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恨由妒起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深海油條字數:2150更新時間:24/06/27 05:19:28
    美。

    這是極致的美。

    不同中原文化中的含蓄婉約之柔美,也不若大刀闊斧般利落恢弘。

    曾文昕此舞只能以極致的絢爛來形容,是自視清高的士大夫們鄙夷的堆砌意象,但又不得不讓人歎爲觀止,滿足了所有人對“美”的想象。

    舞畢,曾文昕裙襬停止旋轉,宮廷樂師罷手撤席。她輕點腳尖,走近秦奉安,在已然看呆的他額上留下暗香一吻。

    然後,她揮手道別。輕紗飛揚間,她轉身離去。

    秦奉安回過神來,眼前佳人已然不見,彷彿壁畫上的仙子又回去了天宮,只留下凡人對着遙遠的星河悵然。

    不止秦奉安一人被硬控在原地,在座的嬪妃和下人們都還沉浸在曾文昕極致一舞中。

    哪怕日後再也見不到如此舞姿,今日一見,感懷終生。

    即便秦奉安什麼都沒說,但他遲遲都不宣下一位嬪妃入場,衆人心中便已瞭然。日後,這後苑恐怕又多了一位寵妃。

    不一會兒,曾文昕換了常服重新入座,感受到了一道熱切的目光。

    一定是皇帝吧?

    曾文昕暗自得意,明面上卻裝作不知,低頭抿了口茶。

    再一擡頭,她發覺那道目光並未消失,而皇帝卻已經把下一位才藝表演的文貴人叫上了場。

    既然不是皇帝,那道目光究竟是......

    蘇斐然目不轉睛地盯着曾文昕。

    漂亮姐姐,好看!愛看!

    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和曾文昕拉近距離、保持關係,有機會再讓她在後苑跳舞!

    對於曾文昕的一鳴驚人,有人欣賞,有人豔羨,也有人嫉妒得發狂——

    文貴人,文月兒。

    她恨自己在曾文昕之後出場,也恨秦奉安流連於曾文昕的舞姿,對自己準備的才藝興致缺缺。

    她滿腦子都只有三個字:憑什麼?

    若她在謝芝綺之後出場,憑藉她的古典舞,就算不能豔壓謝芝綺的咬火摺子,也能與她平分秋色。

    可是如今,在曾文昕的襯托下,她的舞蹈便平平無奇、味同嚼蠟,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襯托前人的舞姿。

    但時候到了,她只能硬着頭皮上場。

    果然,會場反響低迷,連樂師演奏起來都像應付事兒一樣,無味寡淡。秦奉安更是藉着她舞蹈的工夫,咬了好幾口蘋果,還問張公公了些前朝事務。

    衆嬪妃也嘰嘰喳喳說起閒話來,好像她的節目是股東大會的中場休息一樣。

    文月兒跳完舞謝幕,大家意思意思讚許兩句,並未有太大反應。

    文月兒強撐着委屈走下臺,與下一個上場的王貴人擦肩而過。

    下臺更衣時,她忍不住蹲在陰暗的角落啜泣。

    人生而不公,她家世平平,在老人中不如嫺妃寧妃一樣有豐厚底蘊;相貌也只能算作秀麗,在新人中既不如王倩那般冷清孤傲,也不如宋成珮猶如霽月清風,不如曾文昕濃桃豔李,也不如謝芝綺靈巧活潑;她也沒什麼出衆的才情,只能算作尋常大家閨秀,更不如蘇斐然一樣有層出不窮的奇思妙想。

    不被皇帝看重,也是理所應當。

    所以,她不求聖上獨寵於她,也不求在聖上心中佔據一個特殊的位置,只求聖上能時而想起自己,問候兩句,她便得償所願了。

    所以,她特地選了表達閨閣少女情懷的婉轉之舞,來訴諸自己對聖上的蜿蜒情腸。

    但秦奉安,自始至終都未曾認真看她一眼,也未曾試圖讀懂她的心意。

    ——都是曾文昕的錯!

    都怪她魅惑聖上,聖上被她的豔麗之舞蠱惑,才不在乎她文月兒!

    文月兒感到一陣酥麻難受之意從骨頭縫中滲出來,那是蝕骨之恨,她恨一切與她爭奪聖上恩寵之人!

    她的恨意如同她的淚水,又鹹又澀,是那些天賦異稟之人品嚐不到的味道。

    “別哭了,你已經很棒了。”她聽見有人這樣對她說。

    她擡起頭,便看到了聲音的主人。身着華服的爍妃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還塞給她幾塊從宴席上順走的糖丸。

    “見過......爍妃娘娘。”

    文月兒哽咽着想要起身行禮,沒想到花棠棣按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拘禮。文月兒不知所措,花棠棣在她身邊坐下,吩咐心葉到附近守着,只留二人在此一敘心事。

    燈火黯淡,遠離人羣喧囂的角落,花棠棣拉過文月兒的手,輕輕貼到自己胸口。

    文月兒的手輕輕顫抖着,因爲膽怯想抽手告罪,卻被花棠棣緊緊地攥住。

    她感受到花棠棣的氣溫,以及她肌膚裏的心跳。那是她在皇帝身上從未獲取過的溫暖,卻被一位素不相識的高位嬪妃贈予。

    “爍妃娘娘回宴上去吧,離席太久,聖上和嘉貴妃會怪罪您的。”文月兒輕聲說。

    花棠棣“咯咯”一笑:“本宮位列四妃,和睦六宮才是最要緊的事。如若你不願回去,本宮便陪你在這裏說說心裏話,聽聽你的苦楚。”

    文月兒淚如泉涌,抽噎道:“爍妃娘娘......宮中從未有人如此待我......娘娘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回去吧。”

    “那邊喧鬧,浮華之氣太盛,本宮不喜歡。”花棠棣眨巴下眼睛,溫柔地說,“而且,下個上臺的是本宮宮中的王貴人,她的才藝在準備之時就讓本宮觀賞過了。”

    文月兒低下頭,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要是娘娘宮裏的不是她,是我就好了......”

    “你說什麼?”花棠棣笑着問。

    “不,沒什麼。”文月兒連忙應道,“我......只是羨慕你與王貴人之間的姐妹情誼......我住在流雲軒,那裏的姐妹一個個都勢利得很,見我母家式微,便冷落與我。每每見別宮姐妹相處融洽,我都羨慕得很。”

    花棠棣嘆了口氣,說道:“那你便錯了。”

    “爍妃娘娘的話,是什麼意思?”

    “宮中姐妹何來真心?不過是逢場作戲,當作消遣罷了。你看琉容華人緣好,只不過因爲她收到聖上青睞,許多人才來曲意逢迎。”

    花棠棣鬆開文月兒的手,笑着解釋道,

    “你以爲嫺妃是真心待琉容華的嗎?她不過是做樣子給別人看,讓聖上覺得她蕙質蘭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