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同歸於盡

    ……是春藻。

    當素體感應到霸主降臨現象的瞬間，他就已經明白了。

    畢竟對他來說，對方已經稱得上是自己的老熟人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接連發生的巧合，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只有季春藻。

    他意識到，這是春藻爲自己創造出來的機會，唯一的機會——

    微小、渺茫，一旦不能及時伸出手去抓住，便會稍縱即逝的機會。

    燕景行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到吃驚，因爲“呼喚捕食大王（捕食者之王）”這一三人組無往而不利，數次翻盤的殺手鐗，對秋綺夢來說仍稱不上多大的威脅。

    她只是調轉炮口，將原本用來消滅自己的射擊對準了霸主身後的洞口，隨後僅用一擊逼退了那頭怪獸。

    過程堪稱輕描淡寫，讓他們過去經歷的冒險和戰鬥就像個笑話。不過既然對手是已經展現出恐怖實力的“世界最強”，倒是讓人覺得有點釋然。

    他藉助這個機會，跳上天空，用力抱住了那具素體。

    ——那個像是太陽、像是天神般的天使，如今正在他的雙臂環繞中，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

    但他清楚，即便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依然無法對她造成任何有效傷害。

    螺旋槍會被格擋，集束聲波脈衝炮不足以摧毀救世主外殼；就連這一瞬能將對方擁入“懷抱”中，燕景行都懷疑……不，是可以確信，對方是“出於興趣”而給予自己的機會。

    簡單來說，就是還想看看自己想做什麼、打算怎麼掙扎吧？

    雖然這都不能叫放水了，應該叫縱容自己的敵人，但這傢伙的性格就是這樣奇怪。

    畢竟，這是一場只有對自己來說決定生死的戰鬥。

    秋綺夢想看看自己還能做到哪種程度，對她來說，自己從來不是威脅，所以能居高臨下地施捨他人。

    不過，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好。

    燕景行不是沒有拿的出手的武器，他的確有一招必殺技還未曾使用——

    [超高溫熱流放射]。

    秋綺夢說過，在原型的內部沉睡着一頭怪獸，一頭吞噬過十幾個同類的惡魔，如果這部分能量能被他盡情調用，只論基礎性能，恐怕不一定會比救世主更弱，唯一的問題是無法調用。

    但這份龐大的能量，卻能以熱量釋放的形式一口氣徹底釋放出來。

    而後果……

    “會死。”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上一次讓體內熱量徹底宣泄出來時，他離被焚燒成灰不過一步之遙；而這一次，一旦爲了殺死對手放開自身所有控制，他相信自己絕無活路。

    就算深知這恐怕是自己僅剩下來的勝算，想要做出“賭上性命”的選擇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直到秋綺夢猜到了霸主頻繁出現是因爲背後有“祭祀”的存在；直到她表示就算自己死了，她還會繼續在這座小鎮留一段時間。

    ……這可不行。

    燕景行的心中再無半點猶豫。

    “我不會……讓你留下來的……！”

    原型突破電漿層的瞬間，錶殼徹底龜裂，內部包裹着的“屬於人類的部分”被灼傷，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貫穿五臟六腑的火燎燎的痛楚，尖銳到難以想象的“疼”。

    並且，一旦結束融合，他就會當場成爲一個重度燒傷的廢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數。

    ……但都不重要了。

    對於他而言，這不過是一場短暫的煎熬，無需長久忍耐。

    渡過之後，是空虛的死亡，亦是他無法親眼目睹、卻必定業已實現的勝利。

    ……

    “轟！”

    噴發的火炎，抵達恆星的溫度。

    熾白色的焰芒中央還能看到緊緊相擁的兩個高大人影，就像凝固在琥珀之中的倒影。

    一團不亞於光之洪流的熱量在夜幕中爆發，陰暗的天穹被熊熊的火光點燃，夜空中流動的雲彩，彷彿變成了火山底下的流動熔岩。

    火燒雲遍佈天穹，遮住了原本的星光與月光，久久未散去，就像晝夜顛倒，深夜重回黃昏；即使在遠隔數百公裏外的海面上，依然能看到這次奇特的天象。

    *

    不知何時，一天中最黑暗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天邊的顏色逐漸由深邃的黑藍色轉爲淡淡的銀灰。靜謐的夜晚悄然退卻，曙光開始在東方露出它那短暫而又迷人的一面，朝霞初開，如同剛剛睜開眼睛的少女，恬靜柔和。

    天際線被染上了一層細膩的紅色，彷彿是情人的親吻，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紅痕。這種紅並不刺眼，反而帶着一種寧靜的美；然而，它所覆蓋的面積又是如此磅礴，一種只有在清晨方能看到的壯麗景象。

    朝霞的光芒漸漸溢出，瀰漫在森林與山野間，照亮了整片大地，角角落落都被這流淌着的溫暖橙紅色所籠罩，世界在這一刻變得清新明亮。

    在黑夜過去後，那團懸浮在天空中央靜靜燃燒了數個小時的火炎終於來到了盡頭，火光中包裹的那兩個身影都看不見了，超高溫燃燒過後的餘燼隨風飄散，落入地面。

    沐浴在鳥鳴與清風中，翠綠欲滴的葉片上，有一滴朝露正從邊緣垂下。

    水珠微微搖晃，最後在重力的牽引下落入一堆小小的灰塵中。

    然後，下一個剎那，死而復生的奇蹟出現了——

    首先是骨架搭起的輪廓，再然後是肌肉、內臟、皮膚……屬於人體的部分被慢慢填充進去。

    最後是全身的毛髮。

    落在前方的白金色頭髮覆蓋着如雪山般起伏的胸脯，落在背後的部分則恰好蓋過肩胛。

    柔順的髮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延伸，直到能披落至地面的長度。

    “哈啊……”

    溼潤的紅脣輕啓，死而復生的她揚起天鵝般修長的脖頸，發出略帶沙啞和魅惑的呻吟。

    渾身赤裸的女人，有着女神雕像般完美的身材，獨自一人佇立在寂靜幽深的林間。

    作爲“救世主”，不可能沒有死而復生的能力，畢竟這是上一任着裝者耶穌基督實現過的最著名和最關鍵的奇蹟。

    當然，不是單純地如神話傳說中那般被釘在十字架上後的復活，而是哪怕身軀在分子層面被粉碎，依舊能依照“事先被確定下來的姿態”復活，且無論被殺死多少次都會重回人間，堪稱不講道理的特異能力。

    而與之相比……

    赤裸的女人伸了個懶腰，隨後邁出輕盈的步伐，走到一棵大樹的陰影下方。

    在那裏，靜靜躺着一小團焦黑的屍骸。已經連人的模樣都看不出來了，只剩下灰塵的聚集物，那個男孩的肉體如今還殘留下來的部分，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要小。

    在沉默地凝視了片刻後，她突然笑了起來。

    經歷過暴風雨的夜晚，碧空如洗，有鳥兒離開樹梢，撲打翅膀，朝着澄澈蔚藍的夏日蒼穹飛去。

    “你沒有死在我手中，而是試圖和我同歸於盡地自殺了，這可不算數呢。”

    秋綺夢俯下身，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只剩下灰燼的焦黑屍骸捧起。她盯着它，似乎絲毫不覺得恐怖的樣子，清澈的瞳孔中流露真切的憐愛。

    “不過，你確實已經很努力了，那就讓姐姐我來好好獎勵一下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