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夫聰慧者,皆閱吾書也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深海油條字數:2066更新時間:24/07/24 21:02:22
    秦奉安從桌下抽出一折呈文,與蘇斐然遞過來的紙條對比着端詳,發現二者不僅字體一樣,連措辭都十分相似。

    ——之乎者也遍地跑,夫耳豈兮水裏遊,蓋矣焉哉滿天飛。

    看來,這字條的確是嚴司馬親筆。

    “別說是同他有仇之人,就算是我也想殺了他。”秦奉安強忍着將呈文撕作粉碎的衝動,眉角抽搐着說。

    蘇斐然聳聳肩,又遞過去一張紙條,“或許你看了這個能解氣些。”

    秦奉安接過去,打開紙條,頓時豁然開朗。

    紙條上只寫了兩個字:“救命!”

    蘇斐然指了指第二張紙條上的殷紅污漬,說道:“雖然已然乾涸,但這的確是血跡。當我發現嚴司馬屍首時,他的嘴角溢有鮮血,地上也有斑駁血跡,顯然他死前曾大量吐血。恐怕,紙條上的血跡就是那時沾上的。”

    秦奉安沉思片刻,隨手拽來一張草紙,一邊思索一邊寫寫畫畫。

    “有思路了?”蘇斐然好奇地問。

    秦奉安沉着地點了點頭。

    蘇斐然大爲驚異,就算是親臨現場的她也只能猜測此事與江北太守有關,許是太守拉攏他不成,想殺他滅口。只是揣測歸揣測,她還未想到辦法證實,難道秦奉安竟這麼快就想到驗證的法子了?

    “讓我看看!”

    蘇斐然等不及地將草紙拽了過來,第一眼看去——秦奉安的字跡赫然入目,清秀簡練,甚是好看。

    第二眼看去——他寫了一大長串什麼東西?!

    “白話文運動綱領”???????

    蘇斐然愕然地看了眼並沒有覺得絲毫不對的秦奉安,然後目光落在草紙上,順着秦奉安寫的詭異東西一行行看下去:

    “風雨如晦,世道多艱。朕深感文言之弊,遂倡白話文運動,以期啓迪民智,廣施教化,振興大古。”

    “文言古奧,詞藻繁縟,非學士難解,乃士大夫之專利。平民百姓,日忙生計,豈能研讀古文?如此文字,非但無益於民智之開化,反而使民衆與知識之門愈加遙遠,阻礙社會進步。吾試問,國之民衆,皆被文字所困,何以傳承文化?何以振興國家?”

    “反觀白話文,簡潔明了,言辭通俗,近乎口語,民衆皆易理解。凡有識之人,一讀而知其意,一聞而曉其旨。讀之,如清風拂面,春雨潤物,能使人心暢快,民智漸開。推廣白話文,乃普及教育之良策,使人人知書意,明理義。如此,方能興民族之自尊,建強國之基業。”

    “白話文運動,應時代之呼喚,順民意之所向。唯有推行白話文,方能普及教育,提升國民素質,促國家富強。我等呼籲全國同胞,共同擁護白話文運動,摒棄文言之弊,迎接新文之光。願我中華大地,處處皆聞白話,人人盡享知識,早日實現民智開明,國運昌盛。”

    蘇斐然再擡頭,眼中一片漠然。

    “秦奉安......”蘇斐然嘆了口氣,“先不說重點在不在於嚴司馬喜好的文體,你寫的這玩意也不是白話文啊?讀起來半古不古,照樣還是之乎者也那老一套。”

    秦奉安扯過草紙,滿意地端詳道:“意思到了就好,細節無須苛求。”

    “先別管白話文運動了!”蘇斐然沒忍住,氣運丹田,自上而下猛地給了秦奉安一記手刀,“你不認爲,嚴司馬的上司有很大嫌疑嗎?”

    “誠然。”

    秦奉安將草紙隨手往地上一撇,彷彿剛纔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蘇斐然雖然聰慧,但她在後苑,自然不如前朝的秦奉安通曉局勢,洞若觀火。

    “你可知,這江北太守是何許人也?”秦奉安將呈文一合,問道。

    “不知道。”蘇斐然說,“還有,你能不能別拿腔作調了?”

    秦奉安沒搭理她後半句,自顧自說道:“江北太守,乃是前任穎藩都統花貝。”

    蘇斐然眼神一凜:“花棠棣他爹。”

    “是也、是也!”秦奉安扶着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鬍鬚,故作悠長道,“尚有他事,你不知也!花貝一意孤行,推行新耕田法,然損壞土壤,以致農田下陷,下有農戶上報,上有羣臣參奏。江北糧價飛漲,恐有饑荒之患邪!”

    “MDZZ。”蘇斐然根本沒聽他說了什麼鳥語,“我要走了。”

    “卿當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秦奉安雙目圓瞪,昂首挺胸,望向天穹,“見賢思齊焉,安知己非賢?琉容華,你尚有許多事須向寡人虛心求教!”

    說罷,他還覺得不盡興,又宛如世外高人般閉上雙眼,轉過身去,對蘇斐然語重心長道:“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爾等小輩,圖樣圖森破哉!”

    秦奉安裝逼結束,卻久久未得到迴應。

    他疑惑地睜開了眼睛。

    然而,殿中哪還有蘇斐然的影子?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從殿門外探進頭來,看見年輕皇帝負手而立,試探着問:“陛下,今晚還自個兒睡嗎?”

    ......

    哪怕是出了永寧殿,蘇斐然耳朵裏也塞滿了之乎者也,讓她鬱悶得要死。

    唯一讓她感到慰藉的是,玉銷竟沒有先她一步離去,而是一直站在殿外候着。

    見到蘇斐然走出永寧殿,玉銷立刻迎上前去,將手中一直摶着的薄絨披肩披到蘇斐然身上,口中不住地碎碎念道:“聖上可真會戲弄人,這麼晚了還不讓主子您留宿!還好我在外面多等了一會兒,否則這大半夜的,您豈不是要一個人走回紫宸宮了?”

    往日蘇斐然總嫌玉銷有些囉嗦,明明正值花季,說話卻頗有老媽子風範。但逃過了秦奉安的腦抽風,她只覺得玉銷擔心她的樣子煞是可愛,再囉嗦的話也好似甜言蜜語。

    但是,蘇斐然該說的話還是得說:“玉銷,你不該在這裏等我。要是我一直不出來,莫非你要守一晚上不成?那豈不是要凍着涼了?”

    “主子不必擔心我。”玉銷嘻嘻一笑,“若是您一直不出來,我便就近去達利園看書!反正您現在在宮內聞名遐邇,我只需報上琉容華的名號,便可隨意進出書庫。有書籍作伴,不會無聊。有房屋遮蔽,我也不會受凍。還是主子您和聖上培養感情要緊,趁早生個一兒半女,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有得公主和皇子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