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徹夜狂歡

    噹啷——

    拋出的彈殼砸落在地上，僞裝的秋冉向腰間口袋裏掏了一把，沒能摸出來新的一發子彈。

    “olosp lozs innl，oaz vnl iop.（看來你選錯了個目標，羅織·隱匿陪審官。）”

    它轉過頭，餘光掃過四周座位，傾倒的座位間緩緩爬出一個個冥跡倖存者們的身形，只是他們臉上再無爭執和吵鬧的神情，一個個帶着陽光親切的笑容。

    其中一名僞裝的外界地少女咯咯笑着，譏諷地用只有它們之間通曉的語言說道：

    “議長看錯了人，才會讓你甦醒過來，連一個普通的碳基生物都抓不到了嗎？”

    僞裝成秋冉的羅織·隱匿扛着步槍，轉身面對那名僞裝成吉娜的少女，烈火在它的背後繼續肆意蔓延。

    “用土着的語言。”

    ‘秋冉’臉上咧開甜美的笑容：

    “左拉·欺瞞，別忘了你們能夠降臨都是因爲我。”

    羅織用秋冉的聲音笑呵呵地說道：

    “我自然會清除掉‘靶標’，你們只管呆在這裏，老老實實保持現狀。夭卡·僞造議員在冥跡人道時就替換掉了一個目標，接下來，它會控制住列車，到了聚集地，再分散開來。”

    “我們的人手還不夠一名潛行幽靈配一名監督者的配備。”

    另一名僞人微笑着提醒道：

    “希望你不會忘記議長的叮囑，羅織·隱匿，別讓你的靶標逃走了，按照社會法則，我們可不會幫你。”

    羅織·隱匿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它笑着轉過頭，正準備邁過火牆之際，突然迎面砸過來一團燃燒的火球。

    砰！

    它略一歪頭，立刻用槍托挑開攻擊，擡起眼，望向火牆隔岸。

    “哈……哈啊……”

    秋冉渾身顫抖，垂着斷臂，左手從硬座上摘下來一個枕頭，【自然發火】奧能激活，瞬間將其點燃，朝着對方丟了過去。

    啪！

    點燃的枕頭一經離手，立刻整個化作了一團暗紅的火焰，僞人紛紛避讓，不敢正面觸碰。

    “難怪你要選她。”

    一旁的左拉欺瞞一挑眉頭，用吉娜的外表輕笑着：

    “這種能力，對這個文明中的我們來說，危害可是不小呢。”

    “伊呀！”

    秋冉紅着眼，不斷地朝這邊丟出去更多的被褥、木頭、塑料瓶，將其點燃化作一個個火球，她忘卻了一切，只管狂怒絕望地把自己手頭一切東西丟過去，直到腹部槍傷再度撕裂，她才痛苦地捂住肚子，跪坐在地上。

    “呃啊……呃啊啊啊啊啊……”

    好痛！

    這一槍，沒有那麼幸運，子彈擊穿了腸子，而且發生了嚴重的翻滾，擦破了肺葉，從後背兩根肋骨之間的飛了出去，撕下來極大的一塊血肉。

    秋冉仰着頭，嘴裏無法自抑地吐出鮮血，她的身體劇烈痙攣，大量的失血和使用奧能，讓她感到頭暈目眩，心季不已，但是她的思維卻意外的清晰起來。

    透過煙霧繚繞火牆，秋冉勉強看到了那些從座椅縫隙之間突然間站立起來的僞人們，臉上掛着笑容，卻說出冰冷殘忍的話語。

    僞裝變成別人的樣子，還要試圖殺死別人——

    她想起來了。

    “冥跡人道……冥跡人道地下三層的生化倉裏，有這樣的東西！”

    是啊，之前李澳茲突然間懷疑自己，一直盯着她，正是因爲這些僞裝成人類的怪物。

    但是，李澳茲不是已經殺掉了那只嗎？

    在那之後，李澳茲不也一直盯着自己和簡，怎麼會有機會讓它們滲透進來？

    盯着自己和簡。

    自己……和簡·涅麗亞

    ——慢着。

    難道說？

    秋冉的劇烈喘息一滯。

    她想起來了。

    “杜澤辛先生帶着法則三特工襲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簡是不在李澳茲和我的視野中的。”

    當時她還以爲簡是去趁機摸魚划水，然而現在看來，似乎並不只是如此。

    ————————————

    “地鐵兄弟會的同志們，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之後接個委託。我不要那些物資，就當作報酬了。”

    …………

    騙子。

    …………

    “薔薇軍在阿爾格拉特和西望堡站有駐紮軍隊，這應該是最近的——大概有600公里。”

    …………

    謊言。

    …………

    “我希望你們能夠去那裏一趟，薔薇軍願意接收這些被解放的實驗體，他們的能力，自己對冥跡的仇恨，需要釋放。”

    …………

    圈套。

    簡死了，僅僅是脫離開李澳茲視野的幾分鐘時間，就被僞人殺害替代了。

    不僅如此，它還頂着簡的皮囊和身份，帶着更多的僞人們混入了進來，打算把這些可以隨意調換身份的怪物，經由地鐵兄弟會和薔薇軍之手，散播到更遠的地方。

    先是外界地的反抗軍組織，然後是各個聚落，之後是整個外界地，最後是四國乃至全蔚藍星。

    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僞人們算計好的。

    那個真正的薔薇軍戰士，簡·涅麗亞死了，就好像諾米一樣，早就死在了不知名的敵人之手，被別人頂着身份活下去——到這一刻，秋冉終於明白，當初簡·涅麗亞爲什麼對於他們絲毫沒有親切感。

    被人奪走了身份，搶走了人生，眼睜睜看着不符合自己期望的事情發生。

    所謂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對於本就性格軟弱的秋冉來說，憎恨一個人是很難的，相比之下，解開誤會才能讓她真正如釋重負。

    “對不起啊，簡……是我們不懂你的痛苦，不該要求你那麼多的。”

    秋冉癱在地上，歉意地說道：

    “諾米是我們的朋友，希望你們之間能夠相處的更愉快一些……嗯，看起來，我很快就有機會親自道歉了。”

    嗤——！

    僞裝成自己模樣的僞人突然端起來二氧化碳滅火器，冰冷的乾冰噴霧瞬間撲滅了大片的火海，望着那張和自己完全一致，卻頂着一臉微笑的臉蛋，秋冉突然間醒悟過來什麼。

    火。

    “他們，似乎怕火。”

    之前只是下意識覺得火還能對它們有些威懾力，但是現在看來，那些僞人並不敢蹈火過來撲殺掉自己。

    僞人怕火！

    “……所以它才那麼執着於殺掉我，兼併我的身體。”

    爲了自己的奧能。

    秋冉擡起左手，望着掌心被燙傷的疤痕。

    原來，這東西這麼優秀啊。

    “要是早點有你，家裏人肯定早就過上好日子了。”

    秋冉忍不住泫然淚下，她捂住面龐。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人生中最被需要的時候，居然是在殺人的怪物眼中。

    如果這些怪物，拿到了自己的奧能，會怎麼樣？

    會不會克服掉對火焰的懼怕，還是會反而成爲它們侵略人類的助力？

    諾米死了，簡也死了，被奪走了身軀和身份的滋味何其痛苦折磨，對於那些信賴的情侶，家人，姐弟兄妹們來說，深愛的家人被早已替換，在你用情至深之際，被撕破臉皮的僞人殺害——

    如果，這樣的痛苦擴散到整個霜鍍，外界地，全蔚藍星呢？

    “夠了，真的夠了。”

    秋冉笑着哭了出來，她看着前方不斷撲滅的烈火，身體越來越輕。

    她再傻也知道，火焰徹底撲滅的時候，就是自己生命走向終結的時刻。

    哐當！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了劇烈的撞擊聲。

    “秋冉！”

    沉悶的男聲夾雜着粗重的呼吸聲，一邊撞門吼道：

    “你在裏面嗎？秋冉——該死的，這破門，我打不開它，他媽的，雙重落鎖！”

    ——李澳茲？

    “是你嗎……澳茲！”

    秋冉背靠着門板，大喜過望，隨後立刻焦慮地對着門板說道：

    “你快回去！李澳茲，你的身體不能進行戰鬥！”

    門後的李澳茲幾乎是半跪在地上，面色蒼白。

    正如秋冉所說的一樣，感應到了威脅，被強行從休眠狀態中復甦過來的他，如今的狀況並不樂觀。

    【基因過載】的狀態還沒有完全修復，只是恢復了行動能力和面板屬性。

    但這些，對於【突變者】來說有什麼用呢？

    【魅力】不像別的屬性，如果沒有奧能，就相當於沒有炮彈的大炮，只是徒有其表的擺設。

    而他現在儲備的奧能，除了進化後的【永生之血】，其他一個都不能使用。

    再多一個奧能也好，只要再有一個奧能，他就能爆發出貝塔階以上的力量。

    “秋冉！燒門！快燒門，把門燒熔了，就有機會出來！”

    李澳茲焦急地吼道，他不知道門的那邊是什麼情況，只知道秋冉如果再不出來，等一會兒當替換了簡的僞人騰出手來，他們都得死在這裏。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頭等座，依靠那裏的銅牆鐵壁防守，等到時機到了，就跟後面的車廂脫節——”

    “澳茲。”

    秋冉輕飄飄地說道：

    “我這裏，有十幾個怪物。”

    李澳茲一怔。

    “怎麼會有這麼多……”

    “是啊，如果只是一兩個，倒也無所謂，對吧。”

    秋冉說着，緩緩站了起來。

    “秋冉，你不要死！你家裏還有親人不是嗎？”

    她目光向前，看到了那只剛剛掉落在腳邊的油桶。

    火勢漸漸衰弱。

    秋冉嘴脣翕動：

    “我好冷，奧茲。”

    “秋冉，你堅持住！”

    李澳茲拔出長刀，照着大門不斷地噼砍。

    砰！砰！

    沒有了【銘魂劍聖】，他的力量根本砍不動塑鋼的大門，素斬並沒有迴應他的訴求，這把普通的長刀打在大門上，只能留下淺顯的斬痕。

    斬擊無用，李澳茲左顧右盼，瞅到了擱置在一旁的機械外骨骼裝甲，這是從杜澤辛的裝甲上拆下來的一節手臂。

    李澳茲立刻冷靜下來，按照【永續·獨斷專行】的效果，如果是以【魅力】判定，那完全可以讓他穿上去。

    “秋冉，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救你出去！”

    “李澳茲，我想，我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秋冉撿起汽油桶，擰開蓋子，刺鼻的味道立刻飄逸出來。

    “咳咳——好嗆！李澳茲，我好想找到不冷的辦法了。”

    “你他媽說什麼傻話！”

    李澳茲費力地打開機械外骨骼，將其裝在自己的左手上。

    “給我等下，再等一下就好！你的家人還等着你回去陪伴呢！”

    “——已經不用等我咯。”

    秋冉擡起頭，將汽油澆在了頭頂上。

    砰！

    李澳茲狠狠一拳砸在大門上，門板瞬間變形。

    滴嗒、滴嗒……

    汽油順着秋冉的下巴滑落，濺在地上。

    “不要去，秋冉！”

    李澳茲咬緊牙，全力扯動大門，朝着秋冉伸出去右手：

    “不要過去，秋冉，回來……”

    秋冉轉過身，淺色的眸子亮起熾熱的情緒。

    “要是有功夫，就上個大學吧。”

    她說。

    下一刻，火光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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