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凌光之刻

    落在【學者】萊爾·斯溫德勒手中的是一份絕對光滑的精密眼球，每一顆粒子都死死地嵌入在表面上，入手的感覺卻很輕，銀白的眼眸倒影出整個世界，似乎可以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到世界的任何一處。

    “辨識眼是第一個被擊敗的，或者說，是它故意投降，藉助我的力量，把科技和理性傳播到整個海恩斯——我消滅不了這破滅者。萊爾，以後它就由你保存，繼續傳播破滅者的存在吧。”

    蓋婭介紹着，將另一份蓬勃跳動、燃燒着黑色烈焰的心臟，交給了安迫羅：

    “黑暗泰坦的力量過於可怕，在創建你時，我不得不將力量一分爲二，其暴虐和殘忍交付給你，而侵略性太強的心臟一直在我手中，現在，你已經成功證明了自己，安迫羅，它屬於你了。”

    啪啪啪！

    “真是好東西啊！果然跟着蓋婭媽媽攻破文明，總能撈到好處啊！”

    雷德·金拍着手，大笑着突然冷下臉，說道：

    “——那我呢？”

    “……你？”

    她看了一眼雷德，故意說道：

    “雷德·金，你覺得自己得到的還少嗎？”

    “……這叫什麼話？”

    雷德·金眯起眼睛，笑着問道：

    “蓋婭媽媽，你一向是公平行事的。”

    “當你殘殺同胞，只爲自己私慾之時，我會幻想那是你的不得已爲之。我以爲你一定是有苦衷，才會不斷地跳反、加入其它社會，甚至投靠利奧茲。”

    “那不過是過往雲煙罷了，我們就事論事。”雷德·金不以爲然：“我現在站在您這邊，這是事實。”

    “所以，我看錯了。”

    蓋婭淡淡地說道：

    “原本你們都有很大的貢獻，我會這些破滅者的能力都交給你們——但是，現在我不想把利維坦達爾的力量，交給你了。”

    “哦呀，爲什麼？”

    雷德·金無辜地說道：

    “就功績來說，我是三人中最多的，論力量，我不亞於萊爾和安迫羅，論積累的財富，我更是在所有人之上，如果沒有我——”

    “——如果你一直堅定不移地聆聽我的訴求，而不是爲了走捷徑，跟從了利奧茲，你只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專心鑄道，就能聽到我的聲音。跟我交流。”

    她說這話時，還不忘看了一眼利奧茲：

    “這也許會很久，只靠重鍛，到重鍛八次，對於【收藏家】來說，還要考慮失控的問題，因此還得間斷地休息。所以這個過程大概要……60多年吧。”

    “你不是利奧茲，雷德·金，你雖然不是有天分的好孩子，但也比這個炮灰出身的廢物神靈好得多。”

    “可你做了什麼呢？”

    蓋婭嘆了口氣：

    “你和利奧茲，做了一樣的事情。”

    “看看這個被我擊敗的傢伙吧——星淵批量生產的炮灰神靈，出身沒有比他更卑微的存在，沒有意識、沒有名字、沒有權力甚至沒有性格。靠着最卑劣殘忍的手段，出賣同胞換取上層信賴、故意引入【社會】養寇自重甚至殺良冒功，一步步騙取了星淵的信任，最終裹挾軟禁造物主，組建萬神殿，成爲整個宇宙的無冕之王。”

    “利奧茲這樣做，所以祂只能成爲失敗者，你的做法和祂別無二致，因此我無法信任你。”

    她遺憾地說道：

    “我無法給你破滅者的力量，雷德·金。”

    沉默。

    久久的沉默之後，利奧茲似乎聽見雷德·金說了些什麼，但祂沒有聽懂龍語的能力。

    “……哈啊。”

    龍女垂下頭，白金的雙眼平靜下來。

    “蓋婭，你再怎麼洗白，你也是頭怪物，不是人。”

    雷德注視着蓋婭，說道：

    “你殺的人遠比我多，這個時候開始說什麼‘人情味兒’？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我當然不是人。”

    蓋婭淡淡說道：

    “我是隱祕社會，兆億人民之心匯聚於一身的文明升變而來的‘蓋婭’——我就是活着的人文歷史和政治工業體，利維坦達爾都被我手撕了，你算什麼？”

    龍女凝視着蓋婭。

    “果然——到頭來，我所能依靠的有且只有我自己！”

    它冷笑一聲，轉身從蓋婭身旁走去，路過利奧茲身邊時，它低眼瞅了一下祂落魄的身形。

    “蓋婭竟然說你跟我是一種人……開什麼玩笑，我再怎麼說，也對她抱有過幻想，它竟然這麼說我！”

    龍女呢喃着，對利奧茲冷冷說道：

    “你要是有能耐，也靠着自己，別靠造物主的力量去對抗蓋婭啊？”

    “真沒想到你一無所有，什麼都不是。”

    “令人失望……”

    它說罷，繼續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這片白雪茫茫的山峯之巔。

    【一無所有……】

    利奧茲的心底浮現出念頭：

    【直至今日，我依舊如從混沌降生之時一般，失去了力量、地位和國家。】

    但絕不是一無所有。

    這個名字。

    【利奧茲……我還有這個名字。】

    【貪婪議長認爲我一無所有，此乃謬誤。】

    【只要這個名字還存在，利奧茲就是我，每一個‘利奧茲’都會接替我的意志。】

    【但現在，應該真的結束了，至少可以帶着‘利奧茲’這個名字魂歸冥淵了……】

    “雷德的事情，暫時不要管他，冷靜個幾千年，應該就悔悟了——所以，還是想想利奧茲如何解決吧。”

    【皇帝】安迫羅說：

    “這傢伙既然只是個炮灰神靈，那祂本身沒有任何天賦，就吃掉也是白浪費資源。”

    “我有個想法。”【學者】萊爾說：“安迫羅應該清楚，在戰場上，擊傷比擊殺更能給敵人造成麻煩，故意傷殘敵軍而不致死，那麼敵人就不得不醫治對方，浪費後勤人力和藥品。”

    “你是說……我們可以把利奧茲折騰殘了，放入接下來的戰場去？”

    安迫羅搖搖頭：

    “一個炮灰而已，你覺得我們要面對的最終敵人——星淵意志，真的會回收祂嗎？”

    “這個嘛，你不用擔心。”

    【學者】走到利奧茲跟前，說道：

    “說起來，安迫羅，你知道嗎？越是貧苦出身的人，越容易陷入到兩個極端的地步。”

    “你說什麼東西？”

    “要麼是看透了人間冷暖，不擇手段地想要爬出自己的階層，於是拋棄了一切道德底線，成爲了雷德、利奧茲這樣的無底線之人。”

    【學者】擡起手，觸碰在利奧茲的胸鎧上：

    “要麼，就是變得極爲感性，不想讓自己身上的悲劇，發生在別人的身上。”

    “前者需要拋棄道德，用利益引誘即可，但後者需要大量的教育和細膩的人文情懷照顧。”

    萊爾摸了摸下巴，說道：

    “利奧茲雖然是炮灰神靈，但卻並不是不可利用的，殺掉祂的存在浪費我們的資源，還會立刻暴露我們已經攻陷了墨菲德裏亞宇宙——但如果將利奧茲找個機會，放逐進星淵呢？”

    “……你不覺得這是放虎歸山嗎？”

    “不，這可不好說。”

    蓋婭開口道：

    “利奧茲這傢伙作爲炮灰神靈，沒有一點獨立的性格，可如果把祂塞在凡人的體內，祂就很容易被影響。運氣好的話，性格還能細膩一些，未來說不定還能被【社會】招攬過來。”

    “但是……”安迫羅遲疑了一下：“萬一利奧茲依舊支持星淵呢？祂畢竟是利奧茲啊，怎麼說也是支配了這宇宙數十億年的暴君……”

    “我簡單對利奧茲做了點處理。”

    萊爾抱起胳膊：

    “利奧茲的核心能力是來自墨菲德裏亞的四大權柄：引力、弱力、電磁力和強核力，只要祂在場，就算是辨識眼都沒辦法影響這些領域的能力——所以，我把祂對這些權柄的感知、認識全部抹除掉了。”

    “不僅如此，等一會兒放逐祂靈魂的時候，植入意識的刻印也會發動，不論利奧茲附身奪舍了誰的身軀，祂都會被當做隱藏人格，根本沒機會出來。”

    “就算出來了也沒關係，利奧茲失去了對四大權柄的理解，也失去了眷族擁躉，祂再強也無法達到今生的地步——反而，星淵一定會猜忌，造物主都死了，利奧茲一個代行者爲什麼沒有戰死？祂會不會是我們派來的臥底？是不是被我等策反了？”

    “這樣不僅能拖延時間，爲我們全面降臨星淵打好掩護，還能讓星淵猜忌懷疑利奧茲，一直打壓甚至消滅祂，最好能夠逼得利奧茲跟星淵決裂，反目成仇。”

    “不錯的主意——也許到最後，利奧茲反而會成爲我們的同伴呢。”

    蓋婭笑了笑：

    “那麼，就將利奧茲放逐吧。”

    “蓋婭媽媽，請將利奧茲的靈魂從神軀中取出，這樣祂才能被流放到無盡維度中。”

    萊爾提醒道：

    “如果神軀進入無盡維度，由於神力的強大抵抗能力，很容易激起虛無的壓迫，連同靈魂一起湮滅。”

    利奧茲雙膝跪在地上，垂落着頭顱，對方的計劃祂全部聽清楚。

    對方這是在利用祂對抗星淵，如果按照對方那麼做，祂只是延遲了死亡的日期，最後還有可能會被星淵派出的自己人消滅。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行動。】

    剛剛一直抓緊時間恢復，爭取到了一些神力。但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

    蓋婭，已經擡起手，朝着祂走了過來。

    【沒時間了。】

    利奧茲立刻做出決斷，神力粗暴地在靈魂上進行蝕刻，不惜損壞自己的記憶和意志強度，也要刻下自己的痕跡。

    【利奧茲。】

    【靈魂鐫刻後，不論我的靈魂容納到何處，都會本能地對這個名字和諧音有所反應，會下意識地追尋、受到影響。】

    【損失了[命運]的權柄——但這樣才最大程度保存了我的意志。】

    【隱祕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得到這個消息，我不會放過。】

    蓋婭很痛快地走上前，一掌拍出。

    砰！

    利奧茲的身軀轟然被擊倒，雙膝跪地，迅速化爲星塵碎屑，隨風一同飄散。

    而祂的靈魂則徑直被擊飛出去，在蓋婭的力量驅動下，貫穿了墨菲德裏亞的宇宙隔膜，朝着無盡維度的無盡星淵，迅速飛馳，最終降落下去。

    【還有一點神力……】

    靈魂高速飛馳，利奧茲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來自星淵的詛咒也開始纏繞身體。

    層淵詛咒：平衡

    祂並非沒有離開過本土宇宙，在祂印象裏，有着對星淵本土的認識。

    層是一個平面，層淵的詛咒也是圍繞着‘平’所展開，這個宇宙只能容忍重鍛五次——按照星淵的說法，也就是卡帕（10）的強度。

    每顆星球有着它的極限，除非危難時刻，不會允許更強的個體出現。在層淵中，個體越強大，反而越要更多的人供養，超越極限的人，會被詛咒壓迫身軀，無法正常行動。

    利奧茲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很快就被層淵的詛咒抹平，不僅如此，靈魂中的力量也被星淵奪走吸收。

    【進入星淵會強制性剝削力量，我已經超出了層淵的極限，會被星淵的詛咒壓垮——我需要立刻找到一個弱小的宿主，把我的實力壓下去，才能延續存在。】

    然而，祂身上蓋婭的力量實在過於強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祂在宇宙中不斷地漂浮遊蕩，彷彿一顆瀕死的彗星，一邊燃燒自己生命，一邊快速穿過宇宙。

    【必須控制軌跡，否則，我會死。】

    正當利奧茲極力操控自己的靈魂，試圖擺脫蓋婭的力量時，星淵的宇宙中，突然間浮現出一道悠然的身形。

    “認識濾鏡出了問題，直接給我卡掉線，這下不得不提前開啓降臨——唉，可惜了，時間線才更新到14.0版本，感覺還能更強一點才有把握呢。”

    淡紫色的身形歪着頭，伸了個懶腰：

    “算了，都已經到這裏了，先看看這兒是哪裏……龍衛星？啊，這地方可有點遠，我得想辦法開傳送門過去。”

    【瓷質肌膚、淡紫色鎧甲，有着類似龍的造型——星淵神族，實力卻很弱，只有——凡人的水平？】

    凡人水平的神靈，簡直聞所未聞。

    利奧茲迅速一掃，突然間明白了對方實力微弱的原因：

    【祂也是剛下潛進來的星淵？而且實力控制的很好，凡人的水平可以完美融合層淵的生物靈魂。】

    既然如此——

    利奧茲動用已經不多的神力，微微偏斜了軌道。

    “把這個部署過去，再把這個部署到蔚藍星，如此一來，我就能來回穿梭了，提前在龍衛星這種高級資源點刷材料，簡直是秦始皇吃花椒——贏麻了啊。”

    紫色鎧甲的神靈不慌不忙降落到龍衛星的地面上，部署好傳送機構，激活反應，正準備踏入其中時，突然間察覺到什麼。

    祂轉過頭，只見利奧茲的身形瞬息而至，如同蒼藍的流星，徑直撞在了祂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