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少時三人行,一傷、一死、一漸離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一碗佛跳牆字數:2860更新時間:24/06/27 05:53:02
    定國公府。

    謝疏去看了發癲的謝閒。

    謝二爺正在屋內收拾細軟,那慌張害怕的樣子,彷彿定國公府馬上要被抄家滅族了一般。

    謝疏站在門口,二房的下人瞧見他後,像瞧着了主心骨。

    “大公子。”

    謝疏頷首,示意下人們先退下。

    謝閒六神無主,連下人們的聲音都沒聽見,他撅着個腚,上半身鑽牀底下,正努力朝裏拱,試圖把他藏在牀底下的私房錢給摸出來。

    謝疏靜靜看着,待謝閒氣喘吁吁抱着私房錢匣子鑽出來後,才開口:“二叔。”

    “哇!”謝閒嚇了一跳,原地摔個屁墩兒,瞧見是謝疏後,才鬆了口氣:

    “小疏啊,你差點把我嚇死!”謝閒一個勁拍胸口,話音一落,他緊張的猛盯謝疏身後。

    “那什麼……那誰走了吧?”

    謝疏不答,只冷淡的盯着他:“二叔急不可耐的想要離家,是又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我能做什麼虧心事?小疏你天天在大理寺查案,咋還能隨便冤枉人呢。”

    謝二爺一臉受傷,迎上謝疏那雙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咽了口唾沫,心虛的爬起來,先衝到門口,左顧右盼確認蕭沉硯和青嫵真的走了,這才將房門緊閉。

    他扭頭又跑回謝疏跟前,急切道:

    “小疏,你可得救二叔我啊!蕭沉硯……蕭沉硯那壞小子他要殺我!”

    謝疏盯着他看了會兒:“厭王若想殺你,早早便殺了,是二叔做賊心虛,才會覺得他一直想害你。”

    “我心虛?我心虛什麼!又不是我幹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謝閒激動的面紅耳赤:“我一直都是實話實說,是你們不信我!”

    “二叔捫心自問,你認識的蕭沉硯,是會做出那種滅絕人性,殺父弒母之事的人嗎?”

    謝二爺嘴脣翕動了一下,面露不忿:“他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我一個當舅舅的,挨他的打還少嗎?”

    “別人家外甥是被舅舅打着長大,我是被外甥打着變老的,那小子從小就是個目無尊長的!”

    “他打我就算了,可他怎麼能那樣對他母親,對我姐!”

    謝二爺說着又哭了,噗通癱地上,嗷嗷哭:“那是我姐啊,長姐如母啊,她出嫁後我在這家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嗚嗚嗚……”

    謝疏聽着他嚎,眼神越來越冷。

    “先太子之事朝中早有定論,與厭王並無關係,厭王不止是你外甥,更是皇孫,二叔誹謗皇孫,可知是什麼罪?”

    “你這是審我了?謝疏!我是你二舅!你還要把我抓去大理寺不成?!”謝閒也怒了,蕭沉硯欺負他就算了,小疏也學壞了!

    他在這家越來越沒地位了!

    謝疏驟然起身,謝閒剛挺直的腰桿嗖的一下又軟了,在地上慫成一坨。

    “二叔若再管不住自己的舌頭,我不介意送你去大理寺學學怎麼管住嘴。”

    謝疏垂眸盯着他:“或許他真該殺了你,不,應該說,我早該殺了你。”

    謝閒如墜冰窖,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人言否!人言否!

    如此冰冷的話,是活人嘴裏能說出來的?

    “旁人謗言誹意或難傷他分毫,但我們是他親人,自我們口中吐出的隻言片語,才是刺向他的,最殘忍的刀子。”

    “有人想將蕭沉硯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謝疏垂眸冷冷道。

    他早該明白的,他一起長大的摯友兄弟是怎樣的人。

    蕭沉硯不會傷害兄弟,更不會對親人痛下毒手。

    不管是當年他看到蕭沉硯想對雲錚動手。

    亦或者謝閒瞧見的,蕭沉硯在東宮放火,都像是一場刻意的‘表演’。

    退一萬步講,以蕭沉硯那樣心思縝密的人,他真要殺人,怎會暴露馬腳?

    在他們眼前暴露了,爲何不殺人滅口?

    反而讓他和謝閒一直好生生活着。

    他倆的存在,就像是兩個見證過蕭沉硯‘真面目’的所謂證人,是蕭沉硯‘殘忍嗜殺、卑劣無情’的目睹者。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謝疏早該想到的,可笑的是,他擁有七竅玲瓏心又如何,他自詡斷案如神又如何!

    整整十年,他成了那根刺入蕭沉硯心底刺,卻毫無自覺!

    幕後之人何其狠毒!

    對方是要誅蕭沉硯的心!

    他和謝閒都愚蠢的成了‘幫兇’!

    謝二爺噤若寒蟬,此刻的謝疏讓他感到害怕,他知曉自己這侄子在大理寺中的種種傳言,那些貴女們覺得他芝蘭玉樹是神仙中人。

    可在大理寺裏,他卻有着玉面閻羅的稱號,對待犯人時的手段,一些酷吏看着都頭皮發麻。

    謝閒是個老紈絝,別看他敢在蕭沉硯面前又慫又兇,其實他自個兒心裏也門清,蕭沉硯並不想殺他。

    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

    可剛剛他是真的感覺到了,謝疏對他動了殺心!

    嗚嗚嗚!他的大侄子是真的想殺了他!爲了蕭沉硯!!

    “從今日開始,二叔若再管不好自己的嘴,我便親自動手替你縫上。”

    謝疏垂眸,靜靜看着謝閒。

    “十年前,你看到過什麼?”

    謝二爺哆嗦着搖頭:“我、我啥也沒看到,我那天吃了太多五石散,我癲了,我產幻了……”

    謝疏點頭,彎腰將謝閒扶了起來,語氣又恢復溫和:

    “五石散傷身,以後二叔就在院子裏待着好生休養,莫要再外出了。”

    謝閒僵着脖子,點了點頭。

    “侄兒會讓人搬些經書進來,以後二叔就在院中好好看書修心,那些玩耍之物,也都棄了吧。”

    謝疏不再看他一眼,出門欲離,謝閒忽然出聲。

    “小、小疏啊……”

    謝閒可憐巴巴的,豎起一根手指,祈求道:“可不可以把蛐蛐兒留下,買老貴了,花了我十兩金……”

    謝疏:“……”

    片刻後,謝疏從屋中出來,他的貼身侍衛帶着家將過來,謝疏淡淡道:

    “好好教教二爺規矩,他敢違抗,就讓他在牀上老實躺半年,半年不老實,就一直躺下去。”

    “父親那邊若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

    家將們面面相覷,心道,二爺這下怕是有‘福’,他是作了多大的死,讓大公子動怒成這樣。

    處理了謝閒的事,謝疏讓下人備馬車,他準備回大理寺了。

    昔日之錯已種下,如今既已明白,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裝作事不關己。

    昔日種種在眼前掠過。

    是他與蕭沉硯的少時,少年皇孫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策馬朝他而來,朝他伸出手:

    ——阿疏,今日阿錚武試,咱們給他助威去!

    ——阿疏,今日我微服出宮,看到民生多艱,大雍的百姓過得苦啊……

    ——阿疏,我想大雍再無饑荒戰亂,我想朝堂再無貪官污吏,我想看這世間海晏河清……

    ——阿疏,咱們能做到吧?

    謝疏一步步朝外行去,垂着眼眸,紅了眼尾。

    記憶中,是三個少年並肩同行,畫面一轉,是蕭沉硯和雲錚策馬在前,他在後方策馬緩行。

    是他們三人縱酒高歌,立志要開萬世之太平。

    記憶至尾,是他質問蕭沉硯爲何要害雲錚。

    是蕭沉硯愕然又失望的眼神……

    是不久之後,雲錚戰死北境,屍骨無存的噩耗傳回……

    是蕭沉硯被賜‘厭’字,佩枷帶拷,赤足趿地,十步一跪,自京城中走出徒步朝北而行的背影……

    謝疏握緊了拳,心臟似寸寸皸裂開。

    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麼。

    他也必須做些什麼!

    可他還能爲蕭沉硯做些什麼?!

    心念激盪間,耳畔是屬官着急的呼聲:“小公爺!少卿大人!出事了!”

    謝疏回神,朝說話之人看去:“出了何事?”

    來人是大理寺屬官,急尋謝疏而來。

    “胡人王庭遣來使臣,向我朝遞交國書,意圖修好。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他們還送來了一紙陳情書!”

    “那陳情書中寫到十年前鎮國侯府在北境那一戰的真相,鎮國侯府未曾叛國,乃是胡人與現太子勾結,栽贓陷害!”

    “胡人使臣還說……”屬官咽了口唾沫:“還說鎮國侯的小郡主未死,一直在胡人王庭中爲質!”

    謝疏驟然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