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莫強求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夜半探窗字數:4085更新時間:24/06/27 05:19:31
    ‘一切便結束了。’

    陸峯看到了這裏,心頭忽而的想起來了這個念頭,無管是多少年的糾纏,多少年的謀劃,這一切,便都在這今日畫上了一個句號,主持尊者已經無有了蹤跡,但是老僧阿康,還是無有化作飛灰的樣子。

    便是他勝了一籌。

    主持尊者形魂消散,無復出現,可是他的密咒消失,天上的“由死轉生之輪”卻尚未消散,無管是因爲甚麼原因,它再度開始了流轉開來,那些從天而降,落在地上的“死”,在前不久便重新回溯天上,是爲“由死轉生”。

    現在,再度從天上落下的雨,便是“由生轉死”。

    輪盤轉動,蓮花臺一樣的大火亦逐漸在這裏“厲詭”鋪蓋之下熄滅,整個廟子再度陷入了淅淅瀝瀝的大雨之中,“厲詭”再度落下來,止可惜此刻,卻無有了主持尊者再來保護廟子了。

    雨幕之下,陸峯背後的青色大輪忽而流轉起來,雲霧蒸騰之下,在他周圍十步左右,便都化作了一個“漏斗”,雨卻落不下來,便是他的四周,亦是起來了寒石化作的刑柱,那滾滾的雨水落在了陸峯的身邊,卻都化作了陸峯滾滾的業力。

    業力其中,陸峯本人衣衫無溼,止陸峯這般的行爲,收的一隅,卻收不得全部,不過這個時候,阿康便對着陸峯招手,叫他過去。

    陸峯便是走了過去,老僧阿康撫摸着自己身邊,伴隨着他走了大半個密法域的頭口,緩緩說道:“永真啊永真,便是這一段因果,已然是了結在了此處,既如此,我便亦要去了。

    此間已經和我無有掛礙,所許誓言,皆已應誓,我便早就應在七百年前,便消散如風中的濃煙,止可惜,那時我還有諸多事情無有做到,那年我和無盡白塔寺呼圖克圖的鬥法,我擊碎了他的真性,但是他亦傷了我的根本根器。

    到了現在,便也如此,我也無有甚麼可以留給你。

    便止給你一句言語,你須虛心記得。”

    陸峯雙手合十,頂禮上師在,說道:“上師的一句話,便是比千萬克金子還要重的寶藏,永真永遠便都記得。”

    老僧阿康便撫摸着陸峯的額頭頂,爲他賜福說道:“我要囑咐伱的話,也無是甚麼高深的佛理,也無是甚麼旁人都說不出的金子來,我要告訴你的,便止一句話。

    莫強求。”

    便是千言萬語,到了最後,陸峯卻無有想到,老僧阿康對他說的是三個字,“莫強求”,一時之間,陸峯擡起了頭看着自己真正的“本尊上師”,便見得自己的這位“本尊上師”也低着頭看着他,他再度重複說道:“莫強求。”

    話語便說完了,陸峯無可得知這一刻的“本尊上師”到底是在思考甚麼,見到了甚麼,但是他既然這樣說了,陸峯便雙手合十,再度說道:“永真知道了。”

    “嗯,那便很好,那我也要走了,永真。”

    老僧阿康點了點頭,亦是在這個時候,可能從七百餘年之前便鎮壓在了廟子的老僧阿康的頭口,亦從白骨化作了原本的模樣,便是一頭簡簡單單的驢子,是一頭小青驢,也無甚麼神異健壯之處。

    老僧阿康也無有對陸峯再度解釋甚麼,無管是什麼恩怨,不管是因爲甚麼原因,那便都是他和無盡白塔寺的呼圖克圖之間的事情了,其中亦有許多祕密,甚至有許多大祕密,便止傳出來,就足夠叫人驚駭莫名了,可這些祕密,陸峯無能承擔。

    他無有承擔這個祕密的“資格”,“緣分”。

    這個“資格”體現在了諸多的方面之上,永真尚且不夠“厚重”,便是等到他甚麼時候足夠“厚重”了,方纔有“資格”來追尋這些答案和祕密,故而一切便都在不言之中,不主動提起,便是一種態度。

    陸峯也無有細究此事的心思和想法,這件事情便最好就如同是吹過他的風一樣,從他的身邊而過,事情亦就如此結束。他的三件“大誓願”之中,無有和無盡白塔寺有關係的祕密,所以他便雙手合十,說道:“永真明白了,但是,上師欲要去何處?”

    “我要去何處?我何處便都去不得了,我真性亦早已破碎,如今便止如路邊燒化了的灰燼罷了,止等一陣風吹過來,將我亦吹的散了,無了,便安逸了。

    止我去何處,亦無有甚麼問題在,但是永真啊,你沒有明白,你還是沒有明白,你止是嘴巴上說明白了,明白了,上師,但是是甚麼都不明白!

    但是呀,孩子,我且希望,你遲早有一日會明白我之言語的。

    我止希望你在知道我說的是甚麼的時候,還能想到今天你之言語,對我之保證。

    永真,知道了便是知道了,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我們,便都是在從不知道的路子上,朝着知道的路子上走。

    不知道,無有甚麼丟人的,無有甚麼不對的。”

    老僧阿康依舊溫和的說,但是在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拉了身邊的驢子,開始走了,止臨走的時候,他便是看向了明理長老,稍微躊躇了一二。

    明理長老見到了老僧阿康,神情冷漠,無有動作,老僧阿康並不以爲意,他止走了過去,也無在意“命主呼圖克圖太師”是被人踐踏在了腳下,他止蹲下伸手,也無得見到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見得這位“神巫”身上的盔甲和水晶,便都被老僧阿康熔鍊成了一顆顆圓滾滾的念珠!

    這念珠中間,便還有佛頭用以隔絕。

    便是“命主呼圖克圖太師”身上的詭韻,亦都被老僧阿康抽離了出來,化作了一道道絲線,串起來了這一串念珠——做到了這一步的時候,那“神巫”頓時即化作了一抔黃土,就如此的散落在了地上,便是明理長老的腳,都在此時都踏了一個空,落在了地上。

    沾染上了一靴子的泥土來!

    止這樣一下,明理長老都無有甚麼斥責的言語來,他便止收回來了自己的大腿,朝着後面退後了二步,再度頓住,至於說緩緩站起來的老僧阿康,他的手中便是多了一串一千零八百串的念珠,他把玩着此念珠,對於剛纔自己一瞬間感覺到的從此“神巫”身上傳出來的詭韻,若有所思。

    他說道:“原如此。”

    也無知道他這個“原如此”又是一個什麼意思來!能叫這樣的一位上師,發出如此的言語來,他也無有對旁人解釋的意思,在這廟子裏面,在主持尊者歸於了本土之後,他說的一些話,便無有人能聽得懂了,他止回去,將這念珠掛在了陸峯的脖子上,這一串念珠通體都是淺銅色,在念珠中間的佛頭之上,便是水晶的模樣,這每一尊佛頭,便都是“普賢王如來”。

    陸峯也無知道這一串念珠屬於甚麼程度的法器,但是他再度禮拜自己的上師,老僧阿康最後說道:“若是可以,無要去那些‘佛棄之地’。”

    這無頭無尾的這一句話,陸峯忽而心有所感,他無知道老僧阿康是不是看到了他的甚麼未來,看懂了甚麼“趨勢”,但是他既然這樣說了,那他便一定是有這樣說的理由,故而他將此事牢牢的記在自己的心裏,雙手合十稱是。

    老僧阿康最後撫摸了陸峯的兩側肩膀,心臟,乃至於其餘身上的神靈所在的地方,隨後騎上了驢子,他對於天上的“由死轉生之輪”似十分感興趣,便如此臨空而起,看他這個樣子,竟然是要去撫摸了這天上的“由死轉生之輪”。

    見此,陸峯亦是擡起了頭,看着自己的本尊上師真正的離去,這位本尊上師逆行而上,伸手看似是要去觸摸天上大的不可思議的“由死轉生之輪”,可是在即將接觸到了此物的時候,老僧阿康卻忽而變了臉色。

    這亦是第一次陸峯從老僧面上看到了甚麼叫做真正的“金剛怒目”的表情!便是這一刻,他比佛像之上的“忿怒尊”還要可怖!

    “回去!”

    他高聲厲喝,便是這麼一掌,便在當空之中推了過去,整個人便在這一瞬之間俄而化作了一尊真正的“不動明王”,便是一剎那,自己的本尊上師便化作了一尊真正的明王,智慧火如同是獅子鬃毛一般,臨空飛舞,他整個人便有一種“宛若人”一般的模樣。

    三隻眼睛,自有用處,腳下大魔,手中法器,俱都擡天而起,密咒如潮,火焰如炙!

    這一下,才是他動了真火!

    陸峯便如此的看着“不動明王”的誕生,緊接着的事情,便徹底出乎了陸峯的意料,便是陸峯在人皮古卷的加持之下,都無有看到太多的情形,甚至於陸峯都無知道這件事情持續了多久,便是——陸峯看到自己的本尊上師化作了“不動明王”,將“由死轉生之輪”——那一團軟兮兮的雲朵推走。

    緊接着,便是“天色一黑”。

    這一種情形便叫人詞窮,很難與人解釋這般的“天色一黑”是如何的一種“天色一黑”,但是陸峯便就是“看不見了”。

    再接着,自己的本尊上師便再無有了蹤跡!

    繼主持尊者無有了痕跡之後,自己的本尊上師,老僧阿康和他的那一隻小驢子,也在一剎那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點痕跡都無——便無是這廟子之中如今難堪之局面,現今的情況,便給人之感覺,便宛若是一場幻夢一般!

    明理長老似乎早就有所察覺,他從頭到尾都無有擡頭,無管是“由死轉生之輪”再度出現,亦或者是老僧阿康消失無影,他都對此並不意外,直到老僧阿康消失不見,他方纔說道:“永真——收拾收拾這裏的這般場景罷。

    這便是主持尊者圓寂的時候,廟子裏面不應這般,這應是一個喜慶的時候,那邊事了,這邊事便是要開始了,永真,無要叫廟子裏面看的不安寧,今晚之後,還須得定下轉世佛子出生的地方,須得有人將新的佛子帶回來,繼承廟子的法脈蓮臺。

    事情不能亂。”

    明理長老對着陸峯說道。

    陸峯無有說話,他便還是擡頭看着,此刻月明星稀,便是要下雪的這天象,在今日這連番情形之下,此刻這天上厚厚的一層鉛雲早就像是酥油茶上那一層厚厚的酥油,被人搜刮了一個乾淨,止剩下來了清澈的茶水,在這天上,月明星稀,雲朵如紗。

    便是給了此地一種格外的靜謐。

    這種情形,像極了製造好的供香,點燃之後,便是前半段的厚重味道完了,現在應流落在人身上的,便是禪香。

    清幽的禪香。

    ‘呵,主持。’

    ‘哎,本尊上師。’

    陸峯便一言不發,抿着嘴脣,雙手合十,明理長老言語挑明,此刻廟子裏面的大恩怨,便已結束了,是他們這些還留下來的人應該去做事的時候了,陸峯手中持着自己的本尊上師賜下之念珠,纏在了自家的手上,雙手合十說道:“合該如此,上師,不過我應去做甚麼?”

    他看了過去,廟子裏面此刻便一片狼藉,那倒塌的碉房,死去的屍體,地上殘留着的血液,還有在更深遠處,那些平日之中真正的大人物們,躺在地上,橫七豎八,像是待宰的羔羊,也無知道他們是否還活着,便是如此的一座廟子,陸峯和明理長老,便成爲了廟子之中最清醒者。

    嗯,也許還無是他們二人。

    無知道躲在了甚麼地方的智盡上師,竟然在這個時候亦是從山下走了上來,明理長老早就知道了這些,他將早就準備好的兩個牙牌拿了出來,上面寫着永真和智盡的名,他吩咐道:“現在,你們一人先要總領此間的僧兵和戒律僧——永真,你現在便是戒律院的‘大鐵棒’了,你須得趕忙前去,將厲詭都掃除出廟子裏面,便是在第一縷大日升起來的時候,你便應出現在措欽大殿之中,你須是主持圓寂和新的佛子坐牀之間,廟子裏面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戒律院首座不在,長老不在,廟子之中便由你說了算,你可明白?”

    陸峯說自己明白,他拿了牌子,將其掛在了自己腰間,雙手合十說道:“我省的,上師,我去了。”

    三年之前,陸峯便還是這個廟子裏面生死由人的學經僧,三年之後,他便在一個晚上,翻身成爲了整個無盡白塔寺最有權力的人之一——哪怕止是暫時的,便是陸峯都要搖頭說一句,世事無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