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化形

    呆滯一會兒，衛臨忽而意識到不對，“你說阿梨是你妹妹少昊瑤？”

    “嗯。”

    “不可能！我倆打小的交情，她出生第二天我就認識她了，她怎麼可能是你妹妹。”

    衛臨說得斬釘截鐵，覺醒妖族血脈說得通，畢竟先輩的事情誰知道呢，但鳳族公主，那便是直接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過是受傷，藉着凡胎養魂而已，她的神魂確實是瑤瑤。”

    少昊珞望向圓形火坑，視線直接透過火焰看到烈火中的金紅巨蛋，終於明白族裏爲何會大費周折送來源血。

    她需要重塑身軀。

    三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連身體都給折騰沒了？

    “神魂。”衛臨低喃一聲，若有所思，當初知曉她的妖修身份，他便想過這個可能。

    只是阿梨堅持祖上有人與妖修結合，她意外之下激發了妖族血脈，他也更偏向這種可能，萬沒想到，她竟是鳳凰轉世！

    見他神情複雜，依舊難以相信的樣子，少昊珞攤開手，一枚符文緩緩浮現，“這個呢，是雙生契，是我鳳族特有的保命手段。”

    “均是兩兩結契，只要不是倒黴催的兩個同時遇險，當一方生命垂危時，契約就會被激發，幫着分擔傷害。”

    “我驗證過了，我倆的雙生契就是一對兒，她就是瑤瑤。”他晃着手掌，“這個可做不了假。”

    雖然依舊難以置信，但這種事情少昊珞也沒必要騙他們，衛臨慢慢消化着這個事實。沉吟一番，他問：“她既是鳳凰，怎麼會流落到我們滄瀾大陸？”

    少昊珞翻了個白眼，他也想知道這個問題，問題是他被困在下界四萬年了，一直未曾聯繫上族裏。

    想到這裏，他心裏忍不住泛酸，他都失蹤四萬年了，族裏竟然沒派人找。

    瞄了眼衛臨，他清清嗓子，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去去，少昊氏的事情，豈是你能打聽的，好好修煉才是。”

    衛臨嘴角抽了抽，敢情前面那些不是少昊氏的事情啊，他抿抿脣，壓制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試着問道：“你們少昊氏可有名字帶玥字姑娘？”

    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無論是阿梨出生時的起名風波，還是後面扶簡真君的占卜，都說明她與玥這個名兒，淵源極深，少昊瑤真的是她嗎？

    “哪個月？月亮的月？”

    衛臨搖頭，“王月。”

    “玥。”少昊珞輕輕念着，從王旁，倒像是他們這一輩的，他努力回想，腦中卻模糊一片，只零星想起幾個族人。

    他擡手揉着太陽穴，從仙墓直接跌落下級位面，一連穿過好幾層界面壁壘，神魂本就有損傷嚴重。

    剛恢復了些，雙生契又被激發，差點一命嗚呼，他雖努力休養，終究還是有礙神思記憶。

    許久，他搖搖頭，“不記得了。”

    說完這話，他閉口不談其他，衛臨也不會自討沒趣，尋了處靈力充裕之地修煉，等雲梨破殼而出。

    這一等，就是四年。

    眼看熔岩之地溫度下降，地火不再噴射，甚至上層岩漿已經凝固，衛臨擔憂起來，“她還要多久？”

    以前都是七天，這次怎麼會如此之久？

    這四年裏，他們偶爾也會聊一聊，據少昊珞所說，九黎淵祕境本是一方獨立存在的小世界，用來囚禁青玄星域流放的邪修。

    後來有人發現它還有個特別之處，每隔三千年，便會運行至一個特殊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它距離周圍十幾個低級位面均十分接近。

    幾個頂尖勢力便合力做了空間傳送佈置，將此地作爲對下界修士對歷練考覈之地，能活着從這裏出去的人，手心會有一道銀紋，他日飛昇上界，可憑此紋加入幾大頂級勢力。

    三萬年前，魔被關了進來，灰影篡改陣法，後面九黎淵祕境險象迭生，應是與此有關。

    如今，離十年之期已經沒幾月了，再不出來，便只能等三千年後祕境再開。

    “這就說不定了。”少昊珞攤手，重塑軀體嘛，至關重要，少則幾年，多則數百年都有可能，端看她自己。

    見衛臨一臉焦急，他道：“放心，若是時間到了她還沒成功，你便把她帶去滄瀾大陸，尋個火靈之力濃郁的地方，繼續孵化。”

    衛臨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轉而又開始擔心，儲物袋、納戒均不能存儲活物，他本來就是四大派追殺的目標，再抱着個招人眼的巨蛋，寸步難行啊。

    還是在九黎淵破殼好，一來有少昊珞這只鳳凰擋在前面，不會有人發現她的身份，二來她還是太一宗弟子，出去的人裏沒有她，後面她只能改名換姓了。

    在他的心急如焚中，三月之後，終於有了動靜。

    本已快熄滅岩漿之地中心，重新騰起明紅的火焰，凝固的岩漿也再次沸騰噴射，密集的咕咚聲響起，滔滔火焰竄出地坑，向四周蔓延。

    “快走！”少昊珞叫了聲，轉身踩着飛劍快速向外飛去。

    衛臨一邊向外飛一邊頻頻回望，廣闊的熔洞內，火、熱無孔不入，將洞內燒成赤色的海洋。

    一出洞口，他便發現巖洞如夏日冰雪，以肉眼可見地速度從下往上開始消融，當下方山體消融了大半時，山體開始傾塌。

    傾塌的山體並未造成什麼轟鳴震動，泥岩在十分接近地面時，便被紅豔豔的火焰瞬息吞噬，再無蹤跡。

    烈焰熊熊，只燒得天地一片血紅，天空中目之所及的所有雲彩，都被染上絢爛的霞光。

    火海很快蔓延過來，少昊珞擡手結出一道硃紅色薄膜，蔓延的火海便自然而然地繞了個彎，繞過他們所在地地方，繼續向遠方延展開去。

    “這是怎麼回事？”忽而有人御劍而來，凌立空中，面色冷然，眸中卻是毫不掩飾的貪婪。

    來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上身赤裸，股肉紮實，皮膚黝黑，滲出的汗水淌在他結實的胸脯上，在火光中折射出一種金屬光澤。

    衛臨目中一凝，慢慢握緊手中的莫離劍，又一個囚禁的邪修。

    “不必理會。”少昊珞眼角都沒給他一個，冷笑不止，“我少昊氏的便宜可不是那麼好撿的。”

    火海很快蔓延至大漢腳下，他也像少昊珞一樣凝成靈力罩護住周身，於空中閒庭信步，“你們是何人？爲何在此？熔岩之地是不是你們破壞的？”

    走出幾步，他忽然僵住，猛然擡頭望向空中，蒼穹之上，虛空之中，似乎一道神祕大門已經打開，一種無法形容的古老、蒼涼、神聖的威壓傾瀉而下。

    地面的火焰轉爲緋金色，大漢臉色大變，周身靈光涌動，靈罡透體而出，在靈力罩內再加一層防禦，與此同時，他又祭出一件件防禦道器。

    然而，已經晚了。

    緋金火海掀起萬丈狂瀾，朝他兜頭澆下，滋啦一聲，他的防護沒有起到半分作用，一聲短促的驚呼後，便再未聽見任何聲響。

    “這是什麼？”衛臨心頭一跳，他能感受到，是那強大威壓後的東西，讓地上的火海轉爲緋海，這才有如此威力。

    “涅槃天火，把你的劍拿在手上。”

    少昊珞的聲音透着凝重，眼角餘光掃去，只見他擡手一指，朱明鳳火從他手中射出，沿着靈力罩圍成一圈。

    肆虐的緋金火焰到了此地，略微停頓，似是在感知什麼，而後便繞開了。

    衛臨手中莫離劍輕輕嗡鳴，其上金液彷彿活了過來，明明滅滅，猶如呼吸一般。

    少昊珞仰着頭，“涅槃天火之下，凡非我鳳族生靈，又無鳳翎者，均會被焚滅。”

    衛臨心中一動，“鳳翎有何特別？”

    涅槃天火之下，少昊珞神色說不出的莊嚴，“所謂鳳翎單指鳳凰尾羽中的一支，這支羽毛極爲特殊，便是取下，也會隨着本體的提升而生長、強大，說是鳳凰分身也不爲過。”

    “有它在手，在天火眼中，你也是鳳族，故而無恙。”也因爲鳳翎的特殊性，從來只給自己的另一半，久而久之，便演變成婚姻信物。

    後面的話，少昊珞沒有說出口，仙途漫漫，變故太多，一切等他到了九重星闕再議。

    衛臨點點頭，熔岩之地上空，四方雲動，山呼海嘯般激盪，中心已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四面八方的靈氣由緩到快，匯聚過去。

    “不知靈氣夠不夠？”看着涌動的靈氣，少昊珞皺起眉頭，手上忽然出現一口巨大的箱子，他正要打開，便見中心處忽而涌起濃郁的靈氣。

    他收起箱子，心中暗歎，煉丹果然是發財致富好法門，在低級位面，她竟也賺了那麼多靈石。

    幽冥鬼澤邊緣。

    歷經四年，滄瀾衆人終於破開陣法，走出灰影藏寶庫。

    衆人心情沉重，四年時間，被困陣法的無望，以及灰影寶庫的催化，爭搶鬥法時有發生，最後活着走出來不過五人，太一宗三人以及天心閣楚氏兄弟。

    林辰恨極，怒氣衝衝要去找衛臨報復，熟料，一出來便見遙遠的天際一片血紅，燒了他們的眼。

    對視一眼，五人心照不宣，朝着天際飛去，不過千里，便不得不停下，不能再前進一步。

    蒼穹轟鳴，烈焰熊熊，前路一片緋金色火海。

    衆人懊惱不已，還是來晚了！

    這緋金火海與少昊珞的鳳火氣息有些相似，威勢卻更加恐怖，別說進去，便是連探查也不敢。

    四周忽而想起一陣奇異的聲音，衆人連忙扭頭望去，只見後、左、右三面有黑線朝這邊涌來，乍一看，似乎是大片的烏雲。

    神識掃過，才發現那是鳥羣，無數的飛禽，不論修爲種族，紛紛由強到弱，排成整齊的隊伍，齊刷刷向這邊飛來。

    很快，它們便飛至火海邊緣，在上空盤旋飛舞一陣，便紛紛落地。

    距離近了，衆人才發現，在這羣妖獸後，竟然還有凡鳥在不斷趕來，只是它們沒有修爲，速度比較慢。

    樹枝上、地上、大石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飛鳥，連他們腳邊都不放過，甚至一隻嬌弱的黃鸝鳥沒尋到位置，乾脆站在楚南肩頭。

    整個過程，除去翅膀扇動的撲棱聲，再無任何雜音，敵對族羣比肩而立的場景處處可見，衆鳥均靜靜望着火海中央。

    百鳥朝鳳。

    五人心中均浮現這四個字，先前他們還抱有一絲希望，此時便知徹底無望了。

    鄭瑞輕嘆：“也不知那究竟是何種靈獸蛋，看這樣子，對少昊珞的作用不小啊。”

    話音一落， 他便覺無數道鋼針般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身上，特別是旁邊幾隻七階大妖憤怒的目光讓他心顫。

    他這才驚覺自己打破了寂靜，乾笑兩聲，本想道個歉，接觸到衆妖更加憤怒的眼神，她識趣的閉上了嘴。

    終於，岩漿深處傳來一聲清唳，一隻巨大的橙金鳳凰從中飛出，洶涌的火海翻騰不息，似在慶賀。

    飛至高空，橙金鳳凰倏然張開羽翼，風涌火舞，霞光萬丈！

    她扇動巨大的羽翼，在高空盤旋飛舞，清唳聲久久不息。

    鳳舞九天！

    衛臨擡眸望着空中那絢麗神聖的鳳凰，眼眶莫名酸澀，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許久，九天之上那無形的神祕之門被關上，冰冷、強大的威壓消失，衛臨輕輕吐出口氣，雖然那威壓並不是針對他，但處於其下，他還是爲之戰慄，如芒在背。

    眼尾一掃，翻騰的火海中，緋金色慢慢褪去，火海變成了普通的靈火，空中飛舞的鳳凰從俯衝而下，一頭扎進之前的熔岩之地。

    “走吧，現在她正是虛弱的時候。”少昊珞收了靈力罩，急急朝雲梨落地的位置奔去。

    中心區域仍是一紅火，一襲淺金衣衫的少女靜靜懸於熾火之中。

    少女豆蔻年華，瓜子臉，弦月眉，皮膚瑩白如玉，她眼眸輕閉，鴉睫如蝶翼輕顫，秀氣的眉毛擰做一團，似乎十分痛苦。

    衛臨愣在原地，眼前之人，無論容貌氣息，均與之前大相徑庭，若非識海中的清涼之意，他都不敢相信這是雲梨。

    與他的呆愣相反，少昊珞很是興奮，歡呼着衝過去：“瑤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