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灼熱的視線

    夜色籠罩下的庭院，靜謐的風吹過每一朵在園圃內盛開搖曳的花。

    停靠在道路與通道間的各種豪車名跑已經開走了大半，剩下幾輛車就像是某種大型的裝飾品，讓門前廣闊的地帶看起來不至於空空蕩蕩。

    建築物牆體凸起的房屋棱角朝着地面投落張牙舞爪的陰影，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仿古黃銅路燈，夜色朦朧如霧，燈罩內白熾的燈光漂浮在霧中，像是一個個懸浮在地上的小小月球。

    那個白金色長髮的女子正站在路燈下方。

    身穿大紅色禮裙的她，裹住小腿位置的裙襬在風中微微飄揚，就像是一團夜幕下舞動的熊熊烈火。

    從上空落下來的月光清冷皎潔，更襯托得對方不似凡間之人。

    她正擡頭望月，就像是在獨自一人凝視遼闊高遠的夜空，惶然徘徊，這個姿態爲女人身上添了一份憂鬱朦朧的氛圍。

    當燕景行和謝玉芝走出大廳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令人驚豔的一幕。

    正當他有種看傻的感覺時，旁邊又傳來一聲輕輕的“咂”。

    這下可以確定，確實是謝玉芝在咋舌。她正在以一種相對無聲的方式抗議。

    就像之前說得那樣，謝大小姐其實罕有這種比較失態的表現……

    而直到現在，他現在總算回過味來：

    ——這是在吃醋吧？

    雖然可能和他想象中女孩子吃醋的樣子有點不一樣，但她確實是在默默表達不滿，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那位大姐姐。

    燕景行暗自好笑，他們還是初中生呢，結果現在又是訂婚、又是和外人吃醋什麼的……

    毫無疑問，對於謝大小姐來說，這些事情同樣是從未觸碰過的未知領域，才會感到手足無措，連反應都那麼可愛和笨拙。

    所以說嘛，他還是覺得兩人應該老老實實從談戀愛開始才對——

    ……咳咳。話歸正題，對於這位從天而降的大姐姐，燕景行心中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畢竟兩人以前都不認識，又哪來別的更深層次的聯繫呢？他想都不敢想，無非是些“長得真漂亮”“好有氣質”“以前從來沒見過”之類正常人都會有的念頭。

    不過，或許是因爲自己老是表現失態，才會讓謝大小姐產生不安的感覺吧，尤其是兩人今天晚上才正式訂了婚。

    想到這裏，他很快做出決定：

    人在下意識間流露出的反應很難避免，所以如果他到時候覺得又要把持不住了，那就立刻激活“戰士本能”，可以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就不會露餡了。

    這可不是作弊，而是合理、靈活利用自身能力的一種方式。

    “你們來啦。”

    秋綺夢注意到了他們的靠近，她收回投向夜空的視線，美豔的臉蛋上再度浮現愉快的笑容。

    燕景行突然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爲什麼這位大姐姐一見到他們就笑眯眯的？還是說，她以前和我……或者玉芝認識？

    “景行，她一直在看的人是你。”

    大小姐突然低聲說道。

    “欸，什麼？”

    “自從這個人出現以來，我就一直在觀察她。現在已經能得出這個結論了。”

    謝玉芝語氣依舊看似平靜。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這女人的好意是衝着伱來的，與我無關。從這個前提出發進行思考，你有任何值得參考的猜測嗎？”

    “……沒有。”

    燕景行不由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好像還真的是這樣。

    大姐姐她雖然目光貌似是同時看着兩個人，視線的焦距卻總是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

    ——簡直就像是在……偷偷地瞧自己？

    本來像這樣的大美人，應該只有別人偷瞧她的份，但放在對方身上卻反過來了：

    大姐姐彷彿正懷着某種激動的情緒，正在悄悄地觀察他。

    而且，燕景行能感覺的出來，她臉上的笑容是發自真心實意的。

    所以，雖然自己從來不認識這個名爲“秋綺夢”的女人，但對方卻不同，她好像確實對自己懷有某種特別的好感——或者說，奇怪的熱情。

    他打了個激靈。

    難不成……還真是自己想錯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未婚妻，不自覺地說道：

    “——可我真的不認識她哦？”

    謝玉芝不知爲何又瞪了他一眼。

    “我當然知道了，笨蛋。”

    他們倆低聲交談的時候，秋綺夢已經走到他們跟前了。

    “首先我還是再確認一下。”

    大姐姐說。

    “你就是素體‘原型’的操縱者，對吧？”

    她又看向燕景行，這回是正大光明地看了。

    “……我是擁有素體。”

    燕景行說。他覺得這點自從對方找上門來開始，就沒用隱瞞的必要了。

    “但我不清楚什麼是‘原型’。”

    “嗯。”

    秋綺夢點點頭，又望向謝玉芝。

    “至於這位……女孩，你是‘國王’？”

    謝玉芝纖細的眉頭微微蹙起，她似乎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後才回答道：

    “……你爲什麼會知道？景行使用素體的場面或許會被無關人士看見，但我只對那個叫武志飛的人，還有他的手下們使用過能力。能得出這個結論，只能說明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我猜得對吧？”

    話說到這裏，剛纔還面無表情的她不再掩飾，直接表露出了敵意和警惕；燕景行在聽到這句話後，同樣悄然做好心理準備，雙眼緊緊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聰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偏見，總覺得能被選中當上‘國王’的人，腦子轉得都挺快的呢。”

    然而，對面的大姐姐卻還是一派輕鬆的模樣，她張開雙臂，笑着回答道：

    “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瞞着兩位。我是懷着誠意來的，所以不會對你們撒謊。當然，如果被問到了不該回答的問題，我也會保持沉默，就是這樣。”

    “所以，你千里迢迢出現在我們面前，只是出於好心想要爲我們解疑答惑？”

    謝玉芝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質疑和嘲諷。

    “還是在我們把你們的人全部……清理乾淨之後？”

    “哈哈，就算來自‘同一個地方’，卻也未必代表‘同一種意志’或是‘用一個立場’，年輕的國王，你是個早慧的女孩，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至於目的嘛……”

    秋綺夢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這個動作讓燕景行的目光再一次悄悄集中到了大姐姐被抹胸禮裙勾勒出的完美上圍，飽滿的溝壑在月光下泛着如牛奶般潔白的光澤。

    嗯，到該用“戰士本能”的時候了嗎？

    他胡思亂想着，應該還不至於吧，不如再看一會兒……

    畢竟一旦開啓戰士本能，他可就不會有興奮愉快之類的情緒起伏了。

    “我不否認，我這次來確實有我自己個人的目的。”

    秋綺夢說，那雙嫵媚又明亮的眼睛閃爍起了前所未有的耀眼光彩，灼灼視線不加掩飾，牢牢釘在他的身上。

    “我這次來就是想見你，燕景行，第一個駕馭了‘無法使用的素體’的人類。”

    “——等等，‘無法使用’？”

    燕景行本來被大姐姐過於熱情的目光盯得心神不寧、感到招架不住，這會兒突然回過神來，忍不住出聲。

    “這不對吧？我明明在素體中看到了——”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因爲他意識到這後面的話涉及素體能力的隱祕，好像不能與外人分享。

    不過，事實證明這是他杞人憂天，因爲大姐姐很快接上了他的話頭。

    “——你看到了別人的記憶。並且，還能使用別人留下來的能力，對吧？”

    “你……你知道？”

    燕景行驚訝地睜大眼睛。

    “難道說——”

    這世界上不止一件素體，並且別的素體都有着相同的經歷？

    “看來你誤會了。”

    秋綺夢搖了搖頭。

    “實際上，迄今爲止有記錄的能使用原型的人，只有你一個。倒是有過實驗體，但是他們全都死了，因爲無法控制暴走的原型。”

    “至於你看到的那些被留下來的記憶和能力……”

    她的話頭微微一頓，忽然勾起脣角。

    這個輕笑和之前都有所不同，幅度很輕微，卻似乎蘊藏着某種不一樣的味道。

    “——那些，其實是被原型所吞噬的其他素體所留下來的‘遺產’。”

    吞噬……其它素體……遺產？

    燕景行陷入迷茫之中，而秋綺夢的話語並未到此結束。

    “作爲兵器的素體之間，有着彼此戰鬥、相互搏殺和吞噬，從而不斷進化己身的宿命；於是，我們這些被選中的‘着裝者’，之間同樣繼承了這份宿命。”

    不經意間，大姐姐語氣十分隨意地透露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微笑着朝燕景行伸出手，像是在邀請他一起月下共舞。

    “但迄今爲止，所有的素體都需要與其他的智慧生命融合才能發揮出自身的力量，而只有代號原型的個體，在地球歷史上多次出現又多次消失，在沒有完全融合之前，依靠本能便捕殺了十幾位素體與着裝者，且迄今爲止從未被其他生命體的意志征服，是貨真價實的……”

    “——最兇惡的兵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