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最好的選擇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顧九洲字數:2541更新時間:24/06/27 05:33:37
    謝昭大夢初醒,幾乎在噩夢中將那驚天之變的一夜,重頭到尾又經歷了一遍。

    以至於她醒過來後,整個人還是顯得鈍鈍的。

    她像是一座生了鐵鏽的機關轉輪,竭力轉動齒輪但可惜啓動失敗。

    牀榻邊的窯爐裏,正小火煨着什麼東西。

    謝昭偏着頭聞了聞,味道還好,不算刺鼻。

    似乎是幾種產地不詳的調氣養身的中草藥。

    她輕嘖了一聲,不知道南墟又在發什麼癲。

    既然已知她身負之毒乃是“悲花傷月”,他便應該知道再做這些無用之功,亦是不會有半點效用的。

    ——更何況,她還曾作了一種很新型的死,強行逆轉經脈動武,以至於毒性早就蔓延到了全身。

    興許是因爲謝昭還活着的消息不宜被人所知,所以神臺宮中的整座昭華殿裏靜謐無聲,除她以外再無旁人。

    她慢慢翻身撐起自己,感覺居然還不錯?

    還真別說,不過只過了一夜,她居然覺得此時的體感,要比昨日因爲那場“烏龍”心脈再次受傷時舒服了許多。

    想來是南墟在她昏沉入睡的時候,給她體內度了不少真氣。

    本着大祭司的便宜不佔白不佔的道理,謝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她決定趁南墟不在,悄然離開此地。

    此地本不宜久留,此時不走,又待何時?

    但是當她的雙腳剛剛落在地上的地毯上,房間內佈下的那座隱祕無形的法陣便驟然開始陣陣作響。

    下一刻,一陣悅耳的風鈴因被房間內氣流影響,在窗畔聲聲作伴。

    聲音清澈,但動靜屬實不小。

    謝昭以手扶額,點了點自己的眼眶,無奈道:

    “你的戒心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也變得這麼強了?”

    南墟推門而入,涼涼的瞥她一眼。

    他不置可否的說:“那就要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變得這麼不知死活了。”

    謝昭逃跑未遂,但也並不覺得有多尷尬。

    她一派從容的攤開雙臂,掌心向上,一副隨遇而安的乖覺模樣。

    “祭司大人日理萬機,又何必浪費世間和精力,盯着我這個閒人不放?”

    骨傷和臟腑之傷素來後患無窮,極難從根本上治癒。

    儘管謝昭的外傷早已經好了,從外表上看也跟沒事兒人似得並沒什麼兩樣。

    但是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經過那一遭後,她這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

    體感畏寒,時常疲倦,睡着後多夢卻沉、難被喚醒,精力不濟警惕心降低等等後遺症數不勝數。

    但是好在,這些都是無傷大雅與性命無虞的小事,問題不大。

    她向後靠在榻上的脊枕上,輕輕舒了口氣。

    然後挑眉若無其事的嘆了口氣,道:“我真的得走了,再不回去,會有人擔心。”

    她昨天一日一夜未歸,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情形,想必凌或和韓長生必然已經急了。

    尤其是在凌或心中,已經默默認定她就是那個不知死活偷盜路傷雀“黃金臺”的小賊,是個有“案底”且功夫不到家隨時有可能被苦主抓住打死的人,只怕這會兒他們已經急瘋了。

    今日,她是一定要回李府的。

    南墟目色沉沉,突然道:

    “回去?怕人擔心?原來‘千歲劍仙’符景詞也是長了心的人,我還以爲你從來不知旁人也會擔心。

    昨日事發突然,你不甚清醒、狀況亦不佳,所以有些話我當時便忍下了不曾開口。

    今日既是你自己先說到此處,那麼我也有兩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神臺宮大祭司此時說話的語氣平靜且並不高昂,但是卻隱約有種風雨欲來的驚濤駭浪之感。

    謝昭有氣無力、不甚走心的隨意招了招手,安慰他:

    “南墟,你看看你,生什麼氣啊。師父以前就說了,你這人啊看着清冷,實則氣性大的很,這樣於修行占卜一道可不好。”

    南墟不理會她的打岔,冷冷繼續說道:“第一個問題,當年事發之夜,你既能僥倖逃出不夜城,爲何沒有回神臺宮?

    第二個問題,既然你如今已經回來了,爲何還要挖空心思離去,這天下四境莫非還有哪處地方能比神臺宮更護你周全?

    還是你好日子過夠了,偏生想過外面吃苦受罪、顛沛流離的日子?”

    謝昭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起漸漸淡了下去。

    片刻後,她突然微垂着頭輕輕“嗐”了一聲,然後搖着頭極輕的笑了笑。

    “千歲劍仙”那雙曾經顧盼生輝的眉眼,自下而上定定落在南墟的臉上,淡淡開口:

    “南墟,我以爲,我們二人都是聰明人,所以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倒也沒有必要說的那麼清楚。”

    南墟蹙眉,眼底幾不可察的微微一動。

    “你什麼意思?”

    謝昭輕輕嘆了口氣。

    “南墟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日子說長不算長,說短也不算短了。

    你我一同練功,一同守着這神臺宮,你熟悉我,正如同我熟悉你一般無二。

    你不會以爲,我傻到時至如今依舊一絲察覺都沒有吧。”

    南墟狹長的眸色微動,他眉心微攢,不動聲色的落在謝昭的臉上,眸光暗淡了幾分。

    謝昭的視線卻並沒有繼續看着他。

    她只是再次微微低頭,垂下的瞳色間閃過一絲微不可覺的失望。

    她安靜的看着自己虛虛攤開在眼前、瘦削且根根分明的手指,語氣平淡的繼續道:

    “依照神臺宮的舊禮和南墟大祭司你的個人習慣,每年的正月初一,你必會在高塔神殿汲取星辰之力發動摘星術,觀次年星象是否有異常。

    而你觀察星象的主要對象,自然就是會影響南朝朝局的那寥寥無幾的幾人。

    想來靖安三年大年初一的那日,你便已發現了幾日後我的命星昭顯大凶之兆,可你”

    謝昭微微停頓一瞬,旋即失笑補全。

    “卻並沒有告知我。”

    南墟目光沉積如水。

    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靜靜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神臺宮地處昭歌城城郊,距離不夜城也不過一百餘裏。

    你若當真想預警警示於我……甚至並不需離開神臺宮親赴昭歌,只要一封飛鴿傳書便好。

    整整五日的時間,正月初五前我是必然能收到的。”

    謝昭說出這番話時,眼底並沒有什麼恨意。

    她那副彷彿早已“事不關己”的豁達,若是不知情的旁人聽來,還以爲她說的不過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而不是關乎己身。

    “可是你沒有。不是來不及,而是不想說。對嗎?

    所以,關於方纔你問的第一個問題,我想這就是答案。

    至於第二個,我想也不必再答了吧?”

    雖然不知南墟爲何隱瞞她關於她命星偏離、星象垂危之事,但他確實沉默不言,放任了那一切的發生。

    對於後來身負重傷,內力幾近於無的她來說,神臺宮真的還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謝昭不知道,如今也不想知道了。

    所以流落江湖,也未嘗不是那時的她所能做出的最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