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共看明月皆如此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深海油條字數:2351更新時間:24/06/27 05:19:28
蘇斐然入座,眼看着會場上已經輪到璟才人宋成珮獻藝。
宋成珮原本打算整個大活,但後期沉迷聽蘇斐然說書,玩物喪志,此時也只能拿出個中規中矩的換裝秀表演。
她的創意倒是新奇,即便表演有諸多瑕疵,依然讓諸位姐妹看了個樂呵。
只是,蘇斐然和秦奉安在大學期間看了不少社團類似的表演,比起大學生整活,宋成珮的換裝秀只能算中規中矩,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
謝芝綺看得倒是起勁,蘇斐然並不意外。
謝芝綺平日裏就喜歡打扮自己,今天頭上插朵花,明天穿身撞色衣裙,倒是與宋成珮的選擇不謀而合。
宋成珮的表演結束,謝芝綺意猶未盡,笑着對蘇斐然說:“我看她那身白鶴仙子,倒是和姐姐頭上那朵大白花兒挺配。若是再在背後生出一對翅膀,就更搭了!”
蘇斐然本來還沉浸在壓抑中,聽謝芝綺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自己頭上還有這麼個玩意,心情更壓抑了。
她伸手摸了摸額間,於指尖感受到了油彩和胭脂混合在一起的粗糲質感。
別的不說,皇宮派發的化妝品質量是真不錯,竟能完美持妝一整天。
“方纔你去幹嘛啦?都錯過了安才人和顧才人的表演!”
只見蘇斐然沒理自己,謝芝綺好奇地探過頭來。
蘇斐然認識顧才人,不僅是在赤棠苑請安時見過,平日裏散步偶然碰見也會說上幾句話。
只是,那安才人是誰?
“安才人?”蘇斐然想了想這是哪號人物,“我認識嗎?”
“唔......”
謝芝綺手指戳着下巴回想一會兒,答道,
“你好像是沒見過。她前一陣生病了,連給嘉貴妃請安都未到呢。”
蘇斐然和謝芝綺簡單聊上幾句關於安才人的事。謝芝綺說,安才人其實舊疾未愈,爲了看聖上一眼才拖着病軀到股東大會上獻藝,也算很有事業心。
只是談話的片刻,純才人便帶着獻禮走上前來。也不知她挑了何物作爲獻禮,那物件小巧玲瓏、四四方方,像是被裝於禮盒,又被她捧在手心。禮盒之上上面還蓋了塊紅布,更顯莊重奢華。
馬姝雅對着坐於高位的秦奉安行過禮,又向衆人展示了一圈手心上的東西。
“連紅布都沒掀開呢,有什麼好看的啊?姐妹們期待着裏面裝的東西呢!”顧才人顧吟風笑道。
剛坐會席上的宋成珮也起鬨道:“純才人,既然都拿了出來,還藏着掖着做什麼?趕緊讓我們開開眼啊!”
曾文昕坐在顧吟風和宋成珮身旁,但她卻比顧吟風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純才人入宮雖久,但單看這塊紅布,就知道不受寵的嬪妃在宮中受到的冷遇。”曾文昕輕笑道,“你看她那遮禮盒的布,不是什麼好料子,上面竟還沾了污漬。若是純才人再受寵一些,也不至於在明面上做得如此難看。”
“你安知這不是純才人的打算?”顧吟風不以爲然,笑着回道,“聖上仁慈,說不定看到了便在意了。”
衆人嘰嘰喳喳,議論着純才人手中之物到底是什麼。秦奉安也滿眼笑意,期待着馬姝雅掀開紅布的那一刻。
雖然會場不如剛開場時肅穆,甚至有些亂哄哄的,但秦奉安很享受這種煙火氣兒。
今年中秋夜,盈月皎皎,羣花夭夭。簾幕蕭蕭,遊子歸心可詔。
只有沉溺在嘰嘰喳喳的笑鬧聲中,秦奉安才能從中秋鄉愁的感傷中抽身而出。感覺像是喝了烈酒一樣,黃粱一枕,沉醉溫柔鄉。
秦奉安扔卻茶杯,爲自己滿上一盅溫酒,對月長吟。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秦奉安邊吟邊飲,臉上泛起一抹酡紅。
列席衆嬪妃面面相覷。
無人能接上他這句詩,也無人敢接上他這句詩。所以,她們便逢迎地說些“聖上好詩才”“聖上乃大家”,總不會出錯。
一陣冷風吹堂而過,御花園的花草樹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酒半微冷,秦奉安猛地打了個哆嗦,張公公連忙給他披上件大氅。
秦奉安拉過大氅,朦朧中盯着酒盅,聽着衆人的奉承,心道,好生無趣。
蘇斐然瞥見秦奉安落寞的神情,嘆了口氣。
她素來不喜飲酒,只覺得酒水苦澀。可是今夜月色也苦,像黃連、龍膽,又像遙隔萬里的故鄉,只能遠遠瞧見,終其一生卻無法到達。
那天秦奉安對她提起,或許二人此生再也無法回到現代,她便喝令秦奉安住口,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後來她不願見秦奉安,也是因爲秦奉安總會對她說,既來之則安之。
可是,蘇斐然心底的深處也認同秦奉安的悲觀。她不過是遷怒於秦奉安,覺得他太過現實,現實得把赤裸裸的真相往毫無準備的她臉上甩。
連個做美夢的餘地都不留,實在太殘酷了。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穿越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敢用些激進的手段去嘗試可能存在的、穿越回現代的辦法。
或許他們真的會在深宮中度過一生,然後老死,成爲未來史書中的一個註腳。
既然如此,放下執念有何不可?
在衆人議論時,蘇斐然舉着酒杯站起身,對秦奉安朗聲回道: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
說完,她仰頭將酒杯中的桂花酒一飲而盡!
桂花那樣甜,都救不回酒的味道。辛辣入喉,回味苦澀,真不好喝。
只是這回,蘇斐然倒能體會爲何有人酷愛飲酒——口中的苦澀竟能讓人暫時忽略心頭的苦澀,的確是消解愁悶的良藥。
秦奉安與蘇斐然對視,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寂寞,與在異鄉與對方相識的慶幸。
今日羣花爭奇鬥豔,秦奉安之前從未發現後苑有這麼多才貌雙全的嬪妃。她們個性迥異,各有千秋。在她們的襯托下,蘇斐然這個知根知底的人難免黯淡幾分。
秦奉安再中二,也不過是個少年,正是春心萌動之時,難免耽於美色、顧於新鮮。
蘇斐然和他恰恰相反,她雖然是個口嗨怪,說着要閱盡世間潘安宋玉,卻從未將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任何一人身上。
她就像掠過花叢的一縷清風,染上些許花香便抽身而退,自在無羈地飛往更遙遠的地方。
二人如此不同,性格去之千里。
過往數週,他們不過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們被天意綁在一起,興趣不合,話不投機。他們敢肯定,若是回到現代,二人必然會形同陌路,猶如兩條平行線一樣互不交錯。
但在十五中秋,圓月之下,他們的心意卻好像兩杯口味不同的烈酒匯入同一片酒池,緩緩交融,直到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