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緣起（9）

    汐玥淡淡說道：“千金可買不到這玉簪。”

    司徒北一噎，他素來醉心冶煉鑄劍，於玉器鑑賞也就普通水平，只看出這白玉簪並非凡品，至於是不是千金難買就不得而知了。

    汐玥也不與他囉嗦，直接了當表明來意：“你叔父不是有塊隕鐵麼，用那塊隕鐵爲我鑄造一柄寶劍，這玉簪便是酬勞。”

    “這……”司徒北遲疑，那塊隕鐵是叔父從南邊來的行商手中購得，據說是天外之物，是極好的鍛造材料，若非爲了錘鍊它，叔父也不會傷了手臂。

    若是同意她這個交易，叔父豈非白白受傷，還賠出一堆材料與人工。

    但不同意，叔父的胳膊要怎麼辦？治不好胳膊，別說鑄劍了，生活起居都受影響。

    司徒北糾結不已。

    汐玥收起玉簪：“我也不難爲你，你要美玉是爲求玉大夫出手，若玉大夫不收此簪，交易作罷就是，你們好好考慮。”

    說完轉身便走，留司徒北立在原地，繼續糾結。

    不過一夜，鑄劍山莊便做出決斷，同意與她交易，汐玥很是乾脆地拿出白玉簪，又提醒司徒北對玉天仙的稱呼改一改，很快，玉天仙同意醫治其叔父。

    汐玥一行人受邀住進鑄劍山莊，她翻越劍譜書冊後繪製了圖紙，又與鑄劍師反覆交流修改。

    歷時一年多，終在第二年五月下旬，劍成出爐。

    劍刃如鏡，寒光泠泠，透着吹毛可斷的鋒快感，劍柄逞蔚藍色，如夏日晴空，劍格上乳白色的風雨蘭靜靜綻放，銀色枝葉下淺淺的莖葉纏繞蔓延，於劍柄尾端彎成一個鏤空小環，正好可以系劍穗。

    藍色夢幻，乳白色美好，銀色素雅，糅合劍刃的冷厲，精緻又唯美。

    司徒北覷了眼她的神色，雖心知不太可能，仍不死心詢問：“姑娘鑄此劍是要送給陸兄麼？可否割愛，我們鑄劍山莊願以半數家財相換。”

    汐玥收起劍，堅定地搖頭：“不換。”

    走出幾步，她又駐足，問道：“陸斐什麼時候回來？”

    前些日子，鑄劍山莊有一批刀劍要送去長春山莊，人手不夠，陸斐便幫忙護送去了長春山莊。

    “那批貨出了點問題，要耽擱段時日，怕是得下月才能回來。”

    “下個月，”汐玥眸中閃過一抹憂色，徐徐垂下眼瞼，“我知道了，多謝告知。”

    說完，她繼續前行，背影被西垂的斜陽拉得老長，透出無盡落寞與沉重。

    幾日後，微風徐徐，陽光和煦，汐玥站在水榭邊，呆呆望着水中碧荷，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絲恐懼，已經五月末了，只剩一個多月……

    “你看什麼呢，這麼出神？”熟悉的聲音響起，汐玥望過去，交錯縱橫的綠影中走出一抹頎長的身影，他風塵僕僕，眉眼間滿是倦色。

    “陸斐！”錯愕之後，她欣喜不已，“不是說刀劍出岔子了，要下個月才回來麼？”

    陸斐幾步上前，在她旁邊站定：“我又不是鑄劍山莊的人，出了岔子我留在那裏也無用。”

    他來回打量着她，聲音中帶着點緊張：“你在山莊還好吧，沒有人欺負你吧？”

    汐玥怔了怔，眼眶剎那有些酸澀，搖搖頭，輕聲道：“陸斐，我不想死了。”

    陸斐心頭猛地一緊，正是因算着她生命所剩無多，他才快馬加鞭趕回來。

    無言半晌，他艱澀道：“你不是說今生來世沒有區別麼。”

    “可是下一世，沒有你了。”汐玥側眸盯着碧綠的荷葉，以前，她的生生世世都是那麼過來的，今生或者來世，於她而言沒有區別，自然也無懼死亡。

    但是現在，有區別了。

    陸斐只存在於今生，即便下一世有緣相遇，那也不是他了。

    陽光溫柔灑落，徐徐微風中，頭頂樹葉搖曳生姿，於她的面上投下斑駁光影，明明滅滅，整個人似乎也飄忽起來，很不真實。

    陸斐只覺萬千細針重重戳在心頭，隱隱作痛，他擡手，輕輕捏着她的肩頭，似在確認她的存在：“沒關係，下一世我也去找你。”

    汐玥猛地轉頭，眼眸宛若亮起萬千星辰，她淺淺勾脣，笑得如同夏日煙火，璀璨、漂亮，眼淚卻順着眼角一滴滴滑落：“雖然不可能，但你下一世還願意遇見我，我很開心。”

    “我會想到辦法的。”陽光下，少年迎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聽得聲音異常堅定。

    陸斐擡手，溫柔地替她抹去淚水。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旁人都說，她是清冷美人，其實她笑靨如花的樣子，更好看，世界彷彿都明亮了幾分。

    二人並肩立於水邊，任由日光灑落，久久無言。

    許久，汐玥終於收拾好情緒，轉身往客院跑：“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陸斐正不解，不一會兒便見她抱着雕花紅漆長盒緩步行來，將盒子塞到他手中，笑道：“喏，給你的，生辰賀禮！”

    “給我的？”陸斐怔然，旋即眸子一暗，已然明了這是提前送的生辰的賀禮。

    “對啊，打開看看。”

    陸斐抿了抿脣，緩緩打開木盒，一柄湛藍長劍映入眼簾。

    他拿起劍，執劍出鞘，劍身輕薄細長，透着幽幽寒光，一枚樹葉打着旋兒落下，接觸劍身時，頃刻斷成兩半。

    不用試，他也知這柄劍可比凌霄派掌門贏走的那柄好太多。

    “喜歡嗎？”

    陸斐點頭，如此神兵利刃，習武之人誰會不喜，指腹輕輕拂過劍刃，他問：“它叫什麼名字？”

    汐玥淺淺笑了，不枉她改了近百遍圖紙，“它還沒有名字，你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你給它取個唄。”

    “第一任？”

    “這可是我親手設計的，是不是很好看？”汐玥得意地揚了揚眉，“鑄劍山莊想以半數家產換呢，哼，我是那種看着身外之物的人嗎？”

    陸斐回過味來：“你執意留在鑄劍山莊，就是爲了鑄造它？”

    “那可不，我比竟不是鑄劍師，有些細節設計得不合理，跟鑄劍師溝通後，要及時改圖紙。”

    頓了頓，她又催促：“你是它的第一任主人，說不定也是唯一的主人，快給它取個好名字。”

    陸斐沉吟片刻，輕聲道：“就叫，莫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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