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活人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夜半探窗字數:4374更新時間:24/06/27 05:19:31
    這亦是陸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離開雜湖朗諾山,密法域的山連着山外山,從這頭山下去,從那頭山上來,康次的馬隊之中,漢子爲數不少,他們都是康次商隊的腳伕,這一趟一共有七名腳伕,二十頭騾馬,十一頭犛牛,還有康次和他的外甥這兩個人。

    止過山的時候好好地,就丟了一個人,也丟了最重要的一個人,那便是康次的外甥,從這一路上走了三天兩夜之後,便來到了大冰川腳下。

    還無有上山,他們俱都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看不清楚面貌,雖是帶着刀槍、弓箭,但是這些武器在大冰川,都無有用處。

    他們用的最好的,在大冰川最實用的,反而是石頭。

    陸峯問他們,大冰川之中有野獸,有生番麼?那些腳伕恭敬的對陸峯說,上師呀,大冰川之中多是有吃人的野獸,可是生番?哪裏有的生番能活在這裏頭?

    止這裏的主人康次臉色有些不自然,哪怕是商隊的頭人,這個來自於草原上的漢子,也不怎麼會說謊,陸峯看了一眼,將此事記在心上,上山之前,他們還須得“供奉山神並住諸多神靈”,最後在山下還升起來了一堆火,將乾糧——主要是酥油糖糌粑和乾肉炙烤的熱熱的,混合着青稞酒,一起喝進了肚子,增長力氣,這便是他們在進山之後,吃的最後一頓熱食。

    下一次想要吃到這一頓熱食,是要從那邊大冰川下山的時候了。

    在上山之前,腳伕跪倒在地上,請求陸峯和真識上師這兩位新上師爲他們祈福,陸峯便爲他們誦經,慈悲韻如清水一樣傾瀉在他們的頭上,爲他們點燃了頂輪的火焰,爲他們加固了右邊肩膀上的“酥油燈”,叫他們無至於被厲詭所害。

    真識上師則是將一條條哈達搭在了他們的脖子上,爲他們誦經,有了陸峯的真識上師的諸般加持,這些腳伕明顯輕鬆鬆懈了許多,整個馬隊的氣氛也輕鬆了許多,待到了康次打卦選擇的時日到了,康次抽打着牲口,開始朝着大冰川走了起來!

    陸峯望着遠處的“大冰川”。

    高不知幾許。

    那一糰子一糰子雪白棉花糖一樣的雲,罩住了這“大冰川”入山口的“高山”,叫人根本就看不清楚這“大冰川”入口的面貌,依照康次說的,此地止一個“開口”。

    真正的“大冰川”,還在此地之後呢!那處,才是真正的兇險之地。

    陸峯知,雜湖朗諾山之後,就有一座冰山壁,看起來湛藍,宛若是神蹟。

    可是和眼前的大冰川相比,雜湖朗諾山之後的那冰壁,便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順着這一條現成的路開始往上走,眼前的大冰川前路,層疊往上,如一道登天的階梯,諸多地面,都覆蓋了冰雪,無有覆蓋冰雪的地方,都是鐵一樣的黑,而再往上,就是凝結出來的寒氣。

    從這寒氣之上,就可以看到這大冰川前頭風的形狀。

    迎來過往。

    盤旋直走。

    各有模樣,各有千秋。

    很難想象在這樣的地方,會有甚麼生物能活下來。

    進入了這裏,一切都須得聽領隊的頭人言語,便是大佛爺在這裏也是一樣——僅限於在這隊伍之中的大佛爺,若是真正的大佛爺,也不須得頭人領隊,陸峯自然以眼前康次說的爲準,畢竟,走入了大冰川之後,在大冰川其中,有諸多古冰川橫列,走在這些古冰川之中,極易雪崩坍塌。

    到時候,千萬噸雪,崩坍塌下,如一條雪龍一樣,橫衝直撞,陸峯能否活着,也許還是未知之數,可是這些腳伕,極大的可能都無能活着回去。

    此處,無是任性的時刻。

    連走過了這裏的真識上師,都認認真真的聽康次的言語,在大冰川之中行走,不得一直都“上坡路”,須得從“凹地”之中穿梭行走,不要驚動神靈,也無要違背“規則”,故而他們停駐行走的地方,大都叫做“某某坑”,“某某溝”,“某某洞”,便是這些地方,都是有來歷的——都是路過的上師,亦或者是天上的菩薩,或者是古代的英雄們,停駐,將法寶留下來,或者是賜福過的地。

    康次的外甥失蹤的地方,就叫做“寶鏡溝”,是傳說之中度母的寶鏡遺留下來的地方,那處地勢極好,無風無雨,是一片天然的綠洲——當然,在那裏生存着諸多的野生動物,止這裏有上師護持在,故而他們亦不擔心動物的事情。

    動物,亦不敢輕易傷害佛法!亦是要臣服於佛法之下。

    山路上,雖然已經停了雪,可是氣溫更低了,他們須得趁着這裏變得更加寒冷之前,跨過“大冰川”,來到“後大冰川”的“烏拉站”,到了那時節,他們方纔是真的安全,應那處就是“阿五神”所庇佑之地,是可以進行祭祀之場所。

    一路之上,陸峯一句話都無有說,他止帶了一雙眼睛,將路上的所有,都記在自己的心裏。順着那規定好的一條路穿越在大冰川之中,便是在這等路上,陸峯在兩邊都見到了瑪尼堆、風馬旗和埋在了土裏的頭骨!

    這裏,亦留下來了僧侶和“巫教”僧人們的痕跡。

    也算是文明的痕跡。

    等到走入了大冰川,陸峯見到了這個地球,“活着的歷史”。

    那些大冰川,俱都是“活着的歷史”,封藏了無知道多少不可量轉的祕密。所有的人都不聲不響的走,夜了,就在溝壑之中暫時休息了一二,趁着擋風的當口,腳伕們團在一起,吃了些乾糧,從袋子之中喝了一口青稞酒,無有生火,大冰川夜晚,懸月極其明亮,月光照耀下來,所有一切纖毫畢現。

    陸峯盤膝唸經,一路之上,他無有感覺到任何厲詭的氣息,也無有看到任何的異狀,止寒氣凝結成了形狀,盤桓在他們周圍,並且相對來說,康次領路,都稱得上好走,雖然有些路十分驚險,一步踏錯,屍骨無存,可是相較於其餘的大冰川,他們走的路,都稱得上是坦途了。

    坐在了這“溝壑”之中,行走之前,康次繼續打卦,石頭落下來,康次在諸人休息到了月亮從頭頂到了斜頭頂的時間,再度叫諸人出發。這一次他們須得在天明之前,到達下一個溝,否則的話,便不能在“吉祥的時候”,到達“吉祥的地點”了。

    一路之上,陸峯也不得不感慨於神靈,亦或者是自然的奧妙無窮。在這樣的“人間禁地”之中,有人以大偉力生生的開闢出來了一道可以供牛馬走過去的道路。

    不管是甚麼溝,甚麼坑,總有一條路叫過往的行商走過的“寬”路。

    一路之上,竟然神奇的無有損失一頭牛馬!

    待到了“寶鏡溝”的時候,陸峯順着康次的手指,看向了底下的祕密寶地“寶鏡溝”。

    這一條溝壑,是整個“大冰川”的“活地淨土”,止能說勞動人民想象力,和生活息息相關,眼前的這個“寶鏡溝”,真的宛若是一片寶鏡,它就在一處古冰川之中,在這古冰川之中,有一汪不凍的海子,在海子周圍,便是各色的植被,鬱鬱蔥蔥。

    在這海子的西南方向,便是一座冰川,存在不知幾數,高聳入雲,止半段出現在諸人眼睛之中,其餘半段,都在雲彩之上,壓根就不得見。

    想要從這東南方向的山壁行走,絕無可能!

    這“寶鏡”的把臂,是從這山壁之下溶解的泉水,注入了這不凍的“海子”之中,陸峯看着這“海子”,看向了身邊的真識上師,在密法域,這樣的“海子”,應亦是某一位女神。

    還是一位寂靜吉祥的女神,在這無有了生機和生命的大冰川之中,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塊淨土佛國,甚至從上而下,陸峯還能看到諸多狼熊羊牛馬驢豹在其中成羣,形成了一個生態鏈條。

    登朗便是在此處淨土消失。

    大日已經開始從早上移到中午,措達上師已經從自己的牛皮唐卡之中,取出來了油膏,塗抹在了腳伕的身上,他未曾塗抹在陸峯和真識長老身上,這些油膏是爲了摒蔽掉野獸的攻擊,陸峯和真識上師,明顯便不用此物。

    止今天這一下,有些稀奇,牲畜還無有下去,便有些焦躁不安了。腳伕用力的拖拽着這些頭口,就感覺這些頭口大力的抗拒。

    頭口裏頭,犛牛是大牲口,它們脾氣大,膽子大,性格沉穩,但是若是它們發了狂,那也無是人可以約束的住的。

    好在白瑪尚可約束它們,越是靠近了這一片“寶鏡溝”,便越是可以感覺到了其中的壓抑與詭譎。

    甚至於康次都感覺到了不妙,他招手叫大家都勿要過去了。他盤膝坐在地上,開始打卦,嘗試搞清楚此行的兇吉。

    措達上師亦有占卜手段,不過無是用三個石子來打卦,措達上師打卦,用的是一塊六面的骰子,上面已經盤的十分圓潤,有一種香火和檀木的味道。

    這是用骰子占卜法。

    止這骰子,是要比一般的用石子打卦,階次第門檻要高一些的,須得在文殊菩薩的保護下進行,須修持得文殊菩薩的法,會念文殊菩薩的經,他尋得了方向,虔誠的跪在地上,將這骰子虔誠的捧在手上,開始唸經,這占卜法子,有隆重的,亦有事急從權的,措達上師用的便是事急從權的法子,他這骰子丟在了地上,顯露出來上面的咒文。

    看着這咒文,他吃力的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來了一本小冊子,這小冊子外頭畫着一尊神像的忿怒尊,止應過了許多時日的緣故,故而這個小冊子上的封皮,是有些發黃,掉色,措達上師拿起來了小冊子,將自己的食指在嘴巴裏面舔了些唾沫,開始翻看這本書,在這本卦書之中,尋找痕跡。

    見狀,陸峯立刻轉開了目光,應他知道,措達上師在這一本小冊子上,一定是下了咒語,其餘的腳伕,更是連看都不敢看佛爺在做甚麼,措達上師眯着眼睛,好似是看不清楚一般,認真的在其中尋找卦咒的解釋,認真的比對着甚麼。

    過了差不多吃了一個糌粑的時間,措達上師將冊子再度收了起來,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認真的說道:“繼續留在這裏就是兇,要是在五十個風瑜伽的息之後還在這裏,就是大凶,康次啊,你要尋得你那像是脫了圈的羊羔子一樣的登朗,現在就去,過了時日,我會自行離開。”

    ——康次還想要頂禮膜拜陸峯,被陸峯一把拖起來,事不宜遲,現在就應走了。

    他叫真識上師留在原地,若是無有找到登朗,便叫真識上師隨着衆人離開,陸峯則是拉着康次,來到了裏頭登朗失蹤的地方,無有想到這一次到了地方,陸峯便看到地面上留下來腳印,還有用刀在樹上刻上的痕跡。

    看起來應是一個字母,還有一個方向!

    “是登朗,上師,是登朗!”

    康次見到了這腳印和樹上的字母痕跡,有些興奮的對着永真上師說的,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祕密”,止他們兩人知道。可是說罷了之後,他的臉色便一片煞白,宛若是見到了厲詭一樣,應他說了兩句話之後,也反應過來,故而說話也磕磕巴巴了起來。

    這個草原上雄鷹一樣的漢子,此刻冷汗直冒。他轉過了臉,目光都有些空洞的看着陸峯說道:“上師,是……”

    登朗兩個字,他便已經說不出來了。

    應他也想起來了,無管是甚麼情況下,一個人在“大冰川”之中失了蹤,無有了補給,無有了菩薩保佑,甚麼都無有的情況之下,還能在這裏留下來痕跡,並且活了這麼長久的時間。

    那個人,可能已經不是登朗了。

    他便知道不止一種魔怪,擁有這樣“蠱惑人心”的能力,止他此刻的“心若死灰”和“惶恐”是騙不得人的,他不止是有對自己的外甥“死而復生”的恐懼,還有對於失去了自己“外甥”的恐懼。

    陸峯無有說話,他順着這痕跡,竟然走了許多,對着身邊的康次說道:“康次,這一條路,是通往甚麼方向的?”

    康次還有些驚魂未定,但他還是說道:“上師,這是通往下一個‘寶瓶溝’的地方。”

    陸峯問道:“是必經之路?”

    康次說道:“是必經之路。”

    陸峯說道:“那便快走吧,指不定在前面的路上,你還能遇見你的登朗哩。”

    聽到了這話,康次整個人都一哆嗦,這個漢子沉默着回到了隊伍,真識上師和措達上師都無有問永真到底見到了甚麼,此後閒話少敘,路上便是有些波折,亦無甚麼說頭,止這個說頭,最後有驚無險過了“大冰川”之後,便是在“烏拉站”之中,有了些許意思。

    在那裏,康次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外甥“登朗”,止見到了“登朗”,康次無有一點高興之感覺,陸峯站在一邊看,雙目之中金色蓮花湛湛,他看着眼前這個叫做登朗的小子,無有看出來一絲詭韻。

    故而他轉頭看向了真識上師,真識上師亦如此,措達上師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低頭垂目的樣子,無有搭理眼前的事情,故而現在所有事情,都是掛落在了登朗和康次中間。

    氣氛,詭譎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