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談心

    祁門魂燈殿內，當最後的影象消失，殿內陷入死寂。

    好半晌，有人顫聲道：“血、血魔族，還是嫡系血脈！這怎麼可能？”

    當年在四大魔門的牽頭下，秉承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任何可能是血魔族的，都被找出來殺掉。

    怎麼可能還有血魔族活着？

    “仙族那邊傳來的消息不是說，下界有一位魔祖境修爲的血魔族麼，當年肯定是哪裏出了紕漏，有血魔族嫡系逃走。”說話的人牙齒都在打顫，下意識避開了另一則信息。

    下一秒，有人以沉重而低緩的聲音，說出了他竭力不去想的信息，“魔皇也是血魔族人。”

    殿內霎時一靜，衆人忍不住去回想魂燈傳回來的影像，將少女與魔皇的畫像對比。

    他們努力找出不同，想以此說服自己，那不是復生的魔皇，心裏卻沒什麼底。

    少女僅有天魔境中期修爲，一刀斬出，無論地魔境、天魔境還是幽魔境，都沒有區別。

    如此恐怖的戰力，不得不令他們戰慄。

    幾日前，在仙族的密探傳來消息，沈家大公子沈蒼顥與鳳族小公主少昊玥前段時日去了下界，查到有魔祖境的血魔族在下界作亂，其目標是復生魔皇，疑似已經成功。

    這個消息在四大魔門內掀起了軒然大波，大多數人都不相信，認爲這是仙族爲瞭解蒼玄仙域的危機，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但是現在，一位血魔族嫡系幾乎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了他們祁門的少主，毫無疑問，這是挑釁。

    血魔族尚存的消息是真的，仙族可能並沒有放出假消息，魔皇真的復生了！

    那麼此女，會是復生的魔皇嗎？

    祁門高層們拿不定主意了，他們不清楚魔皇以何種方式轉世，對於其性別、樣貌、年齡等信息，自然也不能確定。

    一片沉寂裏，祁門門主緩聲道：“無論她是誰，這個仇，我們祁門都必須報！另外，查清楚她口中的雲梨是誰，這個人也不能放過！”

    衆魔心領神會，如果少女真是復生的魔皇，即便他們不追究歸荼的死，魔皇也不可能放過他們。

    早在他們對血魔族動手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

    甩開追兵後，少昊玥二人尋了一個地勢向下伸展的山洞鑽了進去，佈下禁制開始療傷。

    沒辦法，早在硬抗井安全力一擊時，少昊玥就受了重傷，只是一直撐着而已，後面將歸荼拉入榕樹村幻境，施展時間之力，幻境、本命法器相繼被強硬破壞遭到的反噬……

    一樁樁一件件下來，她不僅身體、神魂受傷，仙力、體力也被耗盡，必須儘快處理一下傷勢，恢復些仙力體力。

    憋屈的是，她把自己搞出一身傷，也只是重創歸荼，想想少昊玥就慪得不行，就差那麼一點點。

    現在好了，不僅沒殺了歸荼，還暴露了榕樹村幻境，後面歸荼後鬱等人一定會警惕，再想將他們拖入榕樹村幻境就難了。

    她輕嘆口氣，將關鍵的傷簡單處理一下，服下九轉玄元丹，立刻運功催化藥力。

    均鏈術法尚未消失，魔族只要到她們一定距離就能感應到她們的位置，留給她的時間不會多。

    當九轉玄元丹的藥力化開，傷勢開始修復，少昊玥又一刻不停開始修煉、服用恢復修爲的大還丹。

    一刻鍾後，她的修爲恢復兩成，少昊玥長長舒了口氣，現在即便魔兵追上來，她也重新有戰鬥力，不至於束手就擒。

    她望了眼出口方向，對少昊瑤道：“我小睡一會兒，你看着點，有動靜叫我。”

    少昊瑤沒有意見，接下來的逃亡裏，她是主要戰力，現在多恢復一分，後面的逃亡就會輕鬆一分。

    沒想到，她們十分幸運，少昊玥小睡一覺甦醒，追兵仍是沒有來。

    她一邊竊喜一邊處理其他的傷勢。

    三日後，仍沒有魔兵追來，她們有些奇怪，卻也沒輕舉妄動，抓住這些時間休整。

    難得的平靜日子，少昊玥姐妹也閒聊起來。

    少昊瑤感慨道：“說起來，這好像是我們姊妹第一次獨處。”

    少昊玥回想一會兒，還真是，以前她們的見面，多是在拜見父母長輩時，其餘時候也有別的兄姊在旁。

    許是地下私密又幽靜的環境讓少昊瑤有了傾吐之意，她忽而問：“十七，你是不是還討厭我？”

    少昊玥搖頭，“我沒有討厭你，當年也不是針對你。”

    “不討厭，也不喜歡，只是普通族人，對嗎？”

    少昊玥默然，不知怎麼回答。

    少昊瑤輕嘆口氣，道：“其實我有些遺憾，我們是雙生子，在生命的誕生之初就一直陪着對方。

    我們有心電感應，有天然的聯繫，即便沒有雙生契約，也能感應到對方的危險，幫忙分擔傷害。”

    她垂下眼眸，失落不已，“我們，原本應該是彼此最親密的人。”

    少昊玥抿了下脣角，良久輕聲道：“你出現的時機不對，你是來取代花花的。”

    當年師尊將她們從黑蛟龍陸持的嘴裏救出來後，花花失明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想要殺了陸持報仇。

    師尊卻說，陸持潛力巨大，遲早有一天會成爲真龍，況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傷害她，龍鳳兩族休慼與共，沒必要爲些不重要的小事傷了和氣。

    那一天，她的世界崩塌了。

    天虞山禁地，只有他們三個人，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就是師尊與花花。

    那條蛟龍險些吃掉花花，害她失去了眼睛，可師尊卻說，那是無關輕重的小事。

    書裏說，衆生平等，師尊與那條黑蛟龍卻用花花的眼睛告訴她，身份有別；書裏說，正義應該被伸張，犯錯應該受到懲罰，他們卻用事實告訴她，只要有地位、有實力，犯錯也無所謂。

    那一天，花花的世界也崩塌了，她沒想到，她喚作師尊、被她認爲是父親的人，會說她的生死無關輕重。

    憤怒之下的她，觸發了血脈傳承，屏蔽了蛇族傳承裏有關玉雪玫的警示。

    師尊大爲震驚，意識到她對花花的看重，回去就讓她們搬出了後山禁地，與此同時，十六姐來了天虞山，與她們一起住進了山語小築。

    少昊玥垂下眼眸，聲音變得酸澀，“你剛出現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世間又一個與我們同樣相貌、同日生辰的女孩。

    可是每次你出現，孔叔就會讓花花去做別的，端茶、倒水、上點心，完全把她當成了侍女，你還住進了原本應該給她的院子，他們想用你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少昊瑤張了張嘴，卻無力反駁，這是事實，當年她去天虞山，就是帶着使命去的。

    少昊玥眨了下眼睛，努力忍下喉間的酸澀，“我知道，你們都覺得她沒有用，是個拖累，她只是個小花仙，我不應該那麼看重她。

    可是對待朋友與親人，怎麼能以有沒有用爲標準？

    況且，當年我躺在那張玄冰牀上時，只有她。

    她給我帶來外面的鮮花綠草，給我掬來清潭溪水，連比帶劃告訴我，潭和溪是有區別的。

    她坐在窗臺上給我念話本，抑揚頓挫的聲音裏，一個個或蕩氣迴腸、或溫情細膩的故事徐徐展開，我對外界所有的認知，都是通過她。

    後來，我能離開玄冰牀，走出那間小小的屋子，又是她帶我逛遍後山，去親眼瞧山花綠草，聽泉水叮咚。

    我們在後山遊玩，我們偷偷溜出天虞山，將外面的世界與書裏所寫的一一印證。

    我生命裏最初的美好經歷，都是她陪我一起的，她是陪伴我的夥伴，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也是帶我認識世界的人。

    你們嫌棄她是個弱者，可最初的我，就是要靠她這個嬌弱的小花仙照顧，我怎麼能放棄她、不管她呢？”

    她的聲音越發顫抖，帶着幾分沙啞的嗚咽，“你們讓我放棄她，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一天我沒用了、不強大了，你們也會放棄我？”

    少昊瑤眼睫輕顫，搖頭道：“不會，我們鳳族從不放棄自己的族人。”

    少昊玥卻道：“我一直在想，血緣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無論九重星闕還是凡塵人間，爲了權勢、爲了金錢，父子反目、兄弟鬩牆、姐妹成仇的，都很常見。

    在災難面前，固然有爲孩子傾盡一切的父母，但是，也有以孩子換取生命的父母，比如賣兒賣女，又比如易子而食。”

    說到這裏，少昊玥想起了榕樹村，想起了那些首先被推出來的女孩，到了最後，即便是父母重視的男孩，也被放棄了。

    她的情緒平息了幾分，輕聲道：“生靈的本性就是自私的，即便是父母，也不是天然就愛着孩子。

    所以，血緣其實沒有那麼神聖。

    一個人對我們很重要，是因爲她陪伴過歲月，組成了我們人生經歷的一部分。

    對我來說，花花就是這樣一個人，她代表着我那段短暫而美好的時光。”

    少昊瑤心尖兒一顫，以前她以爲自己是理解妹妹對小花仙的看重，而今才覺，是他們錯了。

    他們否定的不僅是小花仙，還有曾經的十七，一直以來，十七維護的，也不僅是小花仙，還有曾經弱小的自己。

    這一刻，她忽而有些明白，十七的道爲何會是，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明白爲何十七一直對弱小如此維護，因爲她曾經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們這些親人，其實一直在以教導爲名傷害她，一直在試圖動搖、改變她的道！

    巨大的愧疚感淹沒了她，她艱難吐出：“對不起。”

    少昊玥沒意識到她的思緒已經飄得那麼遠，她吸了吸鼻子，收斂了難過的情緒，“其實對我來說，你與其他兄姊還是不同的，你代表了我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她掃了眼丹田，神識透過內丹，看見了裏面玉米粒大小的命珠，“如果沒有它，我就會與你一樣，在朱雀神洲長大，與十三姐、十四哥、十五哥，還有你一起進入四靈學院。”

    她笑了起來，道：“所以，你要好好生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連同我的那一份。”

    少昊瑤眼角閃爍着晶瑩，點點頭，認真地說：“好。”

    頓了頓，她又道：“後面得閒了，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什麼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最近新工作入職，雙更做不到了，會儘量每章多寫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