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鮫人（4）

    伶舟往側面遊動些許，露出洞門，伸出手：“請進。”

    隨着他的遊動，寬大的衣袍下，一條漂亮的魚尾若隱若現，片片魚鱗排列得嚴絲合縫。

    魚鱗閃耀着溫潤光澤，遊動之際，恍若一條光帶在流轉，異常美輪美奐。

    雲梨二人的目光不受控地被它吸引，她由衷讚歎：“真美啊。”

    伶舟身形一滯，默了片刻，低低道：“美麗是原罪。”

    鮫人族生的美麗，氣質清冷出塵，極易激發他人的征服佔有慾，還有鮫綃這等絕世之物，世上能抵擋住這誘惑的人不多。

    在那場慾望的災難中，鮫人因此而滅族，如今剩下的鮫人，都是他人豢養的玩物。

    他的觀點，雲梨並不認同，“美麗是饋贈，貪慾才是原罪。”

    伶舟愣怔片刻，輕輕笑了，一別多年，即便如今的她修爲低微，卻還是那般熠熠生輝。

    進入洞穴，裏面別有洞天，奇石林立，潺潺水流溫暖若春，邊邊角角，不時有各色散發着奇異光彩的明珠，將洞穴點綴得宛若童話世界。

    伶舟領着他們穿過一塊塊假山奇石，來到一個開闊的大廳，白玉鋪地，明珠照頂，雕欄畫棟，跟先前的粗狂洞穴風格完全不同。

    伶舟捏了個訣，將廳內的水抽出，只餘地面凹槽裏的淺淺水流。

    “這些日子你們暫且住在這裏，織綃少則三日，多則七日。”

    雲梨一聽要好幾天，便想讓他先織着，他們上去找南覓修復好封印再下來，然而面對伶舟殷殷目光，她沒好意思提。

    安排好他們，伶舟就離開了。

    雲梨散去靈力罩，打量一圈大廳，她摸出只杯子放進地面凹槽裏，道：“師兄你看，這個地方是不是很適合玩曲水流觴！”

    衛臨盯着地面縱橫交錯的凹槽，眉心微蹙：“這貌似是個陣法，有幾分聚靈陣的影子，但我沒感受到靈氣。”

    “他是九重星闕的仙，靈氣對他沒用，這應該是個聚集仙氣的陣法，你現在當然感受不到了。”說着，雲梨心念一動，嘗試運轉紅塵功法。

    紅塵乃鳳族頂級功法，自然可以吸納仙氣，然而不知是此地仙氣全無，還是她現在修爲低微，紅塵亦未感應到仙氣的存在。

    突然，腕間的幻世綾動了動，隨即一抹喜悅從綾上傳來，雲梨心道不好，尚未來得及制止，幻世綾倏然飛射出去，纏在半空中的一盞瑩白蓮花臺上，源源不斷的醇厚力量涌入綾內。

    “別——”

    她驚得大叫，然而已經晚了，幻世綾靈光一閃，蓮花臺內的能量被吸收一空，瞬間淪爲粉末，飄灑而下，上面盛放的一顆深藍明珠滾落下來。

    幻世綾宛若嚐到甜頭的貪婪孩童，吸收完蓮花臺的能量，還想去吸其他物品的。

    雲梨連忙制止，好一通威脅恐嚇才鎮住幻世綾，她伸手接住蓮花臺飄落的粉末，欲哭無淚：“這怎麼辦啊，人家好心給我們鮫綃，我卻把人家東西給毀了。”

    衛臨也有些無語，自從仙泣谷那次吸收天晶蘊靈石後，幻世綾就開啓了吞噬屬性，但凡遇到好物，一律不放過。

    他定了定神，撿起掉進水裏的深藍明珠，強裝鎮定地安慰：“沒事，那個蓮花臺只是盛放的器物，想來不是他的心愛之物，折成財物賠給他就是。”

    頓了下，又補充：“先記賬。”

    “也只能這樣了。”雲梨舉着幻世綾，無奈至極，“你真是我祖宗。”

    衛臨環顧一圈，拾步上前，將手中的深藍明珠放到東側的長案上，挪開手之際，餘光忽而瞥到珠子內有東西在動。

    他輕‘咦’一聲，下意識凝神細瞧，明珠內的深藍越發深邃，仿若無形的漩渦，將他的意識席捲。

    下一秒，眼前赫然是一望無際的汪洋，海天相接處飄着大團潔白的雲朵，滾滾海浪洶涌而來，瞬息淹沒了他。

    幻境麼？

    心念間，他便要凝出靈氣罩，卻發現並沒有水，也沒有任何水淹的窒息感。

    “怎麼了？”

    身後傳來雲梨的詢問，他轉過頭去，洶涌的大海消失不見，他仍立在廳內的長案前。

    並非幻境。

    他簡單解釋了自己的所見所感，雲梨亦是十分好奇，這間大廳顯然是伶舟待客之所，在接待客人的地方佈下幻境，不合理。

    學着衛臨盯着深藍色珠子進入汪洋世界，雲梨震驚了，這不是3D電影麼！

    瞥見她的神情，衛臨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雲梨撥了撥珠子，“怎麼說呢，這相當於一顆留影石，但是比留影石更高階，它留存的畫面是立體的，看起來更加真實。”

    衛臨垂眸看着珠子，眼前再次出現汪洋世界，他細細看了一陣，發現一朵浪花涌動的軌跡與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樣，確實是影像留存。

    “這器物有些像低配版的幻物。”

    “幻物？”

    雲梨怔了怔，眼眸倏然一亮，真實感是什麼，不就是五感麼！

    3D電影僅針對視覺、聽覺，已經真實感十足，若她能針對五感幻化世界，當看到了顏色形狀、聽到了聲音、嗅到了氣味、觸到了觸感、嘗到了味道，誰又敢說那是假的？

    現在，她的幻物仍停留在視覺這一層，一眼看過去，就連知曉幻物的師兄也分不清真假，但一接觸，真假立現。

    歸根結底，是觸感問題。

    樹葉有木香，嘗之有味道，至於聽覺麼，一件物體很難有聽覺，得與其他聯繫起來，風吹葉動，得加入風，這樣一來，沙子也得揚起來……

    想到這裏，雲梨腦中忽然蹦出一句話，世界是一個普遍聯繫的整體。

    愣怔片刻，她莞爾，沒想到高中時學的哲學知識，還能指導她的修仙事業！

    世界是物質的，物質是運動的，運動是有規律的，這三條哲理貌似也能指導她幻化世界的大業！

    剎那間，那些遙遠的記憶突然鮮活，她驀然覺得哲學好有道理。

    她搖搖頭，將脫繮野馬般的思緒拉回來，看着面前的深藍明珠，糾結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