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星淵之種

    “這一切，我已經差不多瞭解了。”

    李澳茲深吸一口氣，說道。

    “是嗎？”

    李冥跡單手叉腰，語音直接在李澳茲心間響起：

    “我覺得，你瞭解的還不夠多。”

    “我們可以打完再聊。”李澳茲亮起鋒刃。

    言外之意，他打算殺掉虛空大君李冥跡，隨後再奪走他的記憶。

    李冥跡自然是看破了這點，他輕輕搖了搖頭，直言不諱：

    “不，你應該清楚，我在虛空裏，如果我們打完了，我就得被虛空抓回去了。”

    “是嗎？”李澳茲平靜地說道：“既然你不想打，我也不着急。”

    他當然不着急，因爲外太空還有個卡帕（10）的琴嵐·酒歌在，他絲毫不在意時間。

    甚至，當他面對李冥跡時，一個想法陡然浮上心頭。

    ——徹底幹掉星淵的種子。把一切劃歸爲己有。

    “不不不——跟這種敵人交手，後發而至更有利一些——這才是伱的想法，有了系統的人，都是這樣想的，我太熟悉了。”

    李冥跡敲了敲額頭，說道：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討論過這段歷史了。李澳茲，我的‘兒子’，反正你打算拖時間，是因爲有後手。我也不騙你，我也需要降臨的時間，等待完全體穿越星淵過來。”

    李冥跡一擡手，說道：

    “既然我們都打算拖時間，那麼不如公平一點——互相聊聊，彼此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吧——【現世之神】利奧茲。”

    “可以。”李澳茲頷首。

    李冥跡傳遞來一部分信息，李澳茲的大腦迅速處理起來，一部分深埋的記憶，隨之鬆動，得到喚醒。

    此刻他沒有吃藥，心靈防護類技能也被封印，李澳茲雙目幽藍，另一半神性的人格開始鬆動，大量的信息交錯，在約塔（9）階的思維能力面前，不斷地組合捋順邏輯，再現起那塵封的往事。

    …………………

    ……………

    ………

    17年前，霜鍍共和國，邊境村鎮。

    43歲李冥跡坐在河堤上抽着煙，靜靜地等待着。

    有旁人過來詢問怎麼在這裏傻吹風，他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說什麼。

    但旁邊的人肯定不知道，他在等一位大人物。

    村裏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李家的男人一點都不中用，撐不起家庭不說，什麼本事兒也沒有，就連子女都管不住。

    麥德薇總統進行工業改革後，大量男性工人被迫下崗，把位置讓給霜鍍女性們，以爭取女性國民的選票。

    然而，麥德薇總統忽略了一個問題：女性也是人，只要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根本不屑於去做這些低級重復性的低端勞動。

    於是一時間，由於麥德薇總統的緣故，全國一口氣出現了3000萬名無業遊民，低端的產業工人變成流氓無產者，最後無路可去。

    而此時的人們還沒想到，這一批失業工人，會成爲未來纏繞霜鍍齊十餘年的夢魘。他們之中爲了生活大多數加入幫派。成爲了猖獗的走私犯、暴力分子和詐騙狂徒。

    在戴維林時期，霜鍍聯邦每年要花費四百億投入到治安管理上，光是僱傭賞金獵人擊殺超凡者都形成了產業鏈。

    但這都是後話。

    對於43歲的李冥跡來說，他只能感到一陣焦慮。

    時間越來越近了，可卻遲遲沒有到來的跡象。

    從家裏的老幺出生起，李冥跡便開始聽到那個呼喚，它向自己許下重重承諾，每年都會向他解釋這一行爲的必要性，試圖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接受事實，積極配合它來行動。

    可即便如此，一直到失業下崗的今天，李冥跡才徹底下定了決心，迴應了請求。

    那來自於星淵的請求。

    “呼……”

    李冥跡撓了撓頭，五指插入髮絲中，河水中倒映着他的面容：蒼白、平坦，沒有任何出色之處的外界地混血面容。

    但只有李冥跡知道，這只是僞裝，這張臉從出生開始就蒙上了一層無形的面紗，似乎被稱之爲‘認識濾鏡’的東西，旁人只要看到他，就會腦內自發構想，勾勒出如此這般的面容。會下意識忽略他的存在。

    “到頭來，就連這張臉都不是屬於我的，呵呵……操。”

    李冥跡夾着煙，扶着額頭，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首先，首先要明白一點。

    這個世界的本質，是六層星淵：層淵、境淵、周淵、羣淵、冥淵、源淵。

    每一層星淵都是一個獨立的宇宙，有着不同的文明體系。

    其他五層星淵，都是源淵的投影，而他如今生活的蔚藍星，其實不過是星淵最表層的宇宙。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的事實，宇宙竟然會如同油水混合物一樣分層。霜鍍絕對不會教導這種知識，他們根本瞭解不了這麼多。

    而且，這一次找上他，要求他獻出身體和意志供神靈的，正是‘星淵’本尊的意志，可以說，這是造物主的造物主，萬物的源泉，一切的起點。

    不過星淵並不是蠻不講理的專橫存在，它很溫和地展示了仁慈的一面：沒有直接奪走強徵他的身軀供天選的神靈使用，而是靜靜讓他成長至今，在安全偏僻的角落裏享受了半載人生。

    隨後在他一生中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星淵找上了門來，提醒他還有這條路可以走。

    這就好像……給一個要自殺的人送了一根繩子一樣。

    李冥跡並不恨星淵，星淵雖然做法聽起來可怕，但是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以他現在的情況，不僅找不到工作，求職培訓的貸款估計也還不完了，未來就算能夠堅持下去，能不能養活一家人都不好說。

    他有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兩個女兒腦子都不錯，未來也是到首都讀大學的，兒子資質平平，唯獨長相俊美，李冥跡不想讓他走上一條靠臉吃飯、受人鄙夷的道路。

    在他樸素認識裏，不論這個社會怎麼發展，男人就應該踏踏實實靠能力和勞動賺錢，然後肩負起來男子漢的責任，去對抗風險，成爲獨當一面的大家長。

    不論如何，未來孩子們的消費，他肯定是供不起了，妻子也臥病在牀，等孩子結婚生孩子了，自己恐怕還要肩負起帶孫子的重任。

    李冥跡慫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作爲普通凡人的能力極限，李冥跡既不是有學歷的讀書人，也不是家有薄田的小農，他的前半生是作爲村裏的工人出現的，如今這個年紀，加上麥德薇總統閣下的政策，他就算進城務工，也沒有人願意要一個沒學歷、沒有職業技能證書的農民工。

    在這個時候，星淵降下來了指示，反而讓李冥跡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結束了……”

    李冥跡抽着煙，嘆息道：

    “作爲凡人，我只能走到這一步了，接下來就讓星淵的神靈代替我吧。”

    星淵跟他說過，爲了守護這星淵的和平安寧徵召他身軀的是精挑細選篩出來的新生代神靈，年輕、聰慧、伶俐而且極具天賦。

    不僅如此，星淵還會對‘種子’進行詳盡的指引，降下漫長清晰的預言，配備着恰到好處的輔助。

    都到了這一步，李冥跡覺得也差不多了。

    不論如何，對方的存在肯定比自己能幹，又是神靈、又是天選的救世主。

    這身體交給祂，反而比自己更合適。

    “哎，希望你能讓我們一家過上好日子吧，西德斯。”

    李冥跡搖搖頭：

    “不過都已經這麼久了，難道神靈的時間觀念跟凡人不同嗎？”

    他看了看終端，已經過了當初星淵囑咐他的時間。

    “星淵的種子，怎麼還沒來呢？”

    ————————————

    啪。

    “……就這嗎？”

    白金長髮的少女走上前，難以置信地指着前方單膝跪地的神靈。

    “這……這就是，造物主的代行者，現世之神，利奧茲？”

    瓷質的皮膚，樣式普通且破破爛爛、支離破碎的藍色的鎧甲，頭盔造型很一般，面甲上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雙肩處垂下來了兩縷金色的披風，僅此而已。

    “是啊，雷德·金，把我們折騰到這般田地，幾度被團滅的利奧茲，就是這傢伙。”

    佩戴狐狸面具的男人緩緩走到它身旁，看向前方的利奧茲。

    “這磕磣的模樣，看起來甚至都不能說是真神……跟你手下的那些使徒騎士挺像的。”

    祂個子也不高，只有三米出頭，當然這是在隱祕社會內部，力量被壓制。算不上強壯，甚至看起來有點偏瘦弱。

    “萊爾……你說錯了。”

    【貪婪議長】雷德·金歪着頭，白金的雙眸滿是難以相信。

    利奧茲一隻手持握着一把湛藍的星光長劍，可是品質還不見得比得上剛剛出世的惟掠神劍。

    “還不如我的騎士。”

    它嘀咕着。

    但祂的另一手的動作，卻格外引人注目。

    利奧茲懷抱着襁褓。祂渾身流淌着金色半透明的神血，頭顱低垂，跪地的那條腿還是被斬斷了膝蓋骨，看起來極爲可憐。

    逐漸失去神力的鮮血在雪地蔓延開來，甚至不能融化積雪。

    重傷，瀕死，而且跌落了神壇

    ‘祂太弱了。’

    雷德·金對此大失所望。

    “堂堂，造物主的代行者，算計了文明，社會，以一己之力抵擋了二十多位社會十億年，率領萬神殿挑起神族內戰的利奧茲……”

    雷德一時間有點無法接受。

    它抽出惟掠神劍，直接朝着對方懷裏的嬰兒刺去。

    錚——

    雷德·金

    一怔。

    那原本黯淡了星芒的長劍，卻不由分說地抵擋住了它的劍尖。

    “……開什麼玩笑？”

    它的劍被利奧茲擋住了。

    “如今就算珀爾伽萊再來，也不敢這麼輕鬆地接住。”

    雷德·金目光盪漾。

    伏…………

    利奧茲微微擡起頭，沒有眼睛的面甲微微顫抖，可祂擋下雷德的劍，卻比整座大山還穩。

    神劍惟掠（Valve）。

    這把由隱祕三議長親手打造的神器，並不會單純地傷害生命，但每一次揮動，似乎都會切開什麼東西，其實那並不是斬裂奪走，而是將身上的特質分割切裂開來。

    利奧茲肩膀聳動，祂感覺到，自己某一部分的記憶被奪走了。

    “別動她！”

    神力共振，相比於那些高貴的神靈武士，利奧茲的聲音艱澀難聽，和被混沌燒灼的存在沒什麼區別，完全聽不出任何特點。

    但祂的反抗，這反而更加讓雷德·金不滿了。

    “這個嬰兒對你很重要嗎？利·奧·茲·冕·下。”

    雷德譏諷着，順勢一挑開祂的劍鋒，一劍直取祂的咽喉，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它狠狠踹了一腳，利奧茲就摔倒在地，不得動彈，卻依舊保護着那個嬰兒。

    “隱祕——”

    一旁佩戴狐狸面具的議長剛想問出口，精神只覺得隱隱刺痛，隨即趕緊改口：

    “蓋婭媽媽，那襁褓裏到底是誰？”

    “墨菲德裏亞。”

    下一刻，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萊爾轉過頭，一個有着黑色長髮，有着透明白銀雙眼的少女揹着雙手，溫和地回答道：

    “Remember，call me mom（記住，叫我媽媽哦。）”

    利奧茲擡起頭。

    那是祂記憶中永遠無法忘懷的可怕存在。

    黑色長髮、透明銀白雙眼、鄰家主婦風格的碎花連衣裙。

    乍一看彷彿根本弱不禁風的少女，柔美的臉龐卻充滿了熟女的母性慈愛關懷，她的嘴角天然向上，渾身上下從來沒有一點侵略性。

    狐狸面具的議長微微頷首，連忙低頭，用笨拙的英語說道：

    “是，蓋婭媽媽。”

    “不必強求自己說英語啦，小眼。你又不是地球人。”

    蓋婭調侃道。

    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衣中，氣度不凡的C3盧卡型宇宙人族——不，應該說是地球人，走上前，用着彈舌的英語向蓋婭問候：

    “好久不見了，蓋婭媽媽。”

    “嗯哼！還是格爾對我好——哦，你喜歡被叫做安迫羅來着的，抱歉，太久了，我都忘記了。”

    她眯起眼睛，緩緩走上前，踮起腳，分別親了萊爾和安迫羅一口。

    正當利奧茲以爲她還要親雷德·金時，她卻直接越過雷德，擋在了利奧茲的身前。

    “喂，利維坦。”

    蓋婭發出驚悚的聲音，整個宇宙回充斥着無限度的恐懼。

    她雙手叉腰，冷冷說道：

    “這是媽媽的戰利品……想要的話，等媽媽吃掉了，把骨頭拆下來，才輪得到你。”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利奧茲，淡淡說道：

    “就算是我，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利奧茲和墨菲德裏亞同時打倒的，如果只給你，整個【隱祕社會】的分配就要出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