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重生故事 第368章 時間之石

    深夜的高樓裏人煙稀少，無人發覺的夢境裏充滿繁華的裝飾，緊張且沉重的遐想漸漸氾濫，月亮像一隻眼睛，眼眸裏描述着千萬年的記憶，無法用語言表達的輝煌，轉瞬消失不見，短暫且幸運存活的人兒，獨自躲着，似乎在迷茫，又似乎在思念，此時此刻的思念像吸滿潮汐的海綿，透過月夜的地平線投下一片嶄新的陰影。

    人生的意義在於體驗的豐富，去別的地方，見陌生的人，看不一樣的風景，與不同的人發生矛盾、產生關係，在豪宅裏哭，在自行車上笑，體驗着喜、怒、哀、樂，感受悲傷時的深刻、喜悅時的短暫，愛上最討厭的人，憎恨最喜歡的人，對舒適的日子厭倦，對苦難的生活好奇，體驗做錯事時的懊悔、不情願時的難堪，或正或反，或平靜或喧鬧，或快樂或悲哀，所謂完美的人生就是由各種不完美組成。

    屋內。

    方十一聽薛容容的故事，口中重複着石頭，薛容容見他出了神，笑道：“想什麼呢？”

    方十一回過神來，答道：“想到一個夢。”

    “夢？你還會做夢啊？”薛容容嘻嘻一笑，往日只在葉雲面前露出笑顏，一時間綻放在方十一面前，方十一盯着薛容容，薛容容見他瞧着自己，俏麗的臉蛋立馬冷峻起來，嘴角閃過一絲寒意。

    方十一忙別過頭，“嗯，夢裏也有塊石頭。”

    薛容容收了笑容，嗯了一聲：“說來聽聽。”

    方十一述說着他的夢境，又像是在講述自己平行宇宙中另一個自己發生的事情，那個平行宇宙中，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異夢世界中，方十一並不是一個大齡光棍殺手，而是一個剛過三十的已成婚上班族。

    傍晚。

    方十一倚在小區報亭的牆上，他已獨自在此閒逛許久，小賣部電視裏播放着新聞。

    大雨致河水猛漲、轎車被洪水捲入河中，畫面驚心動魄，轎車奮力掙扎、難敵滔滔洪水。

    方十一四下張望，短暫猶豫，掏出一張褶皺的五元紙幣，接過包煙，利落的打開抖出一根，點上火悠閒的靠在樹邊抽起來。

    馬路隔壁的鄰居從他身旁走過，打趣的對方十一說：“又在躲着抽菸，不怕被你老婆發現，昨天你們吵架，那陣勢可是驚天地泣鬼神啊！”

    方十一懶得搭理他，不屑的說：“切，關你嘛事！”鄰居笑笑走了。

    方十一煙抽至半，煙霧正舒服的按摩着肺腑，眼神隨着搖晃的腦袋無意識的左顧右盼，視野中突然有東西在不遠的草叢處發光。

    方十一伸手揮去眼前繚繞的煙霧，定了定眼，向那個方向仔細看去，心想別是樓下扔下來的菸頭，可別一不小心把草叢燃着。

    他家院子離那片草叢只幾步之遙，他快步走上前去，俯身拾起那個發光物體，咦？一塊石頭，一塊發光的石頭？幸運降臨？莫非是什麼寶貝！夜明珠？

    不過方十一轉念一想，以前聽說核廢料也是發光的，別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些東西可不是鬧着玩的。

    他把石頭在一隻手上掂了掂，另一手把煙遞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還是不確定這塊看似普通卻自帶光的石頭是什麼東西。

    這時隔壁馬路的另位鄰居突然大喊了一聲，“方十一，你老婆回來了！在過小區馬路了！”

    方十一怕老婆已是路人皆知，此時，鄰居的話剛入耳，方十一猶觸電般打了個激靈，一隻手把煙一甩，菸頭呈拋物線完美的飛到路邊。

    另一只手無意識的握緊着那塊石頭，向家裏奔去，樓道裏的聲控燈隨着他的腳步聲，一亮！

    “慌什麼！慌什麼！”方十一老婆對他吼道，纔剛開鎖慌慌張張進門的方十一就被一面唾沫星牆擋住。

    方十一看到面前之人，感到很奇怪，“咦，你在家啊！”

    “什麼我在家？今天是星期天，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我能去哪？”方十一又咦了一聲。

    方十一老婆翻着白眼不屑的打量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又和你那幫狐朋狗友出去抽菸喝酒吹牛逼了！”

    方十一說：“我沒有啊！”方十一的確沒有出去和朋友喝酒。“還說沒有！身上一股煙味！讓你換個燈泡，你說都多少天了！”

    方十一感覺很委屈：“昨天你罵了我之後，我不就去買新的換了麼！”

    方十一老婆道：“你前天就說換！你對家裏的事能不能用點心啊！不行就離婚！”

    怒火溫醞，方十一心裏一肚子不爽，中氣十足的喊道：“什麼玩意！我昨天沒換我不是人，你生氣去睡覺，我就去換了啊。”

    方十一甩步走入臥室就要去點燈，像是要證明給他老婆看，按下開關，嗯？沒亮，昨天試還是亮的啊，不會又壞了吧！

    方十一老婆哼的冷笑一聲：“還好意思裝！”

    方十一感覺不對勁，明明是好的，怎麼打不開！

    他忽然想起來他老婆說今天是星期天，不對啊，今天明明是星期一，他背後一陣冷風，一言不發的來到客廳，看着牆上的電子鐘，星期天！

    方十一半天沒有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方十一老婆看他不做聲，變本加厲的說道：“一點小事都幹不好，上班就賺那點錢，能有點出息麼，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天天就知道抽菸喝酒！”

    方十一怒火中燒，壞脾氣嘭的就上來了，不爽的回道：“我抽菸喝酒！你左眼看見？右眼看見？還是屁！眼！看見的啊！”

    方十一老婆聽他出言不遜，破口大罵道：“滾！現在就給老孃滾，廢物！”

    方十一氣憤至極，衝到門口，拉門就向外走，走動的時候感覺自己口袋什麼東西在拉扯，哦，那塊石頭。

    方十一一手拿出口袋中之前撿到的石頭握着，一手把門哐當一甩，樓道中的聲控燈，瞬間，一亮！

    噠噠，方十一家院子門口，兩聲車喇叭響起，車上走下方十一的同事，勾手招呼方十一，“這邊。”

    方十一一看是他同事，慢步走上前去，困惑道：“你怎麼來了？”

    方十一同事語速飛快的說道，“之前不就打電話給你了麼，上次你交的報告被退回來了，老闆是一頓批，大家都得陪着你連夜加班了！”

    “報告？什麼報告？前天不就加班改好了麼？”方十一納悶的問道。

    方十一同事些許不耐道：“哪有？還要再改呢？大家都搞煩了，你趕緊上車去單位說吧。”

    “哦？又要改？”方十一稀裏糊塗的上了車。

    車窗外的景象一如既往，如此熟悉。

    不一會兒，方十一和他同事就到了單位，辦公室中燈火通明。

    裏面兩個同事正在抱怨着：“都是方十一，幹事那麼粗心，老是把報告裏的圖表搞混，嗎的，要是我是那樣豬頭腦還不如一頭撞死。”

    這時方十一和接他的同事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外，裏面說的話聽得清楚，和方十一一同來的同事假裝咳嗽了兩聲，兩個同事回頭一看方十一來了，不作聲了。

    方十一聽在耳裏，火在心裏，罵在嘴裏：“事情都我一個人幹了，出了差錯還不想承擔責任，也好意思！”

    和方十一一起來的同事人還不錯，說：“都別爭了，大家都努點力，一起搞完嘛！還是老規矩，幹完活搓一頓，這頓我請，菸酒管夠。”

    方十一聽這話，因上次加班後出去吃喝回去與老婆爭吵的畫面又歷歷在目，沒有多言。

    方十一拿起需要修改的報告看，奇怪道，“咦，這不是我前天修改過的那份？”

    “搞笑，你修改過了？還用着我們在這受這份罪！你看現在都凌晨一點了，大好的星期六就這樣被坑了！”兩個同事又在抱怨道。

    “星期六個魂啊，昨天星期天，今天星期六，你毛病吧！”方十一反駁道。

    兩個同事不爽了，說道：“你東西搞錯了，還不好好幹事，扯什麼淡呢！”

    此時的方十一頭腦一片混亂，明明已經做過的事又冒出來了，他們不正常還是自己不正常？難道是在做夢？自己記憶混亂了？曾覺？

    方十一只得硬着頭皮和其他同事修改報告，等改到差不多的時候，其他同事也走的差不多了，方十一去盥洗室抹了一把臉，他獨自盯着鏡子中的自己。

    忽然想起來什麼，他拿出口袋中的那個石頭，依然發着光，他明明是在星期一，可他妻子說是星期天，同事說是星期六。

    方十一頭皮發麻，背後直冒冷汗，可是不管他怎麼擺弄那塊發光石頭，周圍並沒有多大變化！

    夜已經很深了，黎明也在慢慢到來。方十一並不打算回家休息，他準備趴在辦公室的桌子睡過去，想想醒來夢也就該醒了！

    臨睡前他還仔細觀察那塊石頭，除了發光沒什麼異常，看着看着，意識模糊，方十一握着石頭睡着了。

    第二天夢醒時分，同事們陸陸續續都來了，方十一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同事問今天是星期幾，同事笑着說，“星期二啊？還沒睡醒吧。”

    方十一心想，嘛的，原來是一場夢！果然是一場夢！夢裏都在加班，也是真夠勤快的！

    “方十一，老闆喊你。”一個同事給方十一帶話，“哦，好咧！”

    方十一如釋重負的來到了老闆辦公室，可方十一剛進辦公室，老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方十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報告做的什麼玩意！”

    老闆順手把報告摜在桌上。

    方十一覺得莫名其妙，他拿起報告，“咦？這不是已經改過了麼？昨晚還在加班改的呢！不對不對，那是夢，上個星期就改好了啊！”方十一嘟囔道。

    老闆冷笑道：“上個星期？上個星期你交初稿給我了麼？笑話？我上個星期才交你任務，你昨天才交稿子，你說你上星期就給我了，能別犯糊塗嗎！”

    方十一隱約的知道自己並不在自己的時空，他看了看牆上的日曆，的確是星期二，而日期卻是上個星期的星期二！可能還在做夢，方十一使勁掐自己一下！

    老闆看在眼裏，不爽在心裏，道，“你幹嘛？靠自虐博同情？”

    方十一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回到了過去，他不在現在，而在過去的某個時間裏！

    可是在那瞬間，他感覺這是一個機會，他可以去改變，他可以變得更好，他可以不再犯之前工作中犯的錯誤，也可以和他老婆改善關係！

    方十一一時間心中冒出好多念頭。

    “怎麼不說話了？想什麼呢？”老闆質問他，方十一語氣誠懇的說到：“我一定好好改正，不再粗心！”

    老闆的笑帶着不以爲然：“粗心？你覺得這僅僅就是粗心的問題？”

    方十一低頭致歉：“嗯，以後我不會再粗心大意了！”老闆還是沒接受方十一的表態：“哼，壓根就是以前沒好好學習！真不知道以前上學都在幹什麼！”

    方十一一聽這話，激素飄升，暴脾氣立馬又上來了：“我以前怎麼學習不行了？搞笑！就你牛逼！”

    老闆金剛怒目：“怎麼說話的你，不好好學習不多充電、不上進，家裏家裏關係搞不好、工作工作搞不好，沒本事還在這發脾氣，滾出去！”

    方十一越聽越氣，火冒三丈，下意識伸手到口袋中握緊那塊石頭，準備砸向老闆。

    “方十一！你幹什麼！手舉那麼高！手上拿的是什麼！”一個嚴厲的聲音向方十一襲來，“看你這麼活躍，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方十一放下手，看了看周圍，心中已經我靠了一百遍，雖然他隱約知道他在回到昨天，可是一瞬間竟穿越回自己的高中！

    “看什麼呢，看黑板！這道題你來解答一下！”老師對方十一說道，方十一現在隱約已經知道他處在一個什麼狀況之中了。

    可是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他真的可以重新來過了，至少可以擺脫煩人的老闆、還有他暴躁的妻子！

    於是方十一仔細的看着黑板上的問題，可是方十一不會，許多年前上高中的時候，他也不會！方十一弱弱的說：“老師，我不會！”

    老師兇道：“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會，你以後能幹嘛，你是官二代？富二代？

    你還不好好學習，現在被我罵，等以後在社會被別人瞧不起，被家裏人嫌棄，被老闆壓迫？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課依然繼續在上着，方十一坐在熟悉的教室裏有種莫名的感覺，那是一種親切和熟悉的感覺，方十一感到很輕鬆。

    下課之後，方十一來到老師辦公室。

    老師語重心長的對方十一說：“方十一啊，你真應該好好學習啊！你媽都來找我談心好幾次，你媽天天在操勞真不容易，一手把你拉扯大。你爸出意外那是天災，你再不好好學習就是人禍了啊！”

    方十一聽在耳裏，不是滋味在心裏。

    老師繼續說：“你說你不好好學習，以後能幹嘛，你又不是運氣好到能中大獎，天上是也不會掉餡餅的啊，你自己想想，回去吧！”

    方十一走出老師辦公室，感覺身心俱疲。不過他忽然靈光一動，他從口袋中掏出那塊發光石頭，想了想老師說的話。對啊，中大獎，買彩票，我現在找到以前所有的開獎號碼，然後再用石頭回到昨天，買個開獎號，一切水到渠成。有錢了不就有了一切了麼，還要上什麼學，上什麼班啊！去他嗎的公老虎、母夜叉！有錢就是大爺！

    不過方十一並不知道怎麼使用這個石頭，正在琢磨的時候，兩個搗蛋的同學從他身邊跑過，一位同學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石頭。

    “方十一啊，什麼時候搞到這樣個寶貝啊，吆，還能發光啊！”方十一大驚失色：“快還給老子！”

    那位同學拿着石頭跑老遠，方十一就要追上的時候，那個同學把石頭扔向另一個同學，不過，另一個同學並沒有接住，方十一只見石頭從五樓向下落去！

    說時遲那時快，方十一一個躍身抓住了石頭，過道的同學們此時都在尖叫。

    方十一正自得意，卻發現自己已身在半空中，直直向地面墜去，他大喊着緊緊握着手，手中是他緊抓的那塊石頭！

    瞬間，方十一只感覺天昏地暗，摔倒在地上，“方十一，你沒事吧！”一個老大媽扶起四腳朝天的方十一。

    方十一意識瞬間清醒，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的穿着，他暗暗高興，此時的他大概回到了十歲的時候。

    “大媽媽，我沒事。”方十一用他可愛的童聲說道。“嗯，沒事就好，你媽讓你喊你爸回家吃飯，你趕快去吧！”

    方十一心想，幸好老大媽提醒，不然我還不知道要去幹嘛。他擡頭望去，馬路對面是一家彩票店，想起之前自己的計劃，正自高興！

    可這時方十一聽見彩票店裏傳來劇烈的爭吵聲，“你買這麼多注，錢都給你墊了，這可不是小數目啊”

    “我會還上的！”好熟悉的聲音！爭吵更加劇烈，彷彿聽見了摔打東西的聲音。

    此時只見一人從彩票店裏衝出，後面緊跟着好幾個人在追，方十一集中注意力在那個熟悉的身影上，啊，是爸爸！方十一剛準備上去喊。

    哄的一下！只見一輛大貨車來不及剎車，撞在方十一他爸身上，瞬間血肉橫飛！

    方十一大聲的喊叫着，向血肉模糊的他爸身邊奔去，他想做什麼，除了大喊大叫，他想改變什麼，除了淚流滿面。

    他努力的奔跑着，手裏緊緊握着那個石頭！當他橫穿馬路的時候，一輛小轎車猛的向他駛來。

    一瞬間，周圍一片黯淡！

    方十一感覺自己仍在奮力的向前奔跑，方十一回頭望去，數以億計的如同自己一樣的小蝌蚪也在奮勇的向前奔跑，浩浩蕩蕩，他的意識還很清楚！

    他正遙遙領先、一馬當先，而離他不遠處的那個聖地正在散發無比溫暖和誘人的氣息。

    方十一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知道，當他進入那個散發神聖光環的聖地之時，一個嶄新的生命將會誕生，可是，方十一猶豫了。

    他想起一句很多年前看到的話。我們急於成長，卻又哀嘆失去的青春；以一切換取金錢，不久後又想用金錢還原一切。我們對未來焦慮不已，卻又無視過去和現在的幸福。我們既不活在當下，也不活在未來。我們活着彷彿永遠不會死去；而死之前，又彷彿從來未活過。

    方十一再次回頭看着千千萬萬的和自己相似的個體，他知道只會有一位個體勝出，但這個勝出的個體並不一定就是幸運的，可能終其一生都是痛苦！他慢慢放緩步伐，漸漸停下了腳步，而瞬間，便淹沒在洪流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