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混亂(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顧九洲字數:2219更新時間:24/06/27 05:33:37
    開口斥責平陽長公主之人,正是皇帝最爲寵愛的女子——天宸皇宮不夜城中現如今的四妃之一,淑妃萬洛兒。

    如今天宸皇朝四妃之中,貴妃、德妃、賢妃之位皆爲空缺,唯有淑妃萬洛兒位列妃位。

    不過想也知道,此番場中諸人之中膽敢直言斥責長公主之人,自然也是屈指可數的身份。

    平陽長公主聞聲訝異回首,只見萬淑妃嬌容含怒,毫不掩飾對她的不滿。

    其實方纔在天子與天宸長公主各執一詞之際,萬洛兒便心下焦急,有種事態隱約失控不妙的錯覺。

    但是她自幼長在宮闈,深知在南朝,“後宮不得干政”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特別是在這種滿朝文武皆在的大場合,自己身爲皇帝的妃嬪,尤其是一位出身低微、備受爭議的寵妃,那就更加不該冒然開口在人前打斷皇帝。

    可是萬洛兒越是聽,便越覺得不對勁兒!

    明明皇帝這兩年以爲千歲殿下身死之時,日夜難以安寢,椎心泣血,悔不當初,更是因此患上了頭風之疾。

    陛下這些年來明明深悔不以,何以今日面對險死還生的長公主殿下,竟會如此咄咄逼人?

    這豈不是又將事情推回了原點?

    萬淑妃沉思良久,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竟讓陛下短短數日行事作風大變。

    經歷這麼多事情後,他們姐弟二人心中本就難免會有些小疙瘩,即便千歲殿下再是心胸開闊、再是不計前嫌,也不會心無芥蒂。

    難道陛下在這種情景下,還要堅持令千歲殿下迴歸廟堂?

    即使當真強迫了殿下迴歸昭歌,若是千歲不與陛下不是一心,那麼陛下在朝上豈不更要處處掣肘。

    所以,皇帝何以是如今這種表現,萬淑妃實在是迷惑。

    因爲其間種種,於情於理都說不通,中間到底又出了什麼紕漏?

    如今平陽長公主因爲李遂寧之故冒然開口,四處在陛下和千歲之間火上澆油,終於引得萬淑妃再難忍住、開口截斷了符景琳的未盡之言。

    平陽長公主被萬淑妃斥責,眉心不禁一皺。

    她眼底涌上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厲芒,似乎是隱約想要發怒,但轉瞬卻又被恭順謙卑掩蓋替代。

    符景琳靜靜瞧了她一眼,拉長聲音曼聲道:

    “淑妃娘娘,您這是什麼話?平陽只是體恤聖意,難道這也有錯不成?

    陛下一片苦心孤詣,皆是心疼胞姐、不願二皇姐在外顛沛流離,這也具是爲二皇姐着想。

    平陽先前本不願開口,但又實在不忍見二皇姐如此辜負錯待陛下對手足諄諄愛護之情,這才勉爲其難開口罷了。”

    說到這裏,她又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李遂寧,繼續說道:

    “更何況,本宮的駙馬開口忤逆了陛下。本宮於公乃是皇朝長公主、駙馬的家主,於私乃是陛下的妹妹和丈夫的髮妻,如自有教導規勸之責。”

    萬淑妃冷冷一笑,毫不客氣的道:

    “長公主殿下究竟是爲了陛下,還是在借題發揮、煽風點火,只怕其中緣由,也便只有長公主殿下自己知道了罷?

    如此情深義重、深明大義的說辭,本宮還當長公主情深不壽,弱水三千、心頭摯愛只有駙馬一人耳!”

    這話等同於在說平陽長公主不安好心,且不安於室——她心中根本不甚在意李遂寧,此番作態亦不過是有意爲之。

    平陽長公主聞言一塞,臉色十分難看起來。

    她正要開口反脣相擊,但是驀然想起面前這女子,早已不是昔年那個無足輕重、出身微賤的小小宮婢。

    當着天子的面與其寵妃針鋒相對,這不亞於以下犯上藐視聖威,於是乎她一時之間難免踟躕。

    萬淑妃卻不願跟她多作糾纏。

    她話畢當即轉身看向靖帝,面色雖微微遲疑一瞬,還是靠近天子御座。

    萬淑妃俯身一禮,然後小聲用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轉圜勸慰道:

    “陛下.有話好好說,您今日的火氣未免太大了。之前您不是跟洛兒保證,不會再爲難千歲殿下嗎?

    你們是一母同胞,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怎就將先帝的遺詔都請了出來?”

    她見皇帝神色不鬆,依舊沒什麼緩和的模樣,於是略微停頓,復又再加一把“柴火”繼續說道:

    “何況,千歲殿下素來最是寧折不彎。陛下請出先帝遺詔逼迫殿下,只怕也只會適得其反。”

    萬淑妃在皇帝跟前,難得如此恭順小意。

    不過也是希望這對天家姐弟的矛盾,不要被有心之人激化利用,最終導致親者痛仇者快。

    她不動聲色將視線落在地上那早已碎成片縷的“聖旨”,面露一絲遲緩之意。

    其實,萬洛兒在天子身邊伺候也有許多年了,卻從未聽說過先帝還有這樣一道聖旨留給陛下。

    所以.

    到底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她亦實難分辨。

    這般看來,如今千歲殿下毀去這道旨意也是好的。

    天子沉默一瞬,目光緩緩從謝昭身上劃過,最後又靜靜與一旁靜謐不言的南墟大祭司對視。

    自打謝昭到了、而皇帝又請出了那道所謂的“先帝遺詔”後,南墟大祭司便始終未置一詞。

    他畢竟是天宸國師,受神臺宮歷代祖訓所困。

    而先帝與他的師父鳳止大祭司同輩,從先帝威帝的遺詔被搬出來那一刻,他的眉心就始終深鎖。

    只是,南墟大祭司雖然不曾開口,但是符景言卻知道,他既然只身下了神臺宮來到昭歌城中,那麼便是鐵了心要站在天宸長公主這邊,摻和不夜城今夜這攤渾水的。

    靖帝沉默了良久,忽而淡淡道:

    “開宴。”

    瓊池殿中一片死寂,下一刻像是死寂許久的衆人驟然活了過來。

    許多人都是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誰都沒有想到,皇帝竟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將這件事高高擡起、又輕輕放下?

    這是怎麼個意思?

    滿朝文武和皇親貴胄們皆是一臉啞口無言、摸不清頭腦的狀態。

    有的腦筋機靈的,便忍不住在心中猜測:莫非今日這一出,是陛下聯合千歲殿下演的一場戲?

    這兩位究竟是在試探誰?

    又是在試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