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降臨 第七十八章 故地，再遇故人

    房間裏，只有衛夢穎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的黑夜，窗戶中倒映出自己的臉，和房間的佈局，以及緩緩推開的門。

    許喬伊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到了衛夢穎的窗前，“你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的。”

    “你看他，有想過解釋的意思嗎？我們見過很多次面，他救過很多次，我一直把他當朋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解釋。”衛夢穎看着窗外，一個鏡像的房間，就好像在和另一個自己對話。

    衛夢穎的內心也是掙扎的，她不相信，林子寒會是造成那場大火兇獸，會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兇手，自打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衛夢穎感覺自己的世界好像是塌了一般。

    在一個人孤身來到南都，衛夢穎沒想到會遇到一個能讓自己感覺到溫馨的人，更沒有想到自己和這個人會見過那麼多次，會和他那麼多次的在生死危險之中相遇……

    可是就是這樣，被衛夢穎視作摯友的林子寒，就是殺害自己父母的真兇，就是造成那一場噩夢般大火的死神夜魅。

    “其實他或許真的只是嘴硬了些，他心裏並不壞，萬一當初真的只是一個意外呢，畢竟我聽說那次事件，軍方也有出面。”

    許喬伊守在衛夢穎的牀邊，寸步不離。

    “如果真的是意外，那爲什麼他不解釋清楚，這麼久了，他從未提及過，更看不出絲毫的悔意。”

    許喬伊勸說的話，也像是衛夢穎自己內心的掙扎，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真相，可是林子寒對此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甚至是直言不諱，這讓衛夢穎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就此破滅了。

    ……

    南都科技大學校門口，或許是戰火的影響，往常晚上依然熱鬧的學校門口，此刻也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在匆匆地趕路。

    林子寒佇立在校門口，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林子寒都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麻了。

    “南都的政府還是那樣的腐糜，學校倒是危機感更重一些。”林子寒回想起，從自己到南都，也過了有五天的時間了，這短短五天，傳來的關於聯邦軍和聯合軍大規模的會戰，已經不下十幾場。

    看着實驗樓，現在已經沒有幾間實驗室還亮着燈了，再看向路燈，也不像一起那樣，照亮了整天通往辦公樓的寬路，只有依稀亮着的幾盞燈。

    “你好，我是南都科技大學的學生，忘記帶學生證了。”林子寒看着門口保衛廳裏的保安，似乎也是長時間的值班，憔悴了不少。

    “進去吧進去吧。”保安只是瞥了一眼林子寒，敷衍地說道，也沒有像以往那般盤問林子寒的身份。

    “謝謝！”林子寒禮貌地道謝後，向着校園內走去，嚴冬春近的日子，校園裏是一些光禿禿的樹杈，還有一些常青樹在路邊，是爲數不多能夠見到的綠色。

    “呀……”樹頂時不時傳來一聲聲烏鴉的叫聲，林子寒循聲望去，能夠看到，一隻只黑夜的夜鴉。

    這些夜鴉，一般都會出現在大戰之後的戰場上，大浩劫之後，還未感染病毒的夜鴉確實少見了，林子寒曾經在這個校園生活了那麼久，也未曾見過夜鴉。

    一個人漫步在校園裏，林子寒漫無目的地四處溜達，從校門口到校園深處的小樹林，從校園的東校區，到校園西校區，從生物科技實驗樓，到外骨骼試驗場。

    林子寒看着學校裏，人很少，少到不像是一個高等學府，倒像是一個沒落的貴族學校，不再有人熱衷，爲數不多看到的人，也是匆匆忙忙，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倦怠。

    “你好，這邊是分配的個人實驗樓，不能隨便進。”門口的保安，也沒有擡頭，沙啞的聲音響起，攔住了想要走進去的林子寒。

    “李叔，是我。”林子寒看着實驗樓的門廳裏，正在埋頭讀報的李叔，嘴角露出了由心而生的笑容。

    “是你小子啊，你還知道回來看看我這個糟老頭啊。”李叔一張佈滿了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從門廳裏走了出來，看着似乎又長了一些的林子寒。

    “看起來，成熟了不少，臉上也少了當初的意氣。”李叔一邊走着，一邊打量着林子寒的臉，佝僂的身子挺了挺腰桿。

    “李叔，您看起來，倒是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的健壯。”林子寒看着李叔，腳步依然飛快，絲毫沒有他那個年紀應該有的蹣跚。

    “哈哈……”李叔笑了笑，腳下的步子似乎也慢了許多，“不及當年了，現在雖然還能健步如飛，確實也不如當初那般了。”李叔好不謙虛地自誇道。

    “走，去外面的銀杏樹下坐坐吧。”李叔指了指實驗樓前廣場上那棵粗壯的銀杏樹，樹下那個木椅還在，李叔每日都擦拭，一塵不染。

    “嗯。”林子寒輕聲應道，等到李叔從自己面前走過去，然後跟在李叔的身後，走到了木椅旁坐下。

    “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麼，有一年多，沒見過你小子了。”李叔看着林子寒，臉上寫滿了慈祥和驕傲，或許這個老人，真的把林子寒當做了自己的孩子吧。

    “我參軍了，然後聯合軍兵變，我就一個人流落荒野區，跟一些狩荒者混跡了一段時間。”林子寒簡單地說道，他想或許李叔不會知道這些，也就沒有細說，更何況他不希望李叔認爲自己和狩荒者爲伍，畢竟在很多人看來，狩荒者不就是土匪嘛。

    “那你現在怎麼還敢回南都，不是說你早就在南都發佈的通緝令上了嗎？”李叔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印的正是林子寒的通緝令。

    “沒想到，這個年代了，我竟然還被紙質通緝令通緝了。”林子寒苦笑着，自己卸下僞裝，本想着沒人會記得，或許校門口的保安若是認真一些，已經把自己出現的消息報給了安全局，然後等着那一千萬的賞金。

    “知道了，你還敢不僞裝就回來。”李叔的語氣，像是斥責，更像是對林子寒的掛念和擔憂。

    “沒事，我有隱藏身份，帝國聯邦的軍事顧問。”林子寒沒有隱瞞，他此刻不想再帶着面具了，太累了，更何況再好的面具，終會被摘下，那時候或許就是最痛苦的。

    “怎麼，看你的樣子，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了？”李叔見林子寒長嘆氣，說話的時候，也有些怏怏不悅的樣子，整個人都蔫了吧唧的。

    “是啊，我本想來到南都，就可以徹底告別了，我在瓏城的那些過去，重新開始，卻沒有想到，那些該死的回憶，又追了上來，我怎麼甩，都甩掉。”林子寒說着，而讓他最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無法擺脫的過去，就是衛夢穎。

    “擺脫過去的回憶嗎？”李叔重複着林子寒的話，看着黑夜中亮起的十幾顆星星，僅有的十幾顆星星。

    “爲什麼會想要擺脫呢，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無法改變的，即便是擺脫了，也存在不是嗎？”李叔忽然反問難道，目光依然鎖定在夜幕下最亮的一顆星辰之上。

    “或許是因爲，那段過去，讓我無法面對一個對我重要的人，或許是那段過去，太不堪，以至於連我，都不願直視吧。”林子寒閉上眼，安詳地躺在木椅上，放空了身心，也放下了心底最後的防禦，在這裏林子寒才會覺得心安，才會真的閉上精神的雙眼。

    “可是，就是那段過去，才有了現在的你，失去了過去人就會變得不完整，就像一個古董，失去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也就失去了意義。”李叔用了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回答了林子寒的問題。

    “可是李叔，你不是也說過，你不敢面對曾經那次失敗，才來南都，在這個學校做起了一個看門的保安嘛。”林子寒看着那張佈滿了皺紋的老臉，鬢角的白髮更加的雪白，李叔的頭頂只有幾根黑髮還在堅持。

    “是啊，我也躲了夠久的，可我還是不敢面對那一次失敗，因爲那一次我們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啊。”李叔懊惱地懺悔着，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順着溝壑緩緩地落在了木椅上。

    林子寒不清楚，到底是怎樣的經歷，讓一個年近八十的老者，還會留下這樣的淚水，談起來還會如此的心酸。

    “李叔，你有沒有想過，再重新來一次，你的選擇，會不會變。”見李叔眼角的淚珠漸漸乾涸，林子寒才繼續問道，這也是林子寒心中最易獲得答案。

    曾經林子寒認爲，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都不會後悔，也不會因爲後果而改變，可是看到衛夢穎冷淡的眼神，林子寒動搖了，在林子寒心底最堅固的防線鬆動了。

    “所有的事情，都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所以我們或許不該後悔，因爲做出了選擇，就該承擔後果。”李叔忽然嚴肅起來，聲音沙啞卻充滿了力量，那種感覺，讓林子寒不禁多看了幾眼李叔。

    “李叔真的是一個八十的老人嗎？”林子寒疑惑地目光落在李叔身上，他能夠感覺到，李叔忽然變得振奮起來，甚至是年輕了許多，就好像站在戰場上的將軍一般，進行最後激昂的吶喊。

    “我想我們都不該爲了回不去的過去而自責，比起無法接受的後果，拼盡全力地面對未來，和迎接接下來的人生，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李叔說着揮了揮手。

    林子寒敏銳的目光，看到了李叔掌心的那道疤，已經過去了一年多，還是那麼的刺目，那麼的明顯。

    那一晚，林子寒坐在銀杏樹下，坐在木椅上，坐在南都科技大學的校園裏，看着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那是一段自己最美好的歲月，沒有殺戮，沒有欺詐，沒有戰爭，沒有鮮血……

    林子寒和李叔談了好久，好久……

    直到天色微微亮，林子寒才回到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