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來自地球的叛徒

    漚深擡起頭，看向那背負着天穹，爲世界宇宙承擔罪孽和痛苦的仙靈，頷首旨意，隨後單膝跪地，接受起對方的特赦。

    「邪神漚深，此刻起，恢復你在星淵的本來神位，你將成爲星淵在新時代重大戰略中的領軍人物之一。」

    漚深低下頭，萊安定釋放出一陣陣溫柔的波動，安撫着祂的神魂。

    啪！

    下一刻，祂身上纏繞着如荊棘一般的漆黑鎖鏈——暴君利奧茲，以混沌之火打造的折磨鎖鏈，從漚深的身上拔出，劇烈的痛苦將漚深瞬間擊倒在地，祂強忍着這來自靈魂最深處的痛苦，雙手緊緊扣入沙土之間，渾身瓷質的肌膚蔓上一陣金色的光輝。

    足足好半天過去，漚深才恢復了正常。

    祂直立起身，身上纏繞的惡毒海獸和醜陋的觸鬚悉數散去，如同滄龍或者魚龍的華美鎧甲盡顯榮威。

    「漚深，辛苦你了。」

    萊安定溫柔地說道：

    「你是最早上戰場的第二代神靈，沒有之一，同一批的神靈中，只有吉奧·賊鷗能與你匹敵。你忠誠，果斷，光明磊落，不畏強暴，即便面對利奧茲獨斷專行的霸權，你也敢於鬥爭，甚至在被打落成邪神後，依舊心懷星淵，持續抗爭着。」

    漚深的鎧甲披掛着破破爛爛的紅黑色披風，對於萊安定的嘉獎，祂只是平靜地說道：

    「我只是竭盡所能。」

    「利奧茲的統治時代結束了。」

    祂分出一道幻影，輕輕撫摸着漚深飽經滄桑，但仍舊正氣凜然的面甲：

    「現在，你不會再承受屈辱了。」

    萊安定說道：

    「由於一些變故，我們的種子沒有覺醒，多半是遭遇不測了——如果未來能夠覺醒，那當然是最好的，但我們必須做好新的準備。」

    漚深問：「需要我做什麼？」

    「下個版本馬上就要更新，而後你們會直接前往境淵。我有一項特別的任務要交給你。」

    漚深說：「儘管吩咐。」

    「吉奧·賊鷗說虛空已經到了層淵，雖然很快就被祂擊退了，但側面也反映出，敘事文明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我們需要削弱敘事的能力。」

    萊安定說：

    「你有三個目標。」

    「其一：探查境淵四大敘事聯合體的實際情況。」

    「其二：你要儘快晉升到西格瑪（18），成爲準神，加號封卿。」

    「其三：有些人試圖讓敘事文明團結在一起，這會打亂星淵的計劃，但我們無法干涉星淵，只有你能夠解決他。」

    「前兩個我瞭解了——第三個，又沒有明確的目標？」

    「目前就有一個，他的能力有點太強了，雖然他一直表現出正面的形象，也在向星淵示好，但他跟敘事走得太近了，星淵無法信任他。而且接下來，正好我們的編劇已經寫好了劇本了。」

    萊安定說：

    「這個人就是【主宰】道途系導師——李澳茲。」

    「要殺掉李澳茲嗎？這也許會損失一些人氣。」

    「哪有遊戲不死人的，玩家們只會喊着‘太刀了’，然後繼續氪金玩下去。」

    「倒也是，既然不影響總體計劃，那我會解決李澳茲的。」

    「拜託你了，漚深，你總是那麼令人放心。」

    「只是盡我所能。」

    漚深說：

    「版本更新就在後天，我這就去準備降臨。」

    「不用着急，孩子。我要帶你去見個人。」

    「見誰？」

    「地球人。」

    兩個仙靈走到漚深身旁，萊安定分出一條時間線，邀請祂們登上其中。

    地球人。

    這個說法，漚深不是第一次聽說。

    利奧茲似乎就提到過。

    ‘只有殺光地球人才能解決問題’、‘隱祕的血庫就是地球’、‘必須徹底消滅地球匪幫’、‘地球人是宇宙文明的一顆毒瘤’。

    漚深對於地球人並不感興趣，甚至利奧茲這麼反地球，說明地球給利奧茲帶來了很多麻煩。

    從這個角度，祂應該還挺喜歡地球人的。

    不過，此刻萊安定談到地球人，態度卻顯得十分曖昧。

    跨越粼粼的時間維度，穿梭空間，漚深一衆來到了一處空洞黑暗的世界中。

    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坐桌子前，正背對着他們的男子。

    「這就是……地球人？」

    漚深有些驚訝。

    讓利奧茲視爲洪水猛獸，比惡魔邪惡一萬倍，【隱祕社會】的源頭種族的地球人。

    實在是……

    太普通了。

    男人帶着眼鏡，一頭金色短髮，綠色眼睛，瘦削的臉上滿是雀斑，穿着一件藍白色格子襯衫和運動褲，脖子上掛着頭戴式耳機。

    他的個子非常矮小，只有一米八高，肌肉一點都不發達，像是侏儒一般可笑。

    漚深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是……地球人？」

    「是的，不過不用擔心，他不是敵人。」

    萊安定的分身來到他們面前，跟地球男子打了個招呼，兩者有說有笑，聊得很是愉快。

    「漚深，你是星淵最重要的忠臣之一，你有資格也有必要知道這件事情。」

    萊安定說道：

    「你面前的這位地球朋友，實際上還不是真正的地球人。」

    「在淵外戰爭某一段時間，【隱祕社會】那時候還沒有出現三大議長，只有十三位議員挑起大梁。很幸運的是，由於早期的蓋婭還沒有徹底領悟明白自己的能力，大多數議員還保持着自由身，甚至脫離了社會——而這位朋友，就是那時候叛逃隱祕的議員之一。」

    「他是地球人的後裔，但不是真正的地球人，不過即便如此，對我們的幫助也非常大了。」

    萊安定轉過頭，對漚深介紹起這位普通的男人：

    「這位就是奇巧遊戲工作室的核心，《星淵》的真正創始人，【隱祕社會】的議員，來自地球的人類叛徒——【玩家】蓋瑪·普萊爾（Game Player）。他的名字在地球人的母語中，就是遊戲玩家的意思。」

    “Hi bro，nice to meet you。”

    蓋瑪·普萊爾笑呵呵說着，沒有任何不滿，萊安定激活起神通，讓他的語言轉化爲星淵的通用語：

    “事實上，我早已經不屬於人類，在很早之前，我就完成了最終重鍛——相當星淵中比歐米伽階更強大的存在，也就是說——真正的主神。”

    “按照正確的說法，我不是地球的人類。”

    “我是遊戲的化身。

    “在諸天萬界，所有宇宙和時空中，包括電子競技、娛樂遊戲、體育項目、博弈競爭等所有符合‘game’概念的集合體，我就是一切‘遊戲’的概念本身。”

    “嗯，你可能不好理解。”

    普萊爾聳聳肩，隨意地對着面前的巨神說道：

    “用你們的話說，我就是【遊戲之神】。”

    “你們的系統，是我製作的，你們能夠以遊戲形式進入星淵，也是依靠我才能做到的”

    “可以說，如果沒有我，奇巧網絡就垮掉了。”

    「太謙虛了，普萊爾。」萊安定笑了笑：「如果沒有你，‘來自星淵’計劃就無從實施呢。」

    「來自星淵……計劃？」

    “嗯。這個事情告訴你也無妨，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所以沒必要告訴你。”

    普萊爾坦然道：

    “想必你也很疑惑，我作爲地球人的後裔，爲什麼會選擇幫助你們消滅地球吧？”

    「不，我不在乎，你處於什麼原因都無所謂……」

    漚深話音未落，普萊爾立刻掏着耳朵，嚷嚷道：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沒關係，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真沒辦法呢，我只能告訴你原因了呢，誰讓我是個好人呢？”

    「…………」

    漚深看了一眼萊安定。

    雖然作爲神族，祂的面部沒有五官，但萊安定還是讀出來祂的‘表情’：這傢伙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萊安定笑了笑，不予置評。

    “整個事情比較復雜，說來話長啊，我就長話短說了。咳咳——嗯！”

    普萊爾輕輕咳嗽兩聲，說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們都是一本裏的角色。或者就像遊戲裏的NPC一樣，是某個更高維度的存在，創造出來取悅祂/他/它的同胞的工具？”

    不等漚深開口，普萊爾卻說道：

    “你們當然考慮過。因爲你們自己就是神靈，不少人都參與過創世的過程。”

    “可考慮歸考慮過，如果有一天，你們真的發現，自己就是別人眼中的‘程序’或者‘角色’呢？”

    “在【隱祕社會】中，議員中的【作家】和【教師】，就擁有類似的能力，前者可以通過創作作品，來實現不可思議的造物，甚至通過創作改寫他人的命運。後者則是從教學和歷史中，抽取作品中的想象抽象的存在，將其化爲現實。”

    “當然，那些造物只是一瞬的存在，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感觸，影響也不深刻。”

    “可如果，我是說如果。”

    普萊爾指了指漚深，指了指自己：

    “如果你發現，自己是某個創作者手下的造物，你的一切任由對方支配，你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對方的創意下時，你會怎麼做？”

    「……星淵不就這樣的嗎？」

    漚深不解：

    「我會追隨星淵，追隨我的造物主，認認真真完成造物主交給我的任務，如果我註定是爲了取悅讀者或者玩家而誕生的角色——那麼我就會竭盡我所能，完成這一切。」

    “是的，大多數情況下，角色們是會很配合創作者的。”

    普萊爾一笑：

    “可要是你們知道，創作者留下來了不可解決的bug呢？哦，這個意思不是蠕蟲，是指一種錯誤、漏洞，自我矛盾的東西。”

    「我們遇到過破滅者，那些東西根本消滅不掉，就算是隱祕，也做不到——這就可以說是星淵遇到的‘bug’吧？但我們還是會去努力解決，最後它也被淡化了。」

    “是的，bug就算無法修復，也可以靠時間和漫長的篇幅去淡化處理。”

    普萊爾欣賞地看了一眼漚深，說道：

    “可如果說，創作者死了呢？”

    「那我們也經歷過，星淵主神全部團滅，但我們還是好端端站在這裏，轉生復活，重新降臨人間，繼續戰鬥。」

    漚深頓了頓，突然明白了什麼：

    「莫非，你的意思是……」

    “是的，正是你想的那樣。”

    普萊爾淡淡說道：

    “剛剛這一切，都是比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