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是誰在用葫蘆絲吹奏一曲忐忑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深海油條字數:2127更新時間:24/06/27 05:19:28
真正讓黑袍人下定決心的,不是可能會來自師父的認可,而是點蒼山一門偉大的理想。
她將黑袍往身後一甩,拱手道:“還望先生賜教。”
她的聲音有些忐忑,不知是出於對李惜雲的不信任,還是要得到大虛劍派傳人指點的激動。
黑袍人的態度從兵戈相向到請求他指點,只用了李惜雲兩句話的時間。
“小姑娘,別太天真。你方纔還想殺我,現在又理直氣壯地有求於我,這可不合規矩。”
李惜雲的回覆讓黑袍人措手不及。
“規矩?”黑袍人不解。
李惜雲倏忽間板起臉,道:“對啊。你又不是我徒弟,請我指點總得拿出點誠意吧?”
黑袍人有些無措,他方纔不是說好自己不動武,什麼都好說嗎?
“那你想怎麼樣?”黑袍人訕訕問道。
她只下了趟山,來了趟皇宮,還沒入塵世呢,就被世間繁複的規矩搞迷糊了。
“唉,說白了,就算你不給我點回報,總歸也得告訴我你要去幹嘛吧?不然萬一我真教出個惡人,你轉頭把皇帝殺了,那不連帶着我都是掉腦袋的罪?”李惜雲煞有其事道。
黑袍人頓時怒道:“我派弟子向來正直,以河山安好爲己任,怎會做刺殺皇帝的勾當?”
“我只是舉個例子,你別當真。”李惜雲“嘿嘿”一笑,道,“我也是爲咱們大古考慮不是?”
黑袍人沉寂下來,李惜雲看着確實不像惡徒,或許“大虛劍派”此名值得一賭。
“告訴你也無妨,”黑袍人咬了咬牙說,“我此行前來,是爲了取得一物。”
“何物?”李惜雲問。
黑袍人頃刻閉口不言。
看來是件要緊的東西。李惜雲也不糾纏,問道:“可是在皇家寶庫中?”
“不,”黑袍人搖了搖頭,“先生不必煩憂。此物不過是后妃之物,與前朝並無關係。”
李惜雲皺眉,問道:“你們點蒼山什麼時候還管起後宮了?”
“赴主人之所託。”黑袍人回答道。
李惜雲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主人?點蒼山那幫武癡怎麼會低聲下氣認起主來?
她先前那麼推崇貴妃,現在又要去後宮偷東西,莫非……
應該不會吧……
“你們的主人,莫不是嘉貴妃?”李惜雲試探地問,問完他自己都覺得滑稽。
誰知,他這一問,竟讓黑袍人驚駭地接連後退幾步。只聽她的聲音驚駭,顫顫巍巍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李惜雲慚愧捂臉,點蒼山真是教出來個好徒弟。
……
林岫青的表演,李惜雲到底是錯過了。
宮廷樂師的演奏自不必言,一頂一的出衆。待他們演奏到了最高潮,便襯托出了林岫青的獨奏。
只聽一陣圓潤的葫蘆絲聲於中途加入進來。
雖然林岫青並未吹錯音節,但葫蘆絲的聲響還是太過質樸,與華麗的伴奏格格不入。
宮廷樂師們才不管那些,今天加班到這麼晚,他們只管着趕緊幹完活下班。但林岫青也長了雙耳朵,知道自己吹奏功夫尚淺,壞了好端端的伴奏,卻無計可施,只能按着記憶中的譜子吹下去。
她急切之下,臉色微微泛紅,眼角竟滑出一滴晶瑩的淚水。與此同時,她氣息顫抖,手中的葫蘆絲終究走了音。
質樸的葫蘆絲聲頓時變得尖銳,樂曲的走向也變得詭異,富麗堂皇的意境瞬間變得破敗不堪,好像盛世人家突然破落成沿街要飯的叫花子。
《閱盡千奇》是西域傳入中原的古曲,描繪了樊燮古國的盛世。原本這首曲子應由西域樂器吹奏,後被中原人發覺以葫蘆絲吹奏更妙,因此改編成了葫蘆絲曲。此曲以其玄妙的指法和婉轉的音節聞名天下,以至於樂坊無此曲便不開張。
只不過,林岫青硬是把一場盛世吹成了風雨飄搖中的斷壁殘垣。
衆嬪妃方纔覺得此曲平庸,只是一開始礙於嫺妃身份尊貴,只能百無聊賴地聽下去。但自從林岫青吹破了第一個音,刺耳之音便魚貫而入,折磨起聽衆的耳朵。
與林岫青一同位列四妃的花棠棣命心葉捂住自己的耳朵,在葫蘆絲的鬼哭狼嚎聲中淡定飲茶。
其他人不敢像花棠棣一樣大膽,唯恐林岫青事後怪罪,便只能繼續聽下去,但是少不了說上一番閒話。
“嫺妃娘娘這不是棋差一着,而是要掀翻棋盤啊!”宋成珮小聲同曾文昕耳語。
曾文昕面色難看道:“她是嫌恩寵太盛嗎?竟這般自暴自棄!”
在場嬪妃中,有不少與宋成珮和曾文昕持有同樣想法的嬪妃。只是宋成珮和曾文昕去了紫宸宮數次,與林岫青關係還不錯,話音裏滿是委婉和恨鐵不成鋼之意。
別的和林岫青無甚交集的嬪妃,評價起這出災難現場便不怎麼留情面。
“聖上怎麼還忍得下去?”沈凌寒萬年冷若冰霜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
一旁的顧吟風笑吟吟答道:“聖上許是行雲流水的樂曲聽慣了,想聽些磕磕絆絆的吧?就像宮中御廚做的飯菜再好吃,姐姐你還是在自己宮裏建了小廚房一樣。”
王倩捏了捏額角,皺眉問:“嫺妃準備的時候,未有旁人指點嗎?”
安玉塵雙指一夾,將一顆鮮嫩的葡萄粒送入嘴中。
她本不想落井下石,奈何林岫青越吹越偏,周身議論聲也愈發嘈雜,她便很難再沉寂下去:“恐怕紫宸宮的人也不敢置喙吧?估計她們都把嫺妃捧上了天,她才敢以這三腳貓功夫登臺獻醜,可見嫺妃賢惠淑雅之名在外,於自己宮裏卻是另一副模樣。”
這話延伸出去太遠,少有嬪妃敢表示贊同,但也有嬪妃覺得這話在理。
——不然,她怎麼敢?
看熱鬧的人都期待着皇帝發怒,有野心的人都盼望着自己能藉機向上爬。
但她們都錯誤地估計了一件事——嫺妃在宮中屹立不倒多年,怎麼會舉止輕率,將自己這麼輕易得賠進去。
一曲已畢,宮廷樂師戰術性撤退,留下了林岫青獨自立於臺中。
她還保持着吹奏的姿勢,淚珠卻像斷了線的風箏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