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地上最遙遠的星

    總統護衛的工作並不容易，從空總一號飛行器落地，到戴維林總統一天的行程結束，進入帝國安排的酒店下榻休息，還要再值班幾個小時。

    儘管工作辛勞，但對於這份工作，黛米·古厄塞特並沒有任何怨言，薔薇軍改組收編後，戴維林總統沒有計較他們曾經叛軍的身份，也沒有故意討好，選賢任能，安排妥當，每個人的日子都過得不錯。

    至於辛苦？雖然是工作強度大了點，還有不少的安全風險，但對於過慣了刀尖上舔血日子的薔薇軍戰士來說，陪着總統外出訪問國事，享受的也是貴賓待遇，吃的還是國宴：蟹肉沙拉、魚子醬、鮮嫩火腿、紅箭式土豆燒茄子，飯後光甜品就有70多種，限量供應的水果，尤其是價格上萬德比的熱帶水果更是隨意享用。

    結束晚一天的工作，黛米並沒有閒下來，她還得跟大使館的保安部進行彙報，還要檢查一遍通訊設備的保密性，做完這一切，她才得以休息放鬆，跟當年的戰友魯特·埃蘭聚在一起，喝茶聊起天來。

    “紅箭真的太強大了，我從來沒吃過海鮮，他們竟然自己挖了海洋，投放自己培育的實驗室品種，進行人工養殖。”魯特一邊吃着奶油冰淇淋，一邊激動不已：“要是這次跟紅箭談的愉快，霜鍍聯邦將獲得40億嘉倫的物資援助，到時候我們的人民也能吃上這些東西了。”

    “是啊，我們以前所進行的戰鬥，終究是有意義的。”

    黛米喝了一口茶水，感嘆道：

    “只可惜……要是諾米也在就好了，我那可愛的小侄女，她熬過去了霜鍍的迫害，卻落在了變異人的老窩裏，要不是薔薇軍的司令部攔着，我真想開着機動裝甲過去，把東嶽嶺都給掀了……”

    “這些話不利於聯邦，還是不要說了。”魯特提醒道。

    “我就是不滿嘛！”黛米不吐不快，一口喝下果茶，憤懣不平：“我今生就兩件事兒意難平——其一，是老妖婆麥德薇聽說是被炸彈炸死的，死的太輕了，對不起她迫害的男女們。”

    “其二，是我的好侄女，小諾米，她死的時候才17歲，如果到了現在，也該19歲成人，找男朋友，上大學，成爲一個光榮的工人或者教師。她媽的，我侄女，諾米，她多可愛多漂亮，多善良的一個人啊……”

    黛米說着，眼眶微紅，鼻子一酸，別過頭去。

    明明他們好不容易取得勝利了，在戴維林總統的帶領下，霜鍍正在越來越好，諾米卻沒有看到這一幕。

    “諾米……”

    “她的母親死在了外界地，父親常年忙於戰鬥，現在也閒散下來，可以好好陪伴她了。”

    偏偏在一切欣欣向榮的前夜，她消失不見了。

    房間裏陷入一片死寂，總統的安保特工不能喝酒，他們只能用果茶代酒，茶是越好越清醒，對於諾米被綁架的事情，黛米就越發感到痛苦。

    “人不能總是停在過去，黛米。”

    魯特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安慰道：

    “我聽說厄爾迦市現在出了個聖碑教，他們祭拜着一位名叫利奧茲的神祇，不妨試着向他們祈禱一下，我們離開紅箭之前，也可以去朝見一下他們的聖地——白色方尖碑。”

    “我早就不信神了。”黛米搖搖頭：“如果我向那勞什子利奧茲祈禱，祂還能把諾米送到我跟前嗎？”

    “三分天註定嘛，也許你可以試試看，據說那位神靈是挺靈驗的，很多紅箭人現在都想移民去厄爾迦市了。”

    “哎，迷信，都是迷信。”

    黛米揉了揉額頭：

    “那什麼，利奧茲是吧？保佑一下我侄女諾米安全，謝謝。”

    魯特吐槽道：“你這也……多少有點太不尊敬了吧？”

    “不尊敬？有嗎？”黛米搖搖頭：“霜鍍人不信沒用的神，開店促銷都知道送點禮品，讓人信奉，起碼也先給點誠意。”

    咚咚咚。

    房門敲響，黛米疑惑地問道：“已經很晚了，不用打掃衛生了。”

    “您好，請問黛米·古厄塞特小姐在嗎？”門外的服務生客客氣氣問道。

    “對，是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有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先生在前臺留下了一件禮品，要我親手送給您。”

    “哦，這樣，多半是老孃的追求者吧。”黛米臭美地對同伴擺了個pose：“沒想到我在紅箭都這麼受歡迎，看來我應該該行去當明星。”

    “去你的。”魯特白了一眼：“我看多半是以前支援我們的國際友人贈送的。”

    “黛米小姐，還請您開一下門，這件禮品，必須得您親自簽收才行。”

    “好啦好啦，知道了，這就來。”

    黛米站起身，走到門前，拉開大門，立刻看到了一個紅箭人服務生，她左右看了看：“沒看見禮品啊。”

    服務生微微一笑，指了指遠處沙發上安詳入睡的少女：

    “她在這裏。”

    黛米擡起頭，目光一怔，旋即一個箭步衝上去，單膝跪在沙發前，她屏住呼吸，生怕眼前這是一場夢，稍微出口氣，就被打碎了。

    她伸出手，卻不敢觸碰那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蛋白色頭髮，無比相似的臉部輪廓倒映在眼中，一時間竟然有一種在照鏡子的錯覺。

    黛米捂住嘴，眼中的淚珠一下子滾動出來，她不敢出聲，生怕把眼前的姑娘驚醒，她埋下頭，起來時滿臉通紅，視線完全模糊。

    這就是她的侄女。

    失蹤了兩年的諾米·安德森·古厄塞特。

    過了一會兒，她才平復下心情，抓着服務生的袖子，親切激動地問道：“請問是誰送她過來的？務必告訴我，我、我要好好感謝他。”

    “不好意思，小姐，那位先生不願意透露名字。”服務生微微笑着：“不過他有說一句話，我想應該是對你說的。”

    “什麼？”

    服務生說：“真希望她家人好好教教這姑娘，別亂說髒話了。”

    “……（文明霜鍍）。”

    黛米輕輕罵着，她衝出酒店，看向滿城華燈夜景，火樹銀花，紅箭帝都人來人往，一個人從這裏走出去，就跟一滴水融入海里一樣，再也找不到了。

    轟嗡嗡嗡——

    一輛摩托車從酒店門口駛過，車手悠哉遊哉地馳騁過，慶祝國事訪問的煙火打上天空，特意調爲夜間模式的人造太陽維持着最低的功率，極力還原出一種月色朦朧的景象。

    車手駛出城外，繁華被他置於腦後，他打開面罩，露出‘艾薩克·馬克西姆’堅毅的面容。

    “事情辦完了，最後，就讓我看一次這座城市吧。”

    李澳茲靠着機車，轉頭望着紅箭帝都，這座被譽爲地上啓明星的都市，無數人爭破頭皮往裏面擠，權貴富豪，貴族門閥，精英人士，齊聚一堂。

    他曾經也是其中之一，前世，李茲從阿爾卡蘭起家，卷贏了無數人，也是在差不多的時候，踏入了帝都的地界。

    而現在，李澳茲對於它沒有任何留戀和嚮往，只是匆匆而過，就將離開這顆‘地上啓明星’。

    因爲他將成爲，距離地上最遙遠的那顆星。

    “再見了，蔚藍星。”

    踢開支架，李澳茲握住握把，向着遠方一路高速前行。

    屬於諾米·安德森·古厄塞特的人生纔剛開始，屬於他作爲李澳茲/利奧茲的傳奇，還在繼續。

    嗡。

    車輪濺起泥雪。

    ——————————

    “這片紅黑的天空下，是白雪和黃沙掩埋的世界，一個充滿絕望的世界。”

    她轉過頭，看向李澳茲：

    “別把這一切想得太漠不關己了，這是我們的世界。不論是我，還是你，不也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嗎？”

    “這可不是瞎胡鬧的遊戲，對於我們外界地人來說，薔薇軍，不，所有反抗四國之人，是我們的信仰。”

    “其實明眼人啊，都知道對抗四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們偏要這麼做。哪怕只是用牙齒和指甲，給四國帶來一點痛楚，這樣的鬥爭過程，也足以向他們證明一點：”

    “我們，我們這些外界地裏苟且偷生的爬蟲，和那些四國裏吹着暖氣，吃着饅頭，可以看電視和讀書的人一樣也是人，一樣是生命。”

    “還有啊。”

    諾米她轉過頭，看向李澳茲：

    “一個有着陽光和溫暖，人人能夠出頭，男女之間平等地享受着權利，那時候人們不會在垃圾桶裏翻吃剩的泔水，也不會有人去乞討賣藝，不會有妓女和奴隸，兒童和老人可以得到尊重和保護，罪人會被法律懲戒，付出的勞動可以換取匹配的報酬——就是這樣的未來。”

    她露出笑容：

    “你答應過的，可不許忘了啊。”

    ——————————

    霜鍍，雙子星市政務大廳。

    “下一位，43號，請您到這裏辦理。”

    夏語冰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這裏的工作中，雖然她不太擅長玩遊戲，但多年來負責俱樂部的經營，已經讓她對行政工作得心應手。

    得益於政府僱員的身份，不論是通過販賣收集來的情報從玩家那裏賺錢，還是每天固定收入的經驗，都給她帶來了穩定的遊戲體驗。

    她已經通過玩家的幫助，收拾掉了之前排擠霸凌自己徵召角色‘秋芸’的壞蛋同事了，資產也已經達標，正在朝着中產階級邁進。

    “據說下個版本就能上太空了——到時候我可以就找子牛去了！”

    接下來，只要再找到秋芸的姐姐秋冉，就能夠完成前身的夙願，可以毫無負擔地上太空，找子牛一起玩了。

    日子越來越好了。

    想到這裏，夏語冰臉上都露出了笑容。見到一位男性坐到她的櫃檯前，夏語冰立刻切換回工作模式：

    “您好，先生，請問您辦理什麼業務呢？”

    男子看起來是個紅箭人，沒有急着出示證件資料，而是問道：“您是叫秋芸，對嗎？”

    “是的。”夏語冰沒有奇怪，自己的工牌上寫着名字。

    “你是不是有個姐姐叫秋冉，幾年前失蹤了？”

    “你——知道她的信息嗎？！”夏語冰一怔，立刻切換成僞裝模式，當即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她在在哪裏？”

    “她已經犧牲了，爲了拯救別人。”男子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撫道：“我來這裏，是以作爲被她拯救的倖存者身份，轉交給你她的遺產的。”

    秋芸呆滯在原地。

    呆滯的不止是秋芸，還有徵召了她身軀的夏語冰。

    男子擡起手，掌心緩緩升起一團散發着溫暖光芒的肉瘤：

    “她是一個溫柔堅強的女子，希望你也是如此，像火一樣溫柔，像火一樣勇敢。”

    他說着，將奧能傳遞給對方，隨後便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

    “等等、等一下！”夏語冰緩過神來，趕緊切換回自己操控：“先生，我還沒有給你感謝金呢——”

    “我要的東西你給不出來。”

    男子擺了擺手，雙手抄在口袋裏。

    夏語冰茫然：“那我該怎麼感謝你……”

    “我想想。”

    男子摸了摸下巴：

    “好好活着，愛你所愛，認真度過每一天，”

    “那，你的名字？”

    “你問這個？”

    男子轉過頭，看了一眼夏語冰，眼中【真實之眼】的特效亮起，他咧開嘴角，笑了笑：

    “我叫李茲，以後再見，夏語冰。”

    夏語冰長大了嘴，望着手中燃起的火焰，不知如何回答。

    “……《星淵》，真是個神奇的遊戲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