立,一邊欣賞下邊熱鬧的景緻,一邊說着話。
“皇爺爺,這是孫兒多年來參與過的最熱鬧的一場端午龍舟慶典了,今日到場之人要比往年還多出兩三成啊。”
朱瞻基今年剛滿十八,無論容貌身形,都與肥胖的父親朱高熾截然不同,生得很是壯實,一張青澀的圓臉皮膚黝黑,看着倒和久經戰場的朱棣有着五六分相似。
此時他開口,聲音略顯沙啞,不過氣度倒也不錯:“想來這就是皇爺爺您一手締造的永樂盛世才有的景象了。”
朱棣滿意而笑,一手摸着略有花白的鬍鬚,口中迴應道:“如今我大明國力鼎盛,就該有此等風采。而一國之強盛也並不在這等表面文章,不在京城之繁華,而在邊關,在無內憂外患之上。”
“孫兒受教了。”朱瞻基忙又恭聲回道。
朱棣卻在瞥了他一眼後搖頭:“不,你還不明白。你以爲的無內憂外患是指沒有造反入侵之敵,可在俺看來,這還遠遠不夠。真正的內憂不在民間而在朝堂。”
這直接的說辭讓朱瞻基不覺一愣,不解地望着自己祖父。
朱棣也很快又道:“你覺着俺爲何要把所有臣子都留在下邊,獨叫你上臺來?”
“皇爺爺不是想要清靜麼?”
“這只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要讓朝中臣子認清君臣之別,他們只是俺朱家臣子,有些權利俺可以暫時給他們,比如進入這臨風臺,但只要俺不準時,他們的一切權利都能被收回來。”
朱棣深深看着這個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言辭懇切:“這便是爲君之道,君爲主,臣爲輔,他們只能從命行事,而不是越俎代庖,不然就是僭越,是不臣。有不臣者,便當儘早剷除!”
這番爲君之道的說辭直把朱瞻基聽得膽戰心驚,後背都有冷汗透出。但他此時也只能唯唯稱是,不敢有不同說法。
朱棣似乎看出他心中想法,又是一笑:“這些道理或許你現在還不明了,待過些年,等你真登基爲帝,就能明白君臣之間,決不可有絲毫退讓了。因爲有時候你退上一步,那些爲臣的就會進上兩步三步,甚至更多!”
他說着還指了指前方已準備開賽的龍舟:“就跟這水上舟船一樣,若不向前,便會後退。這也正是太祖皇帝當初爲何一定要把宰相一職從朝中拿掉的原因所在。”
朱瞻基仔細聽着,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與自己理解中的君臣關係有所偏差,一時陷入思考。
而就在這時,一名太監小心過來,低聲道:“主子,時辰差不多了。”
朱棣擡頭看看天色,又扭頭看看一旁的日晷,點頭道:“那就傳令,今日的龍舟賽就此開始吧!”
皇帝御口一開,那太監立刻大聲傳話:“皇上有旨,龍舟賽可以開始!”
拖長了聲調的喝令很快就從三樓傳下,落到下方,又有禁軍將士得聞之後,一邊快速向前奔跑,一邊高聲喊着:“皇上有旨,龍舟賽開始——”
然後這道旨意又迅速向前傳遞,再向着四面八方傳遞過去:“龍舟賽開始——”
“噹噹噹噹當——”
一陣激烈的鑼聲響起,讓整個玄武湖所有人都知曉了賽事即將開啓,於是沸騰的喊叫聲,加油鼓勁聲從湖邊各個位置響起,匯聚成更甚驚雷的吶喊,充斥了整片天地。
旋即,那二十多艘本來只是靜靜停在岸邊,船上十多人也都靜坐不動的場面也迅然一變。
從最左邊的第一艘船開始,一面面旗幟迅速揮舞起來,咚咚的鼓聲也很有節奏的被敲響,也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這一年一度的龍舟大賽之上。
今年參賽的龍舟隊伍要比往年還多出幾支,達到了驚人的二十四支。
這些參賽的龍舟隊伍,來自官民各個階層,不同行業。
他們中既有地位高貴的禁軍,也有精銳的京營將士,而更多的,卻是來自民間百業自發組成的操舟隊伍,有布行的,有車馬行的,也有在長江沿岸操船的船伕,甚至還有一支隊伍是由城中僧道出家人組成……
在今日的龍舟賽上,沒有尊貴卑賤之分,只比各自划船的本事,勝者能得朝廷厚賞,甚至可以登上象徵着身份地位的臨風臺,得到皇帝陛下的召見封賞,從而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
如此重賞之下,自然能激發出所有龍舟參賽者的最大熱情,讓他們豁盡一切,去拼個勝負!
噹噹的鑼聲越敲越急,四周的吶喊叫嚷也隨之變得更快更密,直到突然間,鑼聲乍然停下,四周的所有人聲,也跟受了這鑼聲的指揮般,瞬間消失。
只有那二十四艘龍舟上,咚咚的鼓聲不曾斷絕,只是這節奏也變得愈發歡快起來。
而那每船之上的槳手們,也早已蓄勢待發,在鑼聲一住的瞬間,齊齊吶喊發力,把幾十斤重的木漿用力在水面上一扳一推,便已操縱着一艘艘狹長的龍舟,真如出水的蛟龍般,貼着水面,疾馳飛衝。
那二十四艘龍舟在出發的瞬間就已開始了最直白熱烈的爭奪,頓時就把四周無數百姓的熱情都給引發起來,吶喊聲再一次提到一個新高度,似乎都能把這片天空都給喊破。
二十四艘龍舟快速向前,爭先恐後,幾乎每一個瞬間,多艘船間都會有起落變化,似乎每一刻,他們的先後順序都在變化。而這,還只是起步階段,接下來還有數裏水路等着他們去做拼搏,最後拼出個勝負來。
如此激烈直接的拼搏爭勝,自是年輕氣盛的少年最喜歡的,朱瞻基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盯着比賽,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跟其中那艘代表着禁軍的船隻上的鼓聲相通了,把一切都拋到了腦後。
直到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才讓他稍稍回神:“主子,紀綱在樓下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
朱棣並沒有感到奇怪,只低低哦了一聲,目光也依舊落在不斷遠去的龍舟羣上,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就讓他上來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