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斷案 (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錄事參軍字數:2629更新時間:24/06/27 05:49:30
    阿努廷和陸銘低語幾句後匆匆而去。

    陸銘又拿起那一元的紙幣來回翻看。

    臨時休息的地方就是棕欖樹下一個草棚,陸銘正思忖間,旁側傳來略沙的聲音:“叔叔。”

    來的是帕琶妲,她聲音很好聽,帶點菸嗓,有些小媚,倒是很符合她那種慵懶無所謂的氣質。

    陸銘審案時,看到繪里香她們三個了,而且布蘭妮和凱特也來了,布蘭妮很討好繪里香的樣子,也沒好好聽案子,一直在賠笑和繪里香說着什麼。

    “有事吧?”陸銘看着帕琶妲,笑笑道:“繪里香就像一張白紙,朋友也少,看到在這裏她交到了你們這些好朋友,我也很高興。”

    “叔叔,您放心,我不會帶壞繪里香的。”帕琶妲淺淺一笑。

    陸銘點點頭:“是的,你很有心了,你好像從來沒在繪里香面前吸過煙,她都不知道伱吸菸。”

    帕琶妲呆了呆,隨之輕笑:“是了,您的太太的朋友,怎麼會不調查清楚呢?您應該比繪裏香還瞭解我的過往了。”深邃黑眸,閃過一絲悲哀,但一閃而逝,人與人之間到底階層差別有多大,她大概很小的時候就清楚的認識到了。

    “那麼,叔叔,我現在可以吸幾口嗎?我今天一天都沒吸菸了,快憋壞了……”帕琶妲頑皮的笑笑,她顯然很會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陸銘點頭:“可以。”

    帕琶妲輕笑:“還是算了,我可不敢耽誤叔叔的時間,如果不是看繪裏香的面子,我根本和您說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這些我還是懂的。”頓了下,“叔叔,您審的案子,茶茶提的錢會不會是撿來的呢?不過,按照彌泰人傳統,拾遺不報和偷盜一樣是犯罪,所以,她才不敢說呢?”

    陸銘道:“我本來是這樣想,但現在我確定不是了。”拿起那張一元紙幣,搖搖頭,“挺難處理,但還是要開了這蠱不是,哪怕最後,所有人都會受到傷害。法官,是不能難得糊塗啊!”

    帕琶妲似懂非懂的點頭。

    ……

    再次“開庭”,審判區多了兩個人,被保安隊帶來的,有平桑娜的丈夫納塔蓬,還有一個漁民叫皮帕,都是黑黝黝漢子,同樣蹲在地上。

    平桑娜奇怪的看着丈夫。

    這時陸銘敲了敲木槌,說道:“納塔蓬,你說一說,十月二十九日,你和皮帕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納塔蓬不敢看妻子平桑娜,此時更期期艾艾。

    “咱們雖然是簡易法庭,可如果做僞證,還是會犯下僞證罪的!”陸銘看着納塔蓬淡淡的說。

    納塔蓬低着頭,小聲嘰裏咕嚕說了一通。

    那邊平桑娜臉色早變了,惡狠狠瞪着丈夫。

    陸銘知道他在說什麼,高泰和還是翻譯了過來,納塔蓬說的是,那天他借給了漁民皮帕兩元錢,其中一元是從他妻子的積蓄裏偷出來的,妻子藏錢的地方,只有這一張整錢。

    “納塔蓬,十月三十日晚上,你真的和妻子一起看到了有賊從你家偷錢後,進了茶茶提家麼?”陸銘又問。

    納塔蓬垂頭喪氣的搖頭。

    “你妻子以爲錢丟了後,無意中看到茶茶提花用那張錢,所以打了她搶錢,庭審前和你一起商量,就說當晚看到茶茶提來偷錢。你則因爲偷用了家裏的應急錢心虛,所以答應了妻子的無理請求?對嗎?”陸銘繼續問。

    納塔蓬哭喪着臉,點頭。

    “請你答覆,是,或者不是?”陸銘心裏嘆口氣,自己現在三重角色,法官、檢察官和辯護律師,要想保證不犯錯太難了,一切,都要自己判斷。

    那邊納塔蓬說了一句什麼,看來是彌泰語的“是”這類肯定的詞語。

    平桑娜惡狠狠盯着丈夫,眼睛要冒火一般,只是不敢起身,不然只怕肯定要撓死這王八蛋。

    陸銘這時看向漁民皮帕,問道:“皮帕,你向納塔蓬借錢是爲了什麼?”

    皮帕黑瘦黑瘦的小矮個,聲音倒是洪亮,“回老爺的話,小奴借錢是爲了交給昂納山。”

    圍在審判區外的土人們,很多聽到昂納山的名字都議論起來,大多臉上露出又恨又怕的神情。

    聽高泰和翻譯完,陸銘又問:“你爲什麼要交錢給昂納山?”

    “如果小奴不交錢,便不能出海打魚,被砂野島的漁船看到,就會殺了小奴,或者把我船撞沉!前年我父親就是這樣遇難的!”說到這裏,皮帕咬咬牙,滿臉悲憤。

    陸銘已經聽說了始末,這昂納山是砂野島的漁民頭頭之一,他們的大隊漁船通常在碧雲島附近海域打魚。

    碧雲島本身漁民就不多,因爲附近海魚都被砂野島霸佔了,僅有的十幾戶漁民,要靠給這個昂納山繳保護費,才能出船,不然,一旦遇到砂野島的大隊漁船,就會被對方羣起攻之,撞沉你船要了你的命對方都不當回事。

    “具體,要交給昂納山多少費用呢?”陸銘繼續問。

    “這個沒算過,遇到他要,就會給……”皮帕擡起腦袋想了想,“大概,每年兩三次吧,每次我們每戶要交給昂納山兩元,這次繳費我手頭錢緊,聽說納塔蓬大哥剛剛發了薪水,才去跟他借的。”

    平桑娜突然嘰裏呱啦說了起來。

    高泰和在旁道:“平桑娜說,既然錢最後給了昂納山,爲什麼會出現在茶茶提手裏。”

    那邊,蹲着的茶茶提臉色蒼白的可怕,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陸銘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向了審判區外交頭接耳的本島彌泰土人們,說道:“這個昂納山,涉嫌敲詐勒索,本市治安官會向砂野市發公函,要求逮捕此人送來本市受審。”頓了下,“生活在本市的島民,都受本市法律保護,以後你們遇到不公,向本市治安官檢舉便好!”

    土人們面面相覷,都感覺不可思議,更覺得是天方夜譚。

    隱隱有土人有些興奮,難道真的要變天了?這位中洲老爺,以後會保護我們?

    陸銘又道:“此外,昂納山也涉嫌強暴本市女子,會併案調查!”環視衆人,“強暴,從本市法律的解讀,並不是說一定要用強才算強暴,地位的不平等,恐嚇,令男女受害者心裏畏懼不得不屈從,同樣是強暴,所以,如果有女性被昂納山強暴,希望你們勇敢站出來。”

    其實知道說也是白搭,這種觀念,要慢慢潛移默化。

    倒不是說受害者因爲面子什麼的不敢站出來揭發。

    而是因爲彌泰人傳統,強暴這個概念是很模糊的,幾百年前,在這些島嶼部族,還沒有強暴一說,也沒夫妻貞操觀念,男人看到女人升起念頭,便可媾和,女人不情願的話,也可以用強,當然,丈夫在旁邊的話,打人肯定不行。

    現今雖然受現代文明薰陶,這些陋習有所改進,但男女事,對島嶼部族上的彌泰人來說還是沒那麼神祕和禁忌。

    半島上受中洲人和西洋人影響兩三百年,尤其是費爾曼市,就是另一種情形了。

    至於茶茶提,雖然已經確定是受害者,但她早就逆來順受成了昂納山的情人。

    她懼怕的是,那晚昂納山留宿在她家,她從昂納山褂子裏偷了一元錢,卻正是平桑娜有標記的那張紙幣。

    現今,她是因爲偷盜被發現而駭怕受到處罰。

    陸銘環視衆人,“現在宣判,本席裁定,平桑娜訴茶茶提盜竊錢財案,因事實不符,裁定撤銷!”

    “至於茶茶提手中一元錢的來歷,和本案並無關係,不需錢財持有人向本席說明。”

    “平桑娜動手毆打茶茶提一事,需協商賠償藥湯費用。”

    又道:“治安官,三日內攜公函去砂野島,請當地配合,帶嫌犯昂納山來本市法庭受審。”

    劉大錘在旁打了個立正:“是!”

    “退庭!”陸銘用力敲了下木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