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龍島（五）

    “重量級？有倒是有，不過——”

    一直像鸚鵡一般聒噪的卡斯特林·藍雷突然間停了下來，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擡起手，拍了拍坐在自己對面的西格德·多蘭，說道：

    “那不，他來了。”

    “誰？”西格德·多蘭茫然。

    順着對方的手指指向的方位看去，恍然大悟：

    “哦，是那家夥，怪不得，如果是他的話，那我們的機會還是挺大的。雖然比不過亞頓冥族，但至少保住前十之位不是問題。”

    廣場中心的飛艇停泊位緩緩落下了一艘豪華飛艇，上面專屬的雷龍紋章表明了這是酋長專用的飛艇。

    梯子放下，兩名美麗優雅的空姐鋪下紅毯，赤紅龍人保安拉開警戒線，爲迎接來客清出場地，還要招呼着樂團奏樂，場面極度複雜。

    這麼大的排場，立刻吸引了各路來客的注意，人們紛紛把目光看向飛艇，不明真相的人好奇地詢問起這上面是何方人馬。

    而只要是有心人，早已經知道這艘飛艇搭載了什麼乘客。

    “都知道是誰嗎？”卡斯特林·藍雷調侃道：“這些，可是咱們境淵真正的青年才俊。你能猜出來嗎？”

    “那當然，而且我知道他們的排列順序，等會兒下機，肯定也是這麼亮相過程。”

    西格德·多蘭端起一杯酒，笑着說道：

    “首先是，【西方魔種】奧普雷利·多芬，上位紅龍變種，七頭十角的魔鬼龍。”

    啪嗒。

    一個赤發的精靈打着哈欠，滿臉不耐煩地從飛艇上走了下來，高大俊美的外表之下，蘊含着深淵一般的底蘊。

    “還真是，”卡斯特林·藍雷點頭：“這貨是個臭屁男，不過實力絕對在柯西階算強大的，據說是從帝邦專門趕過來的，不容易——下一個呢？”

    西格德侃侃而談：

    “下一個必然是【藍衣主教】茜茜·蘭尼斯卡·雅音。”

    湛藍的衣袍拖在地上，一名模樣精緻漂亮，手持厚重教典的精靈女子從飛艇上走下，厚實的衣衫並沒有埋沒她豐滿窈窕的曲線，她向着周圍人羣笑着，單手撫胸，用空靈的聲音爲衆人祈禱道：

    “諸神在上，星淵的光芒照亮您的前路，您必將熠熠生輝。”

    卡斯特林·藍雷撇撇嘴：

    “好看是好看，大也是真的大，茜茜這神棍婆娘是頂格參賽的，作爲青年銀龍，年齡差一點就超標了——當然，作爲從「湮滅聖殿」派來的，實力是沒的說，只不過會不會藉此機會傳教……”

    “能贏就不錯了，你還擔心滲透。茜茜好歹是這隊人裏唯一的半神水準，雖然沒有資格封卿，好歹實力在那裏擺着呢。”

    西格德唏噓道：

    “下一個不太好猜，我想想……應該是【午夜領主】奈嘉·霍夫卡。”

    鐺！鐺！鐺！

    沉重的鎖鏈砸在地上，一個身材極端魁梧，披掛重甲，如同一扇城門的巨魔龍裔行走在大地上。

    精靈比巨魔年輕太多，甚至有說法認爲，巨魔是精靈的始祖。

    一般來說，很少會有龍族使用巨魔的造型，只有那些上古時代，見證過巨魔帝國無上輝煌榮耀的遠古龍族才會這麼做。

    這代表着，他們曾經跟巨魔帝國交往密切，是絕對的實力和榮耀的象徵。

    “純血黑龍——奈嘉·霍夫卡。從陰影神座下轉生17次的絕對實力派，他曾經輔佐巨魔皇帝安東·尤丁採夫建立了偉大帝國，並10次護駕成功，是巨魔帝國的戰爭英雄，加上他陰影神族眷屬的特性，不論死去多少次，都能夠轉生，原本應該是當時，不甚至現在最偉大的龍族……”

    卡斯特林說到這裏，搖搖頭，遺憾地說道：

    “如果不是青之魔女的詛咒，讓他每活到1000歲就會遭到劫難，巨魔帝國也不會瓦解，他現在還是帝國的首相吧？”

    “輸了就是輸了，昔日的傳奇，現在也就70歲，比你我還小呢。剛剛達到柯西階，能來參賽了，至少巨魔帝國覆滅後，【午夜領主】現在非常願意站在我們這邊，已經不錯了。”

    西格德想了想，說道：

    “下一個，應該不用猜了吧。”

    “嗯，誰都知道，這一位也是層淵大名鼎鼎的，金龍武僧亞契·杜肯·蒙瑟。從銀河眼絞肉機殺出來的超級猛男。但更讓人震撼的是，他居然是自願參戰，不要好處只爲了伸張正義的志願者。”

    “這一點確實厲害，如果他是純龍族，沒有皈依【毀滅】道途的話，那我更佩服。”

    “得了吧，西格德，至少亞契沒有換國籍，你看看前面那幾個貴物，不是帝邦就是聖殿，還有巨魔帝國這種古代霸權——算了吧，至少他更純粹點。”

    “你這話說的，皈依道途和換國籍，哪個成分更差勁？換了國籍，就不能是龍族了嗎？那格琳娜公主還是集團的掌上明珠呢，我超，你不會是要開了公主的龍籍吧？你還是離我遠點吧，哈龍，到時候血別濺我身上。”

    “滾你的，公主那叫國籍嗎？集團都是她的！世人誰不知道雷德·金冕下才是集團的主人。”

    “但你是集團的員工嗎？”

    “我不是，我試過申請旅遊簽證和留學籤證，他們說我太窮了，認爲我有移民傾向，讓我這個純血龍族滾出去。”

    “不管你怎麼說，還是血統和道途，更爲重要吧……”

    “那你這說的，格琳娜公主好像也皈依了【劫掠】道途。呃……冕下好像就是劫掠諸神來着？”

    “說真的，我建議這種不利於團結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我贊同。”

    就在兩人已經對下一個乘客的身份板上釘釘的時候，出來的人卻有點出乎意料。

    不，不是出乎意料。

    啪、啪、啪嗒。

    “這裏就是龍島啊，真稀罕，第一次在這種時候，來到這裏。”

    一個年輕俊美的黑髮人類男子從階梯上走下，他享受着在境淵十分稀缺的富足陽光，幸福地眯起眼睛，背後緩緩跟上一個銀髮哥特裝的少女僕從，揹着小山一般的行李，來到主人身前，張口就是地道的虛空語：

    “尊主，您第一次來龍島嗎？”

    “第一次？不算是，這地方我比沙之家都熟悉。”

    男子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解釋道：

    “只不過，第一次來到沒有被摧毀的龍島。”

    看了看兩邊歡迎圍觀的人羣，男子笑着向大家打着招呼，用極爲標準的龍語說道：

    “哈嘍哈嘍，大家好啊！龍島很美很漂亮，我們龍島真的太棒了，我愛龍島！”

    面對這個陌生的面孔，西格德和卡斯特林兩龍面面相覷。

    “這誰？怎麼會有貴族化形成人類的？”

    “我不到啊。氣息上是龍族，但是感覺不出來是什麼水準的。”

    這樣疑惑的，不在少數，經過一討論，不少龍島公民得出了一個猜想：

    “不會是，那些低等龍裔，混血龍族吧？”

    看熱鬧的外族遊客覺得沒啥，只管跟風鼓掌，給足了男子面子，也讓其沒有察覺到周圍夾道歡迎的龍島公民變得冷漠起來。

    對於他們來說，這應該是歡迎高等龍族精英的儀式。

    好在片刻後，金龍武僧亞契鄭重地出場，熟悉的精靈形象和金龍極強的親和力立刻迎來了龍族們的歡呼，他們的熱烈歡迎把亞契嚇了一跳。

    還好作爲清心寡慾的武僧，他很快鎮定下來，溫和地跟周圍同胞打着招呼，在龍族同胞的熱烈歡迎中，登上了專車，跟之前的幾名外援龍族再度匯合。

    “龍島龍民們真熱情，出乎意料，我居然還挺受歡迎的。”

    金龍亞契一上車就找到那名男子，在他身旁座位落座，有點激動道：

    “大家都是很好的龍族啊，這麼多年我第一次來到龍島，沒想到居然有種回家的感覺——你覺得呢，李澳茲？”

    “嗯。”

    黑髮男子正是李澳茲，他託着下巴，隨口道：

    “某種意義上，確實算回家。星淵本土龍族的起源之地，就在境淵，往下了，會變成虛空龍、羣龍菌團、冥淵龍，往上了，跟淵外龍族混雜着，說不清楚關係。”

    “那麼，您呢？”

    坐在不遠處的銀龍茜茜呵呵笑道：

    “從剛剛開始，我就注意到這位名叫李澳茲的小哥……您身上看不出什麼龍族特徵，讓龍頗爲好奇啊。”

    “我不知道。”李澳茲敷衍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

    “哦，這可有點奇怪了，如果不是龍族的話，可沒辦法參加這次集會……”

    銀龍茜茜扶着臉，苦惱道：

    “難道是前面的審覈人員走神了嗎？”

    “茜茜女士，這有點不太禮貌吧。”金龍亞契皺眉，迴應道：“李澳茲是我帶來的後輩，你都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這麼詢問——不太合適吧？”

    “哦喲，武僧大哥這話怪怪的，怎麼就不合適了呢？”

    【西方魔種】奧普雷利·多芬依靠着沙發，懶散地說道：

    “只是後輩關係，又不是監護人，大家早晚要組隊的，知根知底才比較好吧。”

    “但是——”

    “別見外嘛，武僧大哥。”奧普雷利陰陽怪氣地說道：“咱們都是一家人，自然不會藏私，說話敞亮，心裏沒自個兒的，但有的人啊，馬上都要集會了，連自己打哪兒來的都不願意透露一下——你說，這多不合適啊。茜茜女士出於關心這個團隊，才多問一句，沒想到就遭到這麼對待。”

    “我只是出於擔心而已，如果李澳茲先生是意外登上專車的，那恐怕會耽擱他的行程，而且，我們這一趟並非一帆風順，危險叢生，競賽的死亡指標擺在，就連我們正統龍族都很難保全自己……”

    銀龍搖搖頭，頗爲無奈地說道：

    “我只是，不想看着外族人因爲我們族人的失誤，而喪失了性命。”

    “你這是什麼話，茜茜主教，是在質疑李澳茲的身份嗎？”

    “我沒有這個想法，只是聽李澳茲先生的發言感到不合適。”

    “注意你的言行，武僧大哥，這裏可不是層淵，你在層淵是響噹噹的大人物，但在境淵，實力爲尊，茜茜大姐可是半神了，雖然沒有封卿，但對你來說，也是長輩。”

    “奧普雷利，你這樣說很不合適，我只是銀龍，金龍亞契閣下明顯比我更高貴……”

    “啊，所以繞了半天，是亞契先生您在拿種族地位壓人呢！”

    金龍武僧不太擅長辯經，被繞了一圈反而嗆的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握着拳頭，沉聲道：

    “你們……適可爲止。”

    “哼。”

    【午夜領主】奈嘉冷哼一聲：

    “幼稚。”

    說罷，他就閉上眼，繼續養神休息。

    李澳茲一直在旁邊靜靜觀望這一幕。

    他算是明白了，當初格琳娜爲什麼堅定地說自己要完成幻龍道途。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龍族內部的歧視問題，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

    不僅是嚴重，而且比他想象的嚴重得多。已經是到了恨不得查戶口查信仰查國籍的地步。

    這還是挺可怕的。

    如果真要細究的話，那雷德·金還是個地球人，是隱祕的議長，還給利奧茲打過工，三家姓奴了屬於是。

    更早的話，那利維坦達爾還是入侵星淵的破滅者，殘殺了多少星淵子民，血海深仇不過如此。

    從來就沒有純粹的龍族。就算有，那底子得多骯髒。

    更爲可怕的是，即便有些事實是公開的，龍族內部依舊無法放下種族純潔的芥蒂，一定要爭個正統。

    比不了血脈？好，那就看道途，你竟然跟着星淵人搞登神！除你龍籍。

    什麼，你指責我是同盟的加盟部落？讓我看看你的信仰——好啊，你居然信資本主義！除你龍籍！

    咳咳，你說集團的資本家都信雷德冕下，這個——這，咦，你怎麼不是純龍族？哈哈，讓我逮到了吧！你這個半龍裔，污染我們高貴的血統，除你龍籍！

    你竟然說龍族血統不高貴，以前被利奧茲屠戮殆盡，這——不對，沒聽說過這事兒啊，你是不是其他敘事派來污衊我們龍族的間諜啊？除你龍籍！

    李澳茲僅僅是隨口敷衍一句，就引起了一場脣槍舌戰，雙方陰陽怪氣，金龍亞契一頭龍頂着兩頭，其中還有一頭相當於半神，實在壓力有點大。

    【真是鬧麻了，活該龍島在末日審判裏全員死翹翹，就算是星淵神族，跟這一比都要開明不少。】

    李澳茲實在無語。

    雷德·金對於自己的種族眷屬向來懶得經營，導致這個族羣根本沒有任何凝聚力。

    格琳娜在的時候，這幫龍族估計還能有個主心骨，至少名義上是個輝光龍帝。

    現在嘛……

    都怪焦糖蝸牛！把人家格琳娜搞死了！

    沒錯，都是牛牛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