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重逢

    少昊玥一出仙舟，就感受到一道道視線落在身上，這些習以爲常的事，她本沒有在意，卻在衆多視線裏，捕捉到一道特別的。

    那種感覺很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奇怪，只覺得很特別，非常特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樣的目光屬於何人。

    她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劍眉鳳眸，漆黑的眼睛沉靜得如一汪清潭，只一眼，就讓她溺了進去。

    此刻分明夜色正濃，她卻似置身陽春三月，微風和煦，溫柔地拂過臉頰耳畔，她彷彿看到一樹樹花兒競相開放，碎了一地春光。

    藍白衣袍的少年臨窗而坐，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溫柔而朦朧。

    一縷長髮被風吹得飄起，在他精緻的面容上投下一道剪影，美如畫。

    怪好看咧。

    她雙手無意識地捏緊窗框，“你是誰？”

    話出口，她才驚覺自己靠得太近了，會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呢？

    這個念頭在腦海劃過，未等她糾結出要不要退後一步，就見少年長睫微動，清湛湛的眼底泛起漣漪，喉結滑動，吐出兩字，“衛臨。”

    聲音低低的、略帶喑啞，細聽下還有幾絲不易察覺的輕顫。

    嗯，看來他是不介意這個距離的。

    少昊玥點點頭，“我是……”

    話說到一半，她頓住，眨了眨眼睛，驚愕道：“你就是衛臨？！”

    早知道他就是衛臨，就該多安排些人，十四叔那個不靠譜的，若是又喝得醉醺醺的，那一箭射偏了，她豈不是遇不着他了。

    衛臨鳳眸霎時一亮，緊張而期待地問：“你……知道我？”

    “當然，如雷貫耳。”說着，少昊玥覺得這個措辭有點不合適，又補了句，“現在整個星闕，不知道你的人，應該沒幾人……”

    就在這一瞬，那雙明亮的鳳眸忽而暗了下去，融入寂靜的夜色裏。

    她止住了後面的話，她在說什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她趕緊轉移話題：“我是少昊玥，鳳族排行十七。”

    衛臨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薄脣輕啓：“我知道。”

    “額，忘了，我也挺出名的。”少昊玥這時才反應過來。

    周圍人都被這莫名其妙的展開驚呆了，看見少昊玥，他們先是驚訝，隨即就打算上前見禮打招呼。

    結果，手擡到一半、嘴巴剛張開，就看見她身形一閃，下一秒就到了窗邊，接下來的展開更是讓他們驚掉下了巴。

    這還是少昊玥嗎？

    還是那個囂張跋扈、不分場合發飆、尤愛甩人巴掌的鳳族小公主嗎？

    怎麼覺得眼前的她有點傻愣愣的呢？她爲何要去認識衛臨？

    後方的連央閉上大張的嘴巴，肅着臉，心中哀嘆，這形象要怎麼挽救？

    早在仙舟抵達時，樓上四家四族的人也感受到，衆人說笑着，等待少昊玥過去，卻等來這一出，也是驚呆。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鳳族，特別是鳳太子，身上匯聚了絕大多數目光，所有人都在無聲詢問，少昊玥在搞什麼鬼？

    他們此次的計劃，是先給衛臨施壓，再展開後續，現在少昊玥巴巴過去與衛臨搭話，不是搗亂麼？

    鳳太子端坐不動，彷彿沒接收到他們的信號，只隱晦地瞥了眼少昊珞，見其異常緊張，頓時就明白了幾分。

    在場的都是人精，他的動作再隱晦，也有不少人察覺，當下衆人齊刷刷望向少昊珞。

    此時的少昊珞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看得膽戰心驚，十七不是去見伯父了麼？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她不是不記得了麼？爲什麼一見面就直奔衛臨而去，都不帶停頓的！

    這時，他的手臂被人撞了下，他回過神，這才發現滿屋人的視線幾乎都隱隱停在自己身上。

    他立刻斂了表情，清了清嗓子，故作輕快自然地喊：“十七，就等你一個了，快上來。”

    談話被打擾，少昊玥忽生煩躁，沒好氣擡頭：“催魂兒呢！”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第一次見面，怎麼能這麼暴躁呢，再一想，她的聲名裏更多的是殘暴、驕縱、任性，特別是在上層圈子裏，名聲都快臭大街了。

    衛臨應該也聽說過吧，初次見面就當着他的面發飆，他會不會認爲那些傳聞是真的？

    呃，這些傳聞貌似都是真的。

    她儘量綻開一個溫柔無害的笑容，硬着頭皮解釋：“那個，其實我很少發火的，就是天生……嗓門比較大，容易讓人誤會。”

    衛臨莞爾，她還是那個執着於成爲小仙女，卻總是時不時壓抑不住本性，與溫柔背道而馳的女孩。

    “我得上去了。”話雖說着，她卻一點沒有離開的意思。

    衛臨脣角揚起，眼底染上笑意，緩慢而輕聲，“好。”

    少昊玥下意識回了個笑，這才躍上樓去，落地後，她忍不住又回頭去看，衛臨仍無言地望着她，那雙深潭靜淵的鳳眸很寧靜，眼底深處似乎又蘊含着某種別樣的情緒。

    她忽而有種感覺，這道目光，會永遠相隨。

    心間似有羽毛拂過，帶來一絲微癢，莫名的歡喜在心底滋生，肆意生長，如同被搖晃過的清酒，不受控地發酵、冒泡。

    她脣角微彎，輕盈地轉身，步入屋內。

    樓下衆人短暫地安靜過後，轟然炸開了鍋，各家各派的年輕英才們三五成羣，湊在一起小聲討論着，不時把目光投向窗邊的衛臨。

    與先前的關注不同，這一次，他們的目光裏多了幾分凝重，不似先前的或看好戲、或憐憫、或蔑視。

    夜鶯四人隱晦地交換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凝重，全場唯一高興，大概只有君於杉。

    這一次，他大大方方走過來，撞了撞衛臨的肩，擠眉弄眼：“能入玥殿眼的人可不多，恭喜呀。”

    衛臨收回視線，輕聲道：“今日確實值得恭喜。”

    那麼多次期待落空，今日卻是不期而遇。

    好友的困境迎來轉機，又見到了多年敬仰的英雄，君於杉高興地腦子發矇，脫口而出：“這下好了，玥殿向來橫行無忌，不按常理出牌，當年鮫人族那位……”

    “咳咳咳咳……”一連串拔高的咳嗽聲將君於杉的聲音壓了下去。

    聽見自家大哥的咳嗽聲，君於杉總算找回了理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不能宣之於衆。

    再者，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公然表示對衛臨即將脫困的欣喜，況且，四家四族的弟子都在樓上呢。

    他無聲地比了口型‘鮫人伶舟’，示意衛臨不用擔心。

    在星闕，與玥殿身份相當、天賦實力相當的天才很少，但也不是沒有，但幾乎在星闕所有人心中，第一個不能招惹的，就是她。

    你可以大着膽，跟沈蒼顥、趙語嫣等四家四族排名第一順位繼承人叫板，就是拿着雞毛當令箭，懟上道祖境強者也不是不可以。

    但若是敢招惹玥殿，那就真是活膩歪了。

    她不會去權衡利弊，也不會管你什麼身份、有沒有佔着大義，完全按照自己的邏輯行事。

    當年爲幫伶舟解圍，突然就要參與學院考覈，將所有人的分數壓得特別難看，就連鳳族自家兄姊，她都沒讓一讓分數。

    更不用提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小花仙，那是你在心裏罵小花仙，她都要幫着罵回去的那種。

    衛臨既然入了她的眼，各方勢力就得好好斟酌、權衡利弊了。

    說到底，各方勢力與衛臨並沒有解不開的利益衝突，一直以來，都是他們仗着勢力，想要奪人至寶，壓制他的崛起。

    爲了一個衛臨，得罪玥殿，可不划算。

    至於位面世界，衛臨又不是第一人，白璽就是個很好的參考方案。

    有了君於杉的開頭，不少人也藉着話頭與衛臨搭話，有試探的、有泛酸的，也有鄙夷的。

    樓下暗涌流動，樓上也不平靜。

    少昊珞不想衆人的注意力過多停留在少昊玥剛纔的危險行爲上，率先道：“不是要休養一陣麼，怎麼過來了？”

    少昊玥清楚他真正問的是什麼，她被鳳君叫走談話，衆兄姊都以爲會很長時間，這才沒有等她，先一步來了。

    不過，她戲臺子都搭好了，還有衛臨知情識趣的~不對，是默契地配合她演出，現在有人要拆戲臺子，她怎麼能不來呢。

    她淡淡道：“小傷而已，沒什麼好休養的。”

    說話間，她看見面帶病色的宋子逞，立刻想起這個不要臉的覬覦衛臨的鮫綃，逼得他不得不東躲xz，還明目張膽地監視花花。

    當即話鋒一轉，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誚：“再者，宋大公子都能從病牀上爬起來參加會議，我這點區區小傷，怎麼好意思不列席呢？”

    宋子逞的臉色霎時五彩紛呈，恨恨咬牙：“哼，這件事情，本公子也是奇怪，尋夏怎麼就敢公然假扮世妹？”

    他們都是名門之後，一舉一動萬衆矚目，受到各方勢力的關注，公然假扮，即便其他勢力一時不確定，鳳族內部對她的行蹤應該是有大致的瞭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