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無盡無休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夜厭白字數:3181更新時間:24/06/27 05:32:30
    整個戰神殿,就是一座巨大的門,以這些殘酷而特別的材料和佈局,將人間道與修羅道相連的六道靈脈,改造成爲修羅所用的長廊。而那個降魔杵的仿品,是控制大門的鑰匙。那三張不同的佛臉,有着不同的意義和作用,控制着門的開合。他們可以從中喚出修羅,或是羅剎——那都是他們的同伴。無非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區別。修羅平日裏雖作威作福,卻好像是在保家衛國,惹人敬佩;羅剎則是調節的工具,在人族與妖族對修羅的統治產生懷疑,或是大家都過慣了安逸的日子時,羅剎來犯,將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在這個過程中,有人被殺,也有修羅或羅剎丟了性命,但這都是必要的。無非是知情與不知情,自願與非自願的區別。他們都是棋子,每一次戰爭與死亡都有着新的意義,都在爲政權的鞏固添磚加瓦。

    即使,即使有無數人爲之死去。

    “太過分了……”君傲顏攥緊了陌刀,“所以,那老東西……也知道這些事。”

    “別,現在做結論還太早。”祈煥連忙阻止她繼續鑽牛角尖,“只有當一切平息下來,我們才能真正撥開雲霧,看清真相。現在做什麼猜測,都是無中生有!”

    君傲顏點了點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全部趕出腦海。隨即,她問霜月君:

    “修羅王在哪裏?”

    “對啊。”祈煥也問,“你不是要與她交手嗎?可她人呢?”

    “哦,她啊……一直在那邊啊。”

    霜月君擡起下巴,忽然朝着高處示意。在最中央的女王的雕像頂上,其本尊直直站在那裏。目前來看,她依然是修羅的模樣,或許不論是什麼樣的嘴臉都無所謂,都是表象。真相敗露,但她絕不會允許他們說出去。何況她的心腹們已到達此地,正等待她發號施令。

    她撐着鉤刀,眼中似有流火。

    幾人一陣惡寒。剛纔的打鬥與交流,包括霜月君使手腳的事,她全看在眼裏?站在那兒,一句話不說,就那麼靜靜看着?她像幽靈一樣。

    “閒話莫要多說。你說過,孤的對手是你。既然如此,就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罷。也讓孤好好看看,封魔刃選中的人,到底是深是淺!”

    她忽然箭一樣殺過來,沒有任何徵兆。但她的目標明確,那便是霜月君。他身邊的人立刻四散開來,以免被那輪巨大的鉤刀刮掉腦袋。雖然落腳地十分有限,好在此處氣場輕盈,能讓他們在附近的雕塑上着陸。霜月君擡手接招,左腳同時後撤一步,以封魔刃接下重擊後仍巋然不動。他的手臂上開始蔓延出黑色的紋路,君傲顏以爲自己看錯了。但她細看,確認那的確是存在的某種印記。會是紋身嗎?

    “是紋身。”落在她後方的祈煥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百年前聞名天下的刺客……雖然因爲成爲六道無常,不再被人記得名字。但許多人都知道,他身上紋着數條禍海之龍。一般刺客是不會這麼做的,太明目張膽,容易被人發現。但他既然早就聲名在外,想必是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祈煥剛說完,他忽然發現不知何時腳下那些惱人的羅剎又爬上來了。羅剎接二連三,密集地攀附在高大的石雕上,簡直令人想起盛夏荷裏,橋柱上密密麻麻的田螺,緩緩蠕動着。祈煥一跳腳,君傲顏立刻掄下陌刀,砍掉了離祈煥最近的一隻羅剎的手臂。

    柳聲寒從另一邊飛躍而來。

    “這些羅剎是殺不完的……何況還有那幾名干將阻撓。除非我們切斷他們的來處。”

    “簡直像筍子一樣!”祈煥一腳跟踩在另一個伸來的手上,狠狠碾了幾下,“一個個從地裏冒出來,沒完沒了!”

    “這裏是裂隙……鑰匙在哪兒?”

    “什麼鑰匙?啊——你是說那個假降魔杵?”天平

    他們立刻望向女王的雕像,弧形的排列讓他們很容易看到目標。在女王雕像的胸前,那個與斗篷連接的地方,假降魔杵就嵌在裏面。

    “有三個佛頭……”柳聲寒盤算着,“大約是裂隙、人間,與修羅的地方。我們必須在回到現世後將鑰匙破壞。可至於怎麼對應……我們誰也不知道。”

    “先拿到再說!”

    祈煥的反應很快,因爲他注意到,女王的心腹愛將們目標明確,正朝着最中央女王的雕像走去。祈煥動作敏捷,飛檐走壁,很快掌握了在此地行動的要領。不曾想,剛沒走幾步,前面忽然飛來一把巨大的戰斧,深深嵌入了雕塑的衣褶內,正好擋在祈煥面前。金屬擦着他的鼻尖兒,磨掉了薄薄一層皮。他腳下一滑,順着石壁摩擦下去,終於停到這座雕像的手臂上。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剛若是再向前一點兒,整個人都要被劈開了。

    他扭頭望過去,發現那是一名大將的兵器。那修羅——不,現在來說,應該是羅剎,他的皮膚是深灰色的,泛着金屬似的光澤,讓人難以想象他的表面有多堅硬。他的頭髮乾燥而彎曲,潔白得像燒透的煤渣,與短而濃密的鬍子連接在一起,活像一頭古怪的獅子。他是那八個人中體格僅次於柳聲寒那位手下敗將的一員,因爲他的腿只像普通人一樣,腰部以上卻十分魁梧,體格驚人,好似發育不良。他的肩不得不弓下來,頭也向前抻着,兩條壯碩的臂膀蜷在兩側。從這姿態來看,他又像是一頭兇殘的大猩猩了。

    他一擡手,祈煥覺得整座雕像都在震動。他擡頭望去,發現那個又大又沉的戰斧正不斷顫動着,努力掙扎着從石雕的縫隙裏出來。要說這雕塑可真是結實,如此巨大而有力的金屬的攻擊也沒能讓它掉下絲毫殘渣。斧頭終於被抽了出來,飛速回到了那灰皮羅剎的手中。可看他再度擡手的架勢,下一輪攻擊可不像是開玩笑。

    君傲顏已經放棄在近乎垂直的地方前行,而是直接落到地上,一面跑,一面飛快地旋轉着陌刀清除障礙。在這種環境下,刀變得很輕,對她來說像是一根細細的木棍罷了。又有一位羅剎干將殺了過來——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君傲顏沒能反應過來,被一掌打在雕像根上。她先是後背砸上去,緊接着後腦勺便磕到石頭上,那一瞬間她痛得上不來氣。所幸有先前那一下作爲緩衝,否則腦袋八成都要摔碎。在調整呼吸之前她便本能地擡起陌刀橫在面前,以抵擋那齜牙咧嘴的羅剎。它的獠牙翻出來,透出一種肉質腐臭的味道。傲顏雙手都在打顫,終於將力量集中在右臂上,忽然將對手反扣在石頭上。

    傲顏忽然發現有些不太對勁。在這羅剎接觸到石雕的一刻,它就像是被壓在棉花上,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君傲顏稍微愣了一陣,手上沒那麼大的力氣了,對方卻無法掙脫。那羅剎扭曲着身子,卻像是被黏在裏頭一樣,怎麼也出不來。沒多久,它整個身子完全消失在石雕裏了。傲顏感到渾身過電似的不自在。

    “他回到修羅的世界了……”柳聲寒的筆尖沾着羅剎的血,“雕塑、地面……有實體的東西反而是那邊的虛無嗎?還是說,至少一部分與這邊的佈局是不一樣的……”

    她後半段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時,又有兇猛的羅剎意圖突然襲擊,一個與它面貌相差無幾的羅剎朝它攻了過去。這照鏡子似的一瞬的確讓對方短暫地晃神。趁這個機會,他們立刻看向斜前方的祈煥。他的雙腿夾在一個石制兵器模型上,一手拿着一疊紙人,另一手刷拉拉地向下撥去。飄落下來的紙人紛紛化作離它們最近的羅剎的模樣,並迅速發動攻擊。

    “把他們都打回去!”

    另一邊,修羅王與霜月君之間也打得不可開交。只是相較之下,王步步緊逼,一招一式都鉚足了十分力氣,卻不見有何消耗,也不知從何而來那源源不斷的氣勁。霜月君只做抵擋罷了,見招拆招,幹淨利落,絲毫多餘的動作也沒有。只不過,他的手臂與面部常有黑影一閃而過,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霜月君,拔刀!”

    “不至於。”

    “孤兵刃相見,算是給足了面子,而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等,着實令人惱怒。”

    “我沒那個意思。”

    白涯自然也發現了將羅剎們“請”回修羅道的方法。但寡不敵衆,傷痕累累的他還是選擇從無意義的體力消耗戰中脫身。他突兀地加入了王與霜月君的對決,雙刀從後方絞住了女王的脖頸。霜月君沒有出手,也沒有制止,眼看着白涯用那把巨大的“剪刀”下了死手。

    王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戰鬥中,對此防不勝防。被切斷的血管涌出大量鮮紅的血。可白涯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便感受到了某種堅硬的東西——刀刃被攔住了。是脊柱?怎麼會?這觸感像另一種金屬或是岩石,震得他手臂發麻。若是普通的刀刃,恐怕此時已經出現了豁口。果真不該拿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修羅——尤其是他們的王嗎?

    王忽然上拋武器,接着兩手拽住身後白涯的手臂,向前狠狠摔去。白涯重重地砸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此時,鉤刀落了下來,王精準地接住,惡狠狠地劈下。他迅速將彎刀交錯,以交叉點抵擋了鉤刀的襲擊,卻仍被長長的刀尖刺中側腹。

    不深,至少不致命;不痛,因爲習慣了。

    “白少俠,這可不是君子的作派。”她嘲弄着被摁在地上的人。接着,她一腳踏在雙刀與鉤刀的交錯處,讓刀尖刺得更深。白涯的雙臂已開始強烈地震動,快要支撐不住了。他也沒有料到,這小小的身軀竟然有着如此的重量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