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往事

    那些孤獨的歲月裏，她沒有記憶，本以爲鎮守冥河是天然的使命，談不上怨與恨。

    以前，通過玉念珠，看見人間癡男怨女，父母親情時，她曾暗暗羨慕過。

    驟然恢復記憶，才發現，她也曾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戀，可惜那些美好，一息都未存在，便在多年孤獨的事實面前，成爲一個笑話。

    而現在，那個騙了她幾世的人，還試圖以花言巧語再次哄騙她。

    在那短短一瞬，她由淡漠到驚喜，再到絕望，彷彿墜入一個荒唐的夢魘。

    她滿面悲愴，拔高了聲音，破碎道：“無玦哥哥，我已經不是徐安城裏，孤苦無依的瞎眼小乞兒了。”

    漫長的歲月裏，目送無數魂魄入輪迴，她看遍人間悲歡離合、爾虞我詐，又豈會看不破他的花言巧語？

    “我是懷着什麼樣的目的，幫助那些執念深重的魂魄不入往生池，你就是懷着什麼樣的目的，讓我煉成極陰命魂。”染衣自嘲地笑了，眼淚卻止不住地流淌。

    寧無玦張了張嘴，欲要反駁，她又悽然道：“我以爲的唯一，是唯一一個成功的試驗品，我以爲的深情，是編織的騙網……”

    “不對！”在她悽然的控訴中，忽而插入一個堅定的聲音。

    雲梨本以爲說話的是寧無玦，要來個‘我是有苦衷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的大轉折。

    不想，轉頭卻發現說話的是荼瀾。

    “你並非極陰命魂，”他看向寧無玦，眸光如劍，沉聲質問，“你什麼來頭？爲何會出現在黃泉？”

    雲梨很快意會，本以爲這是幾代極陰命魂，相互找替身的事兒，若寧無玦並非極陰命魂，那麼他極可能是源頭。

    若能解了他這個因，冥河女應該就不會針對師兄，這個麻煩徹底解決！

    她期待起來，也開口逼問：“鎮守冥河該不會是你搞的鬼吧？”

    這一次，染衣沒有無視旁人的話，她定定看着寧無玦，等着他的回答。

    除衛臨忙着破陣外，一應鬼修人修的目光，均落在寧無玦身上。

    寧無玦靜靜看着染衣一會兒，垂在身側的十指張了張，忽而深深吐出口氣，乾脆地承認：“沒錯，是我做的。”

    他轉過頭，看了會兒荼瀾，又望向雲梨，譏笑道：“以冥河封印黃泉，不插手凡塵生靈輪迴，你們仙冥兩界高尚得很吶。”

    仙冥兩界……

    雲梨蹙眉，所以他不是仙、不是鬼、不是人，腦中靈光一閃，她狐疑：“莫非黃泉裏的什麼東西誕生了靈智？”

    寧無玦挑眉，有些意外地瞥了眼她，道：“沒錯，我乃冥河之靈，封印黃泉的冥河，所以我即便誕生出靈智，也不能離開。

    可是，憑什麼？

    仙族可以生活在九重星闕，怡然自得，與天地同壽；鬼族可以生活在九幽冥界，逍遙自在；凡塵生靈可以體驗人世繁華。

    唯有我，與荒涼爲伴、寂寞爲友，甚至無人知曉我的存在、我的犧牲。

    我不甘心！

    我要入人世、修仙途，我要成爲至高無上的神，享衆生信仰，受萬族膜拜！”

    雲梨一時啞然，當年兩界大能一片好意，誰能想到滅魂消魄的冥河竟然誕生出靈智！

    但是，欺騙染衣、踐踏她的真心，怎麼也說不過去。

    “我入了世，百味人世，果然快活肆意，皇帝、權臣、書生、商人、學者，甚至窮小子，我都體會過。

    聲名財富、如花美眷，其實也不過爾爾。

    終於，在上一世，一切都完美了，出生青玄修仙世家，靈根極佳，氣運卓然，我踏上了仙途。

    中途出了點小意外，不過沒關係，我很快找到了解決之法。”

    他微微擡起下巴，目光堅定而灼熱：“只要一兩千年，我便會以完美的履歷，完成命運之子的試煉，成爲至高無上的神。”

    雲梨：！！！

    所以他是帶着生生世世的記憶嗎？不滿意就刪號重來？

    揹負那麼多記憶，牽涉那麼多因果，他真的確信能成神？

    就在這時，她收到衛臨的傳音，“陣法好了。”

    雲梨一喜，趁着衆人不注意，悄悄移動到出口，又給聽得入神的衆人一一傳音，示意他們準備好。

    “所以，我只是一個踏板？”染衣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寧無玦高漲的氣勢凝滯。

    染衣又道：“你說仙冥兩界對不起你，可我沒有負你。黃泉寂寞，爲了你，我願意捨棄世間繁華，與你共度寂寞，你卻拋下了我。”

    她閉上眼睛，眼淚肆意流淌。

    雲梨暗暗搖搖頭，遇人不淑吶。既然是寧無玦造下的孽，那就把這負心漢留在這兒吧。

    她朝衛臨使了個眼色，衛臨會意，指尖微揚，最後一枚破陣法訣飛入陣眼。

    轟隆隆！

    熾白的靈光陡然升起，天幕上，七洛星變陣出現一個缺口，密室裏靈光涌動，三尺來寬的圓形出口由虛影慢慢凝實。

    在巨響出現時，寧無玦立刻閃身朝這邊飛來，一直關注着他們動靜的雲梨，立刻甩出幻世綾將他抽飛。

    “你想毀約？”讓開幻世綾，寧無玦怒目而視。

    “你先把自己的因果解決了吧！渣男！”雲梨白了他一眼，擋在出口前。

    又低聲對身邊幾人道：“做好準備。”

    出口凝實尚需要時間，荼瀾、染衣都不是好惹的，最好以最快的速度出去。

    寧無玦氣極：“你……”

    天地間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剎那間，衆人只覺眼前一黑，無盡的黑暗蔓延而過。

    雲梨心頭一跳，不知何處而來的警兆升起，她猛然側頭，看向染衣，她仍是閉着眼睛，白皙的面龐上，黑睫紅脣，鮮明無比。

    “我給你真心，爲你付出所有，你卻騙我、棄我！”

    她陡然睜眼，眼底一片血紅，隱隱有黑氣竄動。

    “入魔！”雲梨失聲叫道。

    “什麼？”有人疑惑追問。

    雲梨回過神，也不等出口凝實，擡手就把身邊的安染往裏推：“快走快走！趕緊的！”

    “誒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