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活不易

    第二天，周青早早地起牀，給竈洞裏填上柴火。

    昨天吃了窩頭和包子，睡得很早，還剩點野菜糠麩粥沒喝完，正好熱了當早飯。

    他在大鍋裏放上四根長木條，拼成“井”字形，將昨天留的肉包子放上去。

    吃完苦澀的野菜糠麩粥，周青將肉包子用布包起來，貼身放好。

    接着還是昨天的流程，拿過靠牆的籮筐，將鐮刀、鎬頭、麻袋，以及兩個酒壇子都放了進去。

    家裏的蠶已經開始吐絲，所以這幾天他能輕鬆許多。

    接下來只需要等蠶繭成型，就可以着手抽絲了。

    之後留下一部分蠶繭，等裏面的蠶蛹破繭成蠶蛾，到時候交配留下蠶種，才需要採摘桑葉。

    “再等一兩天，應該差不多了。”

    周青滿懷希望。

    桑蠶吐絲的過程大概需要兩三天，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到時候繅絲又是一件麻煩事情。

    如果直接帶着蠶繭去賣的話，價錢上面會少很多。

    鎮上養蠶的人家，哪家不是一家人齊上陣，分工明確，才能事半功倍。

    不過一想到周先，周青還是覺得一個人好點。

    周青鎖好蠶室，跟隔壁的院子裏餵雞的梁氏打了個招呼，這才背上籮筐出門。

    “阿青，等等我！”

    土胚房裏跑出來一個寸頭少年，手上還拿着一張油餅。

    正是早起的樑超，他一身青色的練功馬褂，搭配黑色長褲，看起來精神抖擻。

    周青停下等他。“超子，你怎麼也起這麼早？”

    “好不容易進了武館，當然得勤奮一點兒，不能浪費了阿爹的血汗錢。”

    樑超啃着油餅嘟囔着，他的神情堅定，眼神中充滿希望。

    說着，他望向身形有些瘦弱的周青，正色道：

    “阿青，等這次賣了蠶絲，一起來追風拳館練拳吧，以後這新安巷就靠咱們兩個來守護！”

    “飯都吃不飽，我哪敢有這想法。”周青連連擺手。

    所謂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他確實要去學拳，但在事情做成之前，沒有必要說出去，徒增變數。

    “唉......”樑超嘆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要不是阿爹冒着生命危險捕到寶魚，賣了十兩銀子，他也沒有這個機會去學拳改變命運。

    “走吧。”周青點點頭，往市集的方向走去。

    樑超快步跟上。

    兩人來到位於市集交匯處的中心廣場時，發現此刻的廣場上面早已擠滿了人。

    平常這個時候，可沒有這麼多人的。

    見此情形，周青和樑超準備從人羣後面繞過去。

    “來了來了！”人羣陡然從中間散開，迅速讓出一條道來。

    “大愛仙尊，往生極樂，巫神永生...”

    “大愛仙尊，往生極樂，巫神永生...”

    只見四個壯漢擡着一個鶴髮童顏的白衣道人，走在人羣中間，後面跟着一隊衣衫襤褸的平民，這些人蓬頭垢面，但眼神卻亮得有些嚇人，皆是一臉的狂熱之色，口中不斷地齊聲唸叨着。

    此時，隊伍中間走出兩個身着白衣的童男童女，兩人手上提着一個白布蓋着的籃子。

    童男童女掀開白布，竟然從裏面掏出一大把銅錢往外撒。

    儘管只是掰成兩半的碎銅錢，但照樣能花，能買吃的！

    附近聚集的民衆當即哄搶起來，只不過卻沒有一人敢衝撞中間的隊伍。

    緊接着，散完爲數不多的銅錢後，又有更多的童男童女從隊伍裏走出來，從籃子裏取出窩窩頭和黑麪饃往外扔。

    “我的！我的！”

    “別擠我啊！”

    “啊！我的手！”

    圍觀民衆再次哄搶起來，吵鬧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突然，一個黑麪饃被大力地扔到了人羣的後方。

    周青下意識的伸手，正好接住了。

    附近準備哄搶的人見到周青旁邊站着身着練功馬褂的樑超，頓時停下腳步。

    樑超將周青拉到了一旁，壓低了聲音。

    “阿青，最好別拿巫神教給的東西。”

    “有問題？”周青眉頭微皺。

    樑超小聲道：“聽說有人不敬龍王爺，導致最近縣裏臨近黑水江的幾個村子都遭了水災。

    許多活不下去的災民都逃到了附近的幾個鎮子。

    這個巫神教趁機聚集一大批災民，肯定沒幹好事。

    聽說這些災民跟着巫神教的人進了山，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武館裏面的師兄們都說了，最好不要跟巫神教沾邊。”

    “你看！”說着，樑超指向對面的巷子口。

    “連衙門都不太敢管。”

    周青定睛望去，只見一個身着皁服的小吏帶着兩名佩刀的差役躲在巷子口。

    “知道了。”周青點點頭。

    “我看到武館的師兄了！先走了。”樑超往右邊跑去。

    周青低頭看着手中的黑麪饃。

    “噗。”青絲蠱給出了反應。

    “有毒？”周青一愣，走到牆角，準備將手中的黑麪饃扔掉。

    “噗噗～”青絲蠱又說不用怕，有它在，這點毒算不了什麼。

    “好！”周青當即將黑面膜湊到嘴邊咬了一大口。

    黑面膜是高粱面做的，乾巴巴的，很難下嚥。

    不過對於還沒吃飽的周青來說，能充飢的東西都好吃。

    吃完黑面膜，周青感覺胃裏有股怪怪的感覺。

    此時，青絲蠱進入他的腹部，很快那股怪怪的感覺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青絲蠱表示這點毒太少了，根本不過癮。

    周青走出鎮子，路過溪邊，阿婆已經在捶打衣物了。

    阿婆見到周青，放下手中的棒槌，遞過來一個窩窩頭。

    “阿婆，不用了，我吃過了。”周青連忙拒絕，並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拿出一個還熱着的肉包子遞給阿婆。

    “阿婆，這是我昨天買的肉包子，給你留了一個。”

    “我老了，已經吃不出肉味了。”阿婆搖頭，並將窩頭往他懷裏塞。

    “阿婆不吃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再要窩頭了。”周青堅持道。

    阿婆頓了一下，接過肉包子，接着又掏出一個窩窩頭，將兩個窩窩頭一起塞給了周青。

    “阿婆，這......”周青一愣。

    “拿着吧，等蠶開始吐絲結繭，繅絲比背桑葉更累。”阿婆面露慈祥之色。

    周青猶豫了一下，接過了窩窩頭。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惜來到這個世界半年了，他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謝謝阿婆。”

    周青揹着籮筐上了山，等解決了最關鍵的生存問題，再報答這些幫助過他的人吧。

    “阿宇要是還活着，應該也這麼大了吧......”阿婆看着周青的背影，追憶起了往事。

    ......

    落日西斜。

    周青身披晚霞走下了山，臉色有些差。

    今天的收穫比昨天差多了。

    毒蟲雖然找到不少，但都是些小玩意兒，全部進了青絲蠱肚子。

    他的兩個罈子裏，一個裏面裝着一隻拳頭大小的不知名毒蜘蛛，另外一個裏面裝着一隻一尺左右的蜈蚣。

    這還是青絲蠱特意留的。

    青絲蠱今天明顯沒吃過癮。

    氣血梳理的效果都差了不少。

    果然，還是雨後最好尋找毒蟲。

    可惜周青不能去更高的地方。

    以他現在的實力，萬一遇到速度快的大型毒蟲，青絲蠱不怕毒，他可頂不住。

    “山蜈蚣一隻，毒蜘蛛一隻，兩文錢收。”

    大豐藥鋪，掌櫃的看到毒蜘蛛時，明顯眼神一亮，給出的價格卻依舊是一文錢。

    周青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點頭。

    青絲蠱確認過，毒蜘蛛比蜈蚣的毒素強一點，但強得有限。

    藥鋪掌櫃肯定壓價了，但是他也沒辦法，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必須得吃飽，最好能吃肉，才能補充氣血。

    加上青絲蠱的氣血梳理效果，雙管齊下，他才能盡快恢復氣血，防止影響到練武。

    “小哥，慢走啊，下次再抓到比這大一點的毒蜘蛛，我給你兩文錢！”

    掌櫃的見周青拿起兩個銅板果斷離開，難得地補充了一句。

    “好。”

    周青雖然不想理他，但還是應了一聲。

    這一次，他直接回家，路過包子鋪時，更是低着頭不去看。

    昨天已經吃過肉了，下一頓等下次有錢再好好吃吧。

    等家裏的蠶寶寶吐完絲，他要是想賣個好價錢，還得去縣城。

    得提前準備好路費。

    ......

    回到家，周青打開蠶室，看着還在吐絲的蠶寶寶們，他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這次的絲似乎......出奇地好！”

    周青僅從品相來看，便感覺這次的蠶絲品質很高。

    應該能賣不少錢。

    原本損失了一萬多只蠶，數量不足，收入應該銳減的。

    但是如果蠶絲品質高的話，可以憑藉質量賣出不低的價格。

    一來一回，反而賺了。

    高品質的蠶絲都是用來做上等絲綢的，必定是大富大貴之家才能用得起。

    只是在鎮上賣肯定會被壓到最低價，而去縣城賣，幾十裏地，去一趟有危險，回來一趟又有危險。

    這年頭，活不下去的人，不是賣身爲奴，就是進山爲匪。

    苦命人不爲難苦命人？

    開玩笑，殺的就是窮鬼。

    聽說隔壁九華鎮附近有個黃龍山，山上有個金刀寨，寨主喜歡吃菜人。

    最恐怖的是，寨主不是逼急了沒得吃，而是他就好這一口。

    “靠你們了...”

    周青從土坯房裏取出石灰粉，灑在了蠶室裏消毒除溼。

    “石灰粉也快用完了。”

    周青看着罐子裏見底的生石灰，心中暗歎。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