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知不可爲便不爲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夜半探窗字數:4108更新時間:24/06/27 05:19:31
    一陣鐵紅色的大風如同鐵圍山外無窮無盡,無始無終的大風,吹拂在了扎舉本寺僧人的營地之上,將此地籠罩成了鐵紅色的地獄,止這地獄止在生滅之間產生,生滅之間結束,等到了崇知大佛爺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便都結束了。

    連那吹動了“人骨哨子”才會出現的厲詭,也都被完好的隱藏了起來。

    此刻,在這裏的便都是人。

    無有一個是厲詭。

    就連噶寧·仁頓扎西,亦都受了這紅色的風塵,不過他卻無有化作“蓮花欽造法寺”的“僧侶”,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和方法,來對抗這無處不在的“蓮花欽造法寺”諸位僧侶的手段。

    唯一安然無恙者,便是陸峯了。

    陸峯跑的飛快,卻是無有沾染上了那吹出來的紅色灰塵,止他越是跑,感覺自己背後這“菩薩”越是重,所以他試探了幾個方向,便如此走來走去,發現朝着一個方向走,方纔覺得自己背後一緩。

    應是那個方向。

    “菩薩”的意思,便是在這個方向,所以陸峯便依從了菩薩,朝着那個方向走,無有想到身後的真識上師也跟了上來,陸峯看了一眼真識上師,和他拉開了距離,雖然現在陸峯的一雙眼睛,無有看出來這上師是人還是厲詭的精深本事。

    但是他覺得,不管是甚麼,現在先保持一定距離還是比較好,但是無有想到,他便走的快,這後面跟着的上師便也走的奇快,便是稱不得“亦步亦趨”,也差不得多少了,他是無能甩開自己背後的這個僧侶,但是鬥起來,可以看得出來,他背後的這上師可一點都無有想和他鬥起來,便是陸峯大聲的斥責他,口中唸誦了“巫教”的密咒,驅趕男詭女詭橫死詭的咒語,都無有驅走了他。

    陸峯便站住不走了,那後面的真識上師走了上來,跟在了陸峯的身後,陸峯說道:“真識上師,你便是想走,也跟的太緊了吧!”

    真識上師說道:“便是只有跟着你的腳步才能走出這魔地,永真上師,我也無有了辦法。”

    陸峯聽到了這話,閉上嘴巴,便先不說話了,他眺望着遠處,在那“蓮花欽造法寺”的營地的日子裏面,他也不知道這外面的日頭黑夜,是不是自己見到的白日黑夜,現在走了出來,陸峯認出來了這裏——這是在山腰處,順着這裏往前走,便可以走到自己的日出寺。

    方向、地點,陸峯都記清楚了,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雜湖朗諾山,陸峯終於是放輕鬆了一些。

    此處畢竟是他用過雙腳一寸一寸丈量過的地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密法域的大日慢慢的從遠處升了起來,將雜湖朗諾山逐漸暈染成了一片金紅之色,那帶着吉祥氣息的,凍的人都要流鼻涕的冷風從雜湖朗諾山下傳了上來,心情愉悅之下,陸峯感覺便是連那風,都帶着自由的氣息。

    回頭看,陸峯便只能看到自己和身後真識上師的腳印,其餘的甚麼腳印,陸峯是一個都看不到,至於他們來處,更是如此,營帳一類,甚麼都看不到,止地上白茫茫一片大雪真乾淨。

    兩位穿着紅衣的僧侶便都看着這升起來的太陽,直到太陽徹底升了起來,陸峯方纔繼續說道:“偌,你這上師好不曉得事理,伱是扎舉本廟子裏面的僧人,你不去扎舉本廟子的上師去,你跟着我是甚麼道理?

    便是小牛都知道跟着自己的母親,怎麼連你一個這樣大的上師,都不曉得這個道理?

    現在也應安全了,你現在即可離去了。”

    真識上師聽到這裏,沒有說話,他便還是跟着陸峯,陸峯蹙眉,他繼續往前走,但是看到後面的真識上師還跟着,陸峯便不走了,直接看着他。

    真識上師出乎意料的拿出來了自己的水煙瓶,在“蓮花欽造法寺”的時候他便沒有時間來來了一口,到了現在,終於是不必受到了生死所迫,他便盤膝坐了下來,手裏拿起來了水煙瓶,開始一口一口的抽了起來。

    水煙瓶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吃了幾口之後,他方纔舒緩了起來,鼻孔之中的白氣和肺部的煙氣一起噴出來。

    也不知道甚麼是煙氣,甚麼是肺部的濁氣。

    做完了這些,他方纔說道:“是菩薩的指引,是菩薩的指引叫我跟着你。

    菩薩便如同是我的父母,我是跟着菩薩的指引來到了這裏。

    廟子裏面已經去不得了,起碼我是去不得了。

    便只能尋得你這裏的一條路過來了,便是能夠馱的起菩薩的人,一定是要跟着的。

    便是做菩薩的牛羊,也是我應該的,跟着菩薩的馱馬,自然是可以走到淨土的。”

    真識長老緩緩地說道,他面色肅穆,很顯然不是在說甚麼笑話,他是很認真的在說這些的,他打眼瞅着陸峯,水煙抽的越發的厲害了,最後一口“咕嘟咕嘟”的水煙,他一口悶了下去,忍不住咳嗽了下來。

    陸峯由着這初升的陽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察覺到對方沒有說假話。

    陸峯說道:“那你跟着我,是要等到我將菩薩放下來之後再離開麼?

    你是扎舉本寺的僧人,便是外面攻破了‘蓮花欽造法寺’的那位上師,你投奔了他……”

    真識上師說道:“並非如此,並非如此,永真上師啊,你有所不知。”

    他睜開眼睛看着陸峯說道:“廟子裏面也有廟子裏面的規矩,便是不說廟子裏面的規矩,四位佛爺出了問題,就已經不適合回去了。

    四位佛爺出了問題,大佛爺如何也尚未可知,廟子裏面有廟子裏面的道理,我還無有跟隨一位大佛爺,止是一位自己‘供奉’了大佛爺之後,得到了‘司法上師’這個身份的上師罷了。

    這個身份在現在這情形之中,無有作用,便是想要留得有用之身,便止要跟着菩薩走,便是大佛爺在這裏,他也要跟着菩薩走。”

    真識上師耐心的解釋,他敲打着自己的雙手,用心的將自己的水煙瓶收在了自己的袖子裏面,不顧上面滾燙,忽而說道:“永真上師,現在廟子裏面,可不比往日了,扎舉本寺的廟子裏面,想要做的一些事情,須是要靠着一位大佛爺,否則的話,便是司法上師,亦不得隨意舒展。

    廟子裏面的規矩,不比外面的規矩要少,便是有心善的大佛爺,那亦也是少數,都到了現在,上師,我也無有甚麼祕密要瞞得住你的,以前的扎舉本寺,便是處處都受到了限制,但是這般限制卻不是來自於廟子裏面,最大的問題便都是來自於廟子之外。

    和現在全部都要靠着廟子裏面,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的廟子,便是法王都須得事情都和掌握這裏的扎薩克達大佛爺商議,那時,廟子之外的大臣們,掌握着廟子的生死存亡,那時候的上師們,大部分都被遣散回了部落之中,做不得在上師,都要服朝廷的差,不服廟子裏面的差,要做部落之主的奴,不做廟子裏面的奴。

    便是上師們,亦都要得度牒,無有度牒的上師,便須都得回去,不得在廟子裏面做僧,若是有廟子將無有度牒的僧收斂起來,不告知那些大臣,就是一座廟子之中,亦有懲罰。

    便是主持尊者的賬目,總管大佛爺的賬目,都須得那些大臣們閱讀,那個時候,在佛法的戒律之上,還有一道王法。”

    陸峯說道:“那你說的這些,便和你有跟着我有甚麼關係?”

    對面的這位真識上師忽而說起來這個,陸峯知道,他改了一個話頭重新娓娓道來,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所以陸峯問完了之後,也不搭理他,揹着菩薩繼續往前走,若是他想要言語,就叫他跟着自己言語吧。

    還有,若是真識上師再這樣說下去,陸峯也願意傾聽,應他也是頭一次聽到了關於中原王朝的消息,他現在說的,也是陸峯想要知道的。

    關於一個密法域,諸侯一般的廟子裏面秩序的情況。

    還有整個密法域和中原王朝的恩怨情仇。

    真識上師看着陸峯行走,他便繼續站了起來,將自己屁股上的雪拍打了一番,抖落下來了積雪說道:“永真上師啊,應如何說哩?還要說起來規矩兩個字罷。

    我跟着上師,自然是因爲規矩兩個字,跟着上師,我便是還有迴歸廟子裏面的機會。

    上師,說到了這個,其實還是要說起來那個‘度牒’關係所在。

    在草原上,廟子裏面有廟子裏面的規矩,廟子外面有廟子外面的規矩。

    止許多時候,廟子外面的規矩都不得進入廟子裏面,就像是廟子外面的風被廟子的牆堵住一樣。

    可是在中原大皇帝還在的時候,那個時候,便有許多大臣,諸多規矩,條條框框,都若是一張大網,將整個草原的寺廟都籠罩的嚴嚴實實。

    尤其是‘度牒’和‘札付’,那中原王朝和總管大佛爺便做了規定,三間房殿,五十個僧人以上的寺廟,便都要被這規矩束縛着,若是違逆了他們,莫要說是廟子無了,便是連法脈法臺,亦都會被收回去。

    就是做僧人,亦要有一個“身份”來,地位卑賤的稱之爲‘放度牒’,便是由朝廷認證的大上師們爲這這些上師發放度牒,有了度牒,還有人經常來查。

    具體罰畜數目,地位等級,便是他們規定給整個廟子的哩,便是由他們傳出來的哩!那幾鞭子下去,誰人不怕?誰人不驚!

    無了籍貫度牒的僧人,連廟子都不敢容留,應容留了這些無有了籍貫度牒的僧人,廟子裏面的僧人也要受到牽連!

    到了上面,那些大上師亦不得舒服,止他們手裏的叫做‘札付’,亦是要幾年考覈,還須得年年上供。

    他們的“年班”,“供物”,“稟餼”,“宴賚”,“封號”,“錢糧”,亦都留在了中原大皇帝大臣的手中。

    有的時候,便是要去中原大皇帝的寢宮都不得進去哩。

    那個時候,便是普通的上師要去外頭的牧民講經,治病,亦是要言語告知,更若是有上師在無了男人的牧民家留宿,更是要剝去了上師的衣服,叫他做不成一個僧侶!

    所以那個時候,便有兩處須得侍奉的,一處是廟子裏面,一處是廟子外面。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啊,中原大皇帝那邊也無有人過來了,烏拉站亦荒僻了,就連通往中原的商隊,亦成爲了祕密,止廟子外面的規矩無了,可是廟子裏面的規矩卻還有。

    上師你問我跟着你做什麼?應現在其實我的度牒,還在廟子裏面,我便就有轉圜的餘地,止須得在後頭‘供奉’主管此事的僧官便可,到時候,我還是一個好端端的上師,止不過是在此次的事情之中,發生了差池,修養了幾個新年罷了。

    無有了中原王朝,扎舉本寺的廟子裏面,便是主持法王說了算,可是主持法王也無能時時刻刻的關注廟子裏面,那諸多的事情,便是大佛爺們說了算,可還是那樣,大佛爺怎麼也能事事都自己做呢?也無非是最後落在了做事情的僧官身上。”

    真識上師的繼續吐出了煙氣說道:“所以呀,永真上師啊,便是你這樣的人,應不至於止願做得一個小寺廟裏面的僧,你也不可能便平安的做一個小地方的僧。

    你應是要去扎舉本寺去學習,去考試,去得到學位,去做一個大僧官。

    而無盡白塔寺的僧,都會去扎舉本寺考學。

    應你若是要去中部的那座大寺廟,已不可能了。朝着中間走的那路,除了幾個大寺的商隊之外,便已經全部都無有了。

    地圖都無有了。

    走那一條路橫穿‘佛棄之地’,比你去扎舉本寺危險太多了。

    所以啊,便是跟着你,亦是可以走到扎舉本寺,永真上師,這亦是一條穩穩當當的路!”

    話雖然說的繞,但是陸峯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是他懷疑現在的雜湖朗諾山上,扎舉本寺留下的僧侶們,大有問題,所以選擇不回去了。

    所以他選擇,跟着最可能沒有問題的人,等待他去扎舉本寺的時候,將他帶到扎舉本寺去。

    曲線回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