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借刀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離離白草字數:4154更新時間:24/06/27 05:21:02
    雲梨暗暗搖頭,人人都知心口要害,然而這要害是有保護的,沒有點力氣,哪能輕易刺穿。

    鮮血從程老爺心口汩汩流出,很快染紅了衣衫,他也藉着疼痛暫時壓下迷藥效果,  擡手推開程素心。

    程老爺急喘口氣,臉上滿是痛心悔恨,道:“我造下的罪孽,自不會推脫,你要報仇,我們這幾條命,  你拿去就是。”

    他的目光越過程素心,  望向繼夫人懷裏的小兒,眼神頓時柔軟下來:“只是當年我心軟,  放過你,又養你十一年,如今也請你放過浩兒,他是無辜的。”

    “心軟?”

    程素心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親眼看見你溺死了我尚在襁褓中的庶妹,還讓自己與女山賊的女兒佔了我妹妹的身份。

    你會放過我,不過是周管家說只有我們程家人,才能從京都錢莊裏提出我爹爹存下的銀錢。

    離開京都後,你要借我爹爹的名頭行事,爲防萬一,只能留下我。這些年你對我的試探監視,從未間斷。

    在鏢局走上正軌後,你又卸磨殺驢,殺了周管家,還讓無言給你報備我的行蹤。”

    ‘程老爺’慈善的面容龜裂,聲音冷酷:“周春那老家夥早該死,我給了他那麼好處,  他竟然還惦記着你爹,  暗暗引導知府懷疑我。

    我只是沒想到,他一開始就沒真心臣服,隱瞞了你看得見的事實。

    技不如人,我們兄弟甘拜下風,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國師府是怎麼回事?你又是如何說動國師府的?”

    雲梨斜了眼他,這個‘程老爺’真是老奸巨猾,不停地說要報仇就來、自己甘拜下風,給程素心她已經控制住局面的錯覺,其實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迷藥是藥效的,山賊出身的‘程老爺’深諳其道,程素心縱心性堅韌,謀劃深遠,江湖經驗還是太少了。

    果然,多年壓抑,眼看大仇得報,程素心恍似要將心中悲憤一吐爲快,也要讓山賊們死個明白。

    “這些年我藉着行善的名頭,  結交江湖中人,  本想有朝一日借他們之力,剷除程家鏢局,  沒想到天要亡你。

    我無意中看見有人鬼鬼祟祟,將一個精巧的盒子放在鏢車上,好奇之下悄悄查看,竟然是玉念珠。

    玉念珠乃稀世至寶,鮮少有人認識,偏偏我幼年因眼瞳異狀,性子孤僻,爹爹便尋了各種有趣的玩意兒逗我開心。

    玉念珠我雖未親眼見過,卻看過書上的圖紙,也聽爹爹說起玉念珠在國師府。”

    程素心一口氣說完,白瞳一轉,冷笑着反問:“這是不是天要亡你?”

    ‘程老爺’不說話,只大口大口喘着氣,那把匕首依舊插在他的心口,隨着血液的流逝,他的眼神迷離起來,恍似要陷入暈迷。

    程素心要傾吐仇恨,自然不會讓他暈過去,她端起桌上美酒潑在‘程老爺’傷口上。

    淒厲的慘叫響徹夜空,夜風從堂前穿過,地上的人們只覺寒意滲入骨髓。

    “前些日子,國師府終於來了江南,我便將沾染異香的的物件放在鏢物裏,果然引起他們的注意,查到程家頭上。

    至於你那寶貝女兒,她一貫愛搶我的東西,我不過略施小計,便讓她主動搶走爲她特意準備的錦帕。”

    涉及自己的女兒,‘程老爺’激動起來,艱難地擡起手,指着程素心:“你……你……”

    短短須臾,他的手又無力垂下,面上滿是蒼涼:“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用着你爹的名號嗎?你出生富貴,哪裏知道我們下層人的苦,若能做好人,誰願意去做壞人?

    我們兄弟在落草爲寇前,不是沒有想過靠雙手養活全家,我們也曾仗着一身武藝開鏢局,可是步步艱難。

    惡霸勒索、同行欺凌、官府壓榨,我們的鏢局開張第一單生意就砸了,拿不出鉅額賠償,我們只能落草爲寇。

    但是,當來到錢江,以你爹的名頭開鏢局,一切變得那麼容易。那些人分明不認識他,但名號一報,惡霸笑臉相迎,同行主動幫忙宣傳、求合作,就連官府也肯賞臉,一口一個程老闆。”

    程素心的白瞳泛起點點血色,衝上去握着匕首,狠狠往下插,怒吼着:“那是我爹爹積累的名聲,你殺了他,還頂着他的名號,享受他積累的人脈威望,你該死!”

    這時,失去反抗之力的‘程老爺’眼底閃過一抹狠色,迅速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獰笑道:“十一年前我能放了你,十一年後就能殺了你。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今天當爹的就教導你最後一次,再厲害的迷藥長期服用,效果也會大減。”

    說話間,他收緊五指,程素心的臉立刻憋得發紫:“老子走南闖北,什麼迷藥沒見識過,這些迷藥對老子的效果可是大打折扣!”

    一位與‘程老爺’年紀相當的鏢師掙扎着做起身,吸着冷氣抱怨:“我早就說過這個丫頭留不得,斬草要除根,大哥你就是不聽。”

    砰!

    一隻茶盞飛出,砸在‘程老爺’的腦門上,他直挺挺倒下去,掐着程素心脖子的手也鬆了。

    “咳咳咳……”程素心跌坐在地,抓着胸口拼命咳着,大口大口呼吸空氣。

    五位與‘程老爺’年紀相當的鏢師立刻緊張起來,盯着衛臨:“這是我們與她的恩怨,衛少俠還是不要摻和得好,自有你的好處拿。”

    搖搖晃晃坐起來的‘程老爺’也道:“程某願以全部家產相贈,請少俠不要插手此事。”

    跌坐在地的程素心回過神來,也驚覺她的遺漏,聽得‘程老爺’之言,譏笑道:“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衛公子二人若想要錢財,將你們交給國師府就是,自有大好前程。”

    說完,她起身抽出旁邊鏢師的大刀,朝那位抱怨的鏢師砍去,奈何她的力氣太小,拿起來都費力的很,更別說殺人了。

    程素心有些絕望,她知道自己力氣小,舉不動刀,多次暗示,才讓柳無言私下送她一柄匕首,沒想到卻卡在了賊子胸口,拔不出來。

    她恨自己的無用,廢了那麼多心思,破壞鏢局產業,又逢千載之機,讓活着的仇人順利成章聚在一起,卻還是無法親手血恨。

    早知,就下毒了,便是殃及些無辜……

    她雙手握着刀,拼盡全力舉起來,捅向旁邊中年鏢師腹部,奈何那鏢師已恢復些許行動之力,上身微沉,她的刀再次卡在胸腔肋骨間。

    程素心絕望,恍惚間,她又回到了那一日,孃親嘴角的殷紅觸目驚心,這位猙獰的劊子手提着褲子從她身上爬起來,罵罵咧咧走開。

    而她,什麼也做不了。

    這時一桃粉色刀柄伸了過來,燭光之下,銀白的刀刃泛着寒涼,映出她絕望的眼眸。

    程素心擡起頭,跌進一雙清澈杏眸,少女抿着脣,神色認真:“你爹說的不錯,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我這柄刀削金斷玉、無堅不摧。”

    程素心眼睫顫了顫,顆顆淚珠滾落下來,她抓住桃粉彎刀,狠狠捅去,刀刃入體,直至刀柄。

    壯漢雙目瞪圓,一句話也未吐出,便頭一歪,沒了生息。

    涌出的鮮血瞬間染紅程素心握刀的手,她快速眨了眨眼睛,手急速顫抖,鮮血便從指縫墜落,於地板上綻開朵朵血梅。

    她咬着脣,慢慢止住雙手的顫抖,抽出刀,仇人的屍體倒地。

    程素心起身,握着刀看向另一人,她記得當年走出房門時,正看到這人從丫鬟小水的肚子上抽出刀。

    猶記當時,鮮血於空中劃出絕望的弧度,甩在自己的臉上,這人滿臉獰笑,好整以暇等着自己的反應。

    那時,自己是怎麼做的來着?

    摸了摸臉的液體,微微皺着眉頭,疑惑問道:“爹爹,下雨了嗎?怎麼是熱的?”

    程素心握刀的手緊了緊,抿着脣,幾步上前,捅入抽出,一如他當年殺死她貼身丫鬟那般,幹淨利落。

    “大大小姐,不,程小姐饒命!程小姐饒命!”連續兩人的死亡終於讓這羣狂徒意識到處境,連連求饒。

    程素心目光越發堅定,手起刀落,連斬三人,最後來到‘程老爺’身邊,冷冷說道:“去地獄,向我爹孃懺悔吧!”

    話落,她毫不猶豫捅入。

    ‘程老爺’不甘心地擡起手,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不知何時已被拔出,可惜他再也沒有力氣將匕首送入程素心的脖頸。

    那柄刀果真是極好的,刀刃入體,依舊寒涼,瞬息抽走體內所有能量。

    殺死最大的仇人,程素心握着刀轉身,一步步走向繼夫人母子。

    被變故驚呆的繼夫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努力擡起手護住兒子,目露祈求:“素、素心,浩兒是無辜的。”

    “我們程家也是無辜的。”程素心蹲下身,慢慢舉起刀。

    “大姐姐。”稚嫩的、怯怯的童音裏滿是恐懼,程素心眼睫顫了顫,刀停在了空中。

    她緩緩擡眸,男孩圓溜溜的眼蓄滿水霧,瞳孔深處滿是恐懼,程素心一時恍然,印象裏這雙眼睛眼仁黑漆,猶如葡萄,靈動而狡黠,是自己羨慕的眼睛。

    每每見到自己,他便裂開嘴露出細白的小奶牙,奶聲奶氣叫着,“大姐姐。”

    程素心握刀的手再次不可抑制的輕顫,她努力握緊刀,卻怎麼也揮不出去。

    終於,她垂下刀,對繼夫人道:“從今往後,他不可再姓程,不可再用我爹的名號行事。”

    劫後餘生,繼夫人哪有不答應的,忙不迭應了,若不是迷藥還未完全過去,只怕當下就要抱着兒子離開。

    大仇得報,程素心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一下被抽乾,她走過來,將斬夢刀雙手奉還:“多謝姑娘借刀之恩。”

    “不客氣。”雲梨接過刀,“命運的不公、悲慘的經歷確實很難讓人保持良善,但正因如此,那些遭遇不公對待、經歷苦難折磨,還能保留善良的人,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程素心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愣在那裏,雲梨笑了笑:“沒有要求你往後繼續行善的意思,我只是很佩服你,也很佩服你爹爹。”

    說完,又擔心自己的話勾起程素心的傷心往事,又問:“往後有什麼打算?”

    “我還有以後嗎?”程素心苦笑。

    “爲什麼沒有呢。”雲梨微歪着頭,伸出手,“既然仇已報,玉念珠這個燙手山芋就給我們吧。”

    程素心愣了片刻,也不矯情,從馬車裏拿出一紫檀木盒子交給雲梨,再次道了謝,轉身往外走去。

    “小姐!”柳無言急急喚住她,他跪在地上,雙眼通紅:“沒能及時察覺賊子惡意,甚至、甚至還幫他監視小姐,是屬下失職。”

    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聲音沙啞:“求小姐給屬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用餘生保護小姐安危。”

    其他侍衛鏢師忽而也齊齊道:“屬下願追隨小姐,將功折罪!”

    程素心怔住,爲了復仇,她從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便後面府裏大部分人都不知曉賊人的真面目,她也不敢吐露分毫。

    這次行動, 害怕他們壞事,更是乾脆將所有人都迷倒,沒想到得知真相後,還是有人願意站在自己一邊。

    衛臨淡淡開口:“是去是留,後面再做決定,你們先離開這裏,我們也先走一步。”

    說完,他拉着雲梨翻身上馬走了。

    習習夜風中,飄來一陣對話。

    “你的斬夢刀,她是怎麼拿動的?”

    “因爲我想讓她拿起來呀。”

    程素心微怔,原來那柄刀叫做斬夢。

    滄瀾大陸,海域。

    歷時大半月,天水牢籠陣法終於開啓,扶嶽茹寧等各方勢力首領留下人手後,帶着人急急趕去迷霧沼澤。

    看見那個半丈寬的大洞,扶嶽氣急敗壞,還是來晚了。

    一行人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跳下。

    此時,讓他們氣急敗壞的罪魁禍首,正指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流道:“我們疾行三天三夜,程素心他們應該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夠遠了,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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