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譎雲詭 第五章 別再拋下我一個人

    很快，就到了下午時分，林子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這沙發上發呆了一下午。看着窗外漸漸落下的斜陽，火紅的天邊，和漸漸灰暗的天空。

    夜色降臨，在這別墅區裏，周圍的燈光悄然亮起，照亮了這片黑夜。

    房間裏不知何時散發出一陣飯菜的香氣，廚房裏傳來了叮裏啷當的一陣聲音，不像是炒菜，倒像是在拆家。

    好奇心促使林子寒打開了廚房的門，看到了接下來，黑暗料理的每一幕。

    哪還有半分廚房的樣子，倒像是剛剛被劫匪翻過的現場，雜亂的盤子擺在櫥櫃上，洗菜池裏的水還在嘩嘩的流出，櫥櫃上還擺了一盤炒的黑焦的蛋炒飯。

    這大概就是那一陣飯香的來源，只是這黑如焦炭的蛋炒飯，色香味，大概只有香了吧，看起來難以入口。

    聽到房門響動的伍可欣，匆忙的把蔥花倒入熱油之中，一陣“滋滋”的聲音，油花飛濺，嚇得伍可欣拿鍋蓋擋住了臉。

    轉過頭來，看到林子寒，嘴咧開，傻笑了起來，臉上滿是幸福的樣子。

    “傻笑什麼，要糊了。”林子寒提醒了一句，因爲他已經聞到了空氣中的香氣被一股糊味取代，鍋裏已經冒起了黑煙。

    看着伍可欣笑的那麼的幸福，林子寒的嘴角也上揚了起來。小傻瓜，廚房都被你搞的一片狼藉，跟戰場似的，你竟然還能笑的出來，還笑得這麼開心。

    看着那些被搞得亂七八糟的食材，交到伍可欣手裏，簡直是暴殄天物啊，恐怕叮叮逗都要比伍可欣的廚藝要好。林子寒心裏吐槽了一句，實在看不下去了。

    走到伍可欣身後，握住伍可欣手裏的鏟子，“你這樣下去，今晚的晚飯恐怕只能吃黑炭了。”接過手裏的鏟子，一把把伍可欣從竈臺旁拉開。

    “去把那些菜洗了，然後去客廳等着吃晚飯。”看了眼鍋裏已經發黑的蔥花，林子寒無奈地倒進了垃圾桶裏。

    然後重新熱油，掃了一眼桌上的食材，便開始下手準備晚宴。作爲一個從小獨立生存的林子寒，自然是具備了多項生存技能，除了過硬的實力，還燒的一手好菜。

    鼻尖上沾滿了灰的伍可欣，看到在專心燒菜的林子寒，眼角溼潤地走出了廚房，可能是被辣椒嗆到了吧。

    很快，一桌子還算豐盛的晚宴便做好了，林子寒看了眼那燒焦的蛋炒飯，還是端上了桌子。

    餐廳裏香氣四溢，勾起了伍可欣肚子裏的饞蟲，惹得口水直流。從客廳裏跑到了餐廳，爬上了飯桌，也顧不得拿筷子，直接伸手拿起了一個花蛤。

    “呲溜~”一聲，連肉帶汁吸進嘴裏，吞到肚中，還不忘舔了舔嘴脣，吧唧吧唧嘴。

    看到伍可欣的吃相，就像個餓了好久的小饞貓一般，林子寒也只是笑了笑，拿了雙筷子遞給了伍可欣。

    看了眼燒焦的蛋炒飯，林子寒拿起勺子，試探性地弄了一些，送到嘴裏，乍入嘴中還有一股香氣，咬下去，一股焦味直衝味蕾，難以下嚥。

    直接吐到了垃圾桶裏，看着那一大盤蛋炒飯，瞥了等在桌子旁，眼巴巴的叮叮。林子寒拿起了叮叮的盆，“今天給你改善一下伙食，你得多謝謝這位姐姐。”

    本着不浪費糧食的原則，這份香氣四溢的蛋炒飯，就來到了叮叮的面前。

    看着黑色的蛋炒飯，叮叮的鼻子靠近飯盆，試探性地嗅了嗅，然後便張開大嘴，靈動的舌頭捲起了一大口蛋炒飯。

    僅是吃了幾口，便也停了下來，趴在了桌子旁，悶悶不樂的樣子，不願意再多看一眼那飄香的蛋炒飯。

    這還真是給狗狗都不吃。

    看了剩那麼多的蛋炒飯，林子寒端起狗盆，倒進了垃圾桶裏。

    “有那麼難吃嗎？連叮叮都不吃。”看到林子寒，把自己辛辛苦苦炒的蛋炒飯，倒進了垃圾桶裏，伍可欣嘟起了小嘴，停下了手裏夾菜的動作。

    “還剩了些，要不你試試？”林子寒端起盤子裏剩餘的蛋炒飯，心裏十分不解，到底是何種料理技術，可以做出如此香味四溢，但卻難以下嚥的蛋炒飯。

    “不了不了。”伍可欣深知自己那粗鄙的廚藝，連忙搖頭，夾起了盤子裏的一塊排骨，放在嘴裏搗鼓了幾下，便吐出了一塊乾淨的骨頭。

    收拾好暗黑料理的林子寒，坐在餐桌旁，看着在洗劫一樣的伍可欣，“吃慢點就好，沒人和你搶。”緩緩地夾起一塊紅燒肉，送到嘴裏。

    狼吞虎嚥的伍可欣，把桌子上的每一樣菜都品嚐了一番，那可愛的吃相，塞滿嘴的肉，嚼着嚼着，卻味同嚼蠟一般，沒了味道。

    “可惜我哥哥再也吃不到了。”眼角的淚水再次流出來。

    在這種時候，伍可欣本不想提及伍劍明，更不想在林子寒的面前提起伍劍明，但她卻忍不住想她哥哥。因爲自父母去世後，伍可欣便很少和哥哥見面。

    也少有機會一次性吃到這麼多的飯菜，吃到這麼好吃的肉，哥哥的廚藝比自己好不到哪裏去，也難怪沒有女朋友。

    上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伍可欣已經記不起有多久遠了，好想是哥哥考上軍校，父母才做了這麼一桌，在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了。

    眼角的淚水，流進了嘴裏，好鹹，好苦，就像這些年的日子一樣。

    “我知道我哥哥對不起你，要是你想讓我走，吃完晚飯我就走。”伍可欣哽咽着，艱難地咀嚼着嘴裏的肉，然後就這樣吞下去。

    一個突起的小丘從白淨纖細的脖子上劃過，消失不見。

    “不必了，你哥是你哥，我不應該把他的事情遷怒與你，我會查清楚這件事的。”剛剛送進嘴裏的紅燒肉，瞬間沒了味道。

    “我想你哥或許也有難言之隱吧。”此刻的林子寒，並非聖母之心大發，而是伍可欣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看到伍可欣狼吞虎嚥的樣子，還是動容了。

    一個不惜命的教官，林子寒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會與袁廷楷爲伍.

    在戰場上，伍劍明不惜拿命，與領主級巨力魔猿同歸於盡，解決了兇獸羣，只爲了減少學員的損失，他又怎麼會出賣訓練營。

    這一切的一切都有太多謎團，伍劍明或許確實出賣了自己，但那絕非他的本意，在那封留給自己的信裏，伍劍明毫不避諱的坦白出賣了自己。

    那真摯的話語，和那最後的叮嚀，絕不是爲了求一個心安，說出的違心之話。

    算了，想再多也沒什麼用，或許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是，和眼前的這個饞貓，爭奪爲數不多的飯菜和美味的肉，再不吃，恐怕今晚就要餓肚子了。

    飯後，林子寒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的休假還剩三日，就該回訓練營訓練了，到時候伍可欣怎麼辦？叮叮怎麼辦？

    比起久遠的打算，林子寒覺着，解決好當下這亂作一團的生活，似乎更爲重要一些。

    只覺得胳膊一沉，一個手臂上傳來了軟彈彈的感覺，伍可欣就這樣爬上了沙發，縮在了林子寒的懷裏，緊緊地依偎在肩膀上。

    “怎麼了？”察覺到伍可欣的異樣，林子寒看向伍可欣的眼神也柔和了幾分，這個小女孩依偎在自己的懷裏，眼神平靜，神色安詳。

    “我想我哥哥了。”伍可欣說完，沉默了好久，才說道；“他真的是一個壞人嗎？”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向林子寒，希望能從林子寒嘴裏得到一個答案。

    這個問題，林子寒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說是壞人，他出賣自己，出賣了訓練營很多情報，無疑是一個訓練營的罪人。

    但他拿自己的命，救下了很多人，用犧牲自己，換來了一場戰爭的勝利，他是功臣，值得被每一個活下來的人敬仰。

    或許這也是爲什麼，嚴耀卿始終沒有把那份資料公開，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公開，爲的就是守護伍劍明的身份，爲的就是保護他身邊的人。

    只是意外的是，伍劍明唯一的妹妹，伍可欣知道了。

    “不是，他只是做了一件錯事而已，但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功臣，一位優秀的教官，一名鐵骨錚錚的軍人。”回想起那道耀眼的白光。

    那振聾發聵的爆炸，以命相搏，說起來容易，但是有幾個人會在絕境之中，站出來，犧牲自己，換來一場勝利。

    無論伍劍明做過什麼錯事，都不能抹去他的貢獻，抹去他在訓練營的功績，抹去他在戰場上的犧牲。

    “父母離世後，哥哥從來不管他，每次打電話都只是匆匆幾句，我已經很久沒有靠在哥哥的肩膀上了。”伍可欣聽到了林子寒的答案。

    緩緩地說道，語氣中更多的是悲傷和遺憾。

    在伍可欣的心裏，伍劍明一直是一個壞哥哥，從不關心自己，但是是一個好人。看到那些資料，伍可欣的心裏，對哥哥唯一的好印象，也因此打破。

    直到得到了林子寒的回答，伍可欣心裏的哥哥，再次變成了那個壞哥哥，好人。

    “沒事的，你現在有我了。”林子寒伸手，手指伸進伍可欣的髮絲之中，輕輕地撫摸伍可欣的頭。

    “你能不能不要拋下我，別再拋下我一個人，我真的很怕。”伍可欣縮在沙發上，縮進林子寒的懷裏，雙手抱住了林子寒。

    林子寒的手，環過伍可欣的肩膀，把她靠在自己身旁，像是哥哥對妹妹一樣。

    伍可欣二十歲的年紀，卻像是十幾歲的孩子一般，嬌小可愛，傻傻的樣子，安詳地睡在了林子寒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