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意識崩潰

    “田川？歡迎歡迎，”潘隊這會兒不忙，聽說田川找她，立刻就出現了，“下次直接找我就是，不用麻煩寧靜。”

    “不麻煩！”寧靜立刻反駁了一句。雖然說不想見潘隊，但還是在這等着。

    “好好，”潘隊笑道，“我的助手告訴我，田川你昨天值勤受了傷，怎麼樣了？”

    “沒啥事，皮外傷。”田川可不想討論自己的屁股，“潘隊，還是聊正事，您找我們什麼事？”

    “好，跟我來。”潘隊是個很颯的造型，她揮了揮手，帶着三人一起出現在她的辦公場所。

    “幾個月前，借調你們來幫忙，當然不光是讓你們協助審覈遊戲，”潘隊找了個沙發坐下，示意大家跟着坐下，“這些都是讓你們熟悉一下現在的設計模組。我比較忙，今天咱們的溝通會儲存下來，回頭你們小組的其他人上線就可以看回放。所以，你們有啥問題一定問清楚。我知道你們也忙，沒有一次性讓你們必須過來。”

    “好。”三人都坐得正經了些。來之前也沒說是啥事，這麼一搞，還有點緊張。

    “我先要問你們一個問題，”潘隊指了指四周，“我們已經有了這麼好的‘盤古雲’大模型，爲什麼今天這麼多的軟件都在用別的系統模型？甚至有些系統模型其實比盤古雲貴的多？”

    “應該是爲了開拓創新？”耿秋問道。

    “是也不是。”

    “那？”王元有些費解，“總不能是爲了增加可玩性吧？”

    “當然不，你們應該都知道賽博朋克的概念對吧？”潘隊說道。

    “懂了。”田川點了點頭。

    “啊？”王元戳了戳田川，“川哥，你懂了啥了？”

    “田川，你不妨說說。”潘隊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田川。

    “賽博朋克就是典型的高科技與反烏托邦並存的世界，高科技與貧民窟並存，光明與黑暗並存，有些跨國企業強到可以完全壟斷，矛盾又複雜。如果政府很強，依然會和大型企業相互制衡，各種問題會轉入地下卻依然存在。”田川道，“想必，潘隊的意思就是，不希望技術壟斷、不希望技術異化、不希望社會嚴重不公，所以要支持所有的系統，哪怕這些系統模型可能有安全風險。”

    “你說的這類情況，今天不是很多地方都這樣嗎？”王元若有所思。

    賽博朋克的世界，在很多地區，已經真實地出現了，割裂越來越嚴重。

    “嗯，不得不說，幾十年前的人預測得很準。”潘隊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必須不遺餘力地支持更多的新東西，這...很難。這段時間的借調，你們也看到了。”

    “是的。”大家紛紛點頭。

    實際上，要是給所有的平臺要求必須使用某個穩定、固定的模型系統，那麼根本不需要這麼複雜的審覈流程。但是今天聽潘隊這麼一說，大家也就明白了，一旦出現技術的大壟斷，後面的人永無出頭之日。今天的大模型，已經不是一兩個天才能夠突破創新的了。

    當然，你非要說絕世天才有機會也不是不行，但是這個和普通人毫無關系。

    “你們之前接觸到的審覈業務，只是問題的冰山一角，”潘隊說着，拉出來一個光幕，“這樣，我給你們看一個人。今天的內容都是涉密的，不要隨意公開。當然了，密級很低，別在網上發就好了。”

    潘隊說完，三人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全景的投影人物，看着就好像這個人在身邊一般。

    “這是模擬圖像，根據後面的結局逆推的。”潘隊說着，光幕裏的人也就開始了自己的動作。

    這個人的住所看起來很不錯，屋裏有很多的書籍，一看就是很有文氣的人物，但此時此刻，他雙目有些空洞，整個人都像是行屍走肉。

    他戴着眼罩和手錶，只見他走到窗邊，摘下了自己的手錶放在桌邊，戴着眼罩一躍而下。

    這是24層的高樓，下面的地面是大理石，這個人毫無倖免可能，當場死亡。

    “自殺？”田川問道。

    “對，”潘隊揮了揮手，投影消失，接着給大家播放另一段投影。

    這個一看就應該是某個遊戲畫面，隨着視角的進入，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經營模擬類的遊戲，目前遊戲裏的玩家，是一個屠宰場的老闆。

    這個玩家正要前往養殖場殺豬。

    視角變換，田川等人看到的內容經過加速，幾秒鐘後，這個玩家就出現在了養殖場。

    這個養殖場和現實中的養殖場差不多，高度自動化、智能化，豬被趕進屠宰線之後，出來的時候就是打包好的內臟、排骨以及分割好的肉類，這也並不是什麼高科技。

    “有什麼問題？”田川都有些不解。

    “你看這些豬頭。”潘隊提示了一下。

    潘隊這一提示，大家都發現了問題。

    這些豬，都非常乾淨、漂亮。它們雖然是豬，但是看着眉清目秀的，不知道爲什麼還有些好看。

    而隨着它們進入屠宰場，再出來的時候，豬頭那邊，就是兩半豬臉和分割好的口條、豬腦。由於切割技術太好太快，兩半豬臉還保持着之前的狀態，還是看着眉清目秀的。

    不知道爲什麼，三人看着都覺得有些不適，出現了恐怖谷效應。

    “你們看到的這位玩家，玩久了之後，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創傷，用刀劃傷了自己的臉，他的家人針對這家遊戲公司進行了起訴。”潘隊道，“目前判處遊戲公司承擔部分責任，賠償了一部分錢。”

    “這種問題，是遊戲公司故意的嗎？”田川問道。

    “你覺得呢？”潘隊看向田川。

    “我覺得是故意的，我能從這些豬的臉上，感受到設計者的部分心理狀態。”田川解釋道。

    “嗯，我們也這麼認爲，所以進行了整改，”潘隊指了指這個遊戲世界，“這種問題，在我們這裏，被稱爲‘危險漏洞’。”

    “所以，我們日常審覈的，是不是還不算危險漏洞？”王元問道。

    “是的。”潘隊解釋道，“目前我們把漏洞一共分爲三個等級，最低級的就是常規漏洞，裏面主要是涉及黃DD等違法行爲，或者是一些超過正常閾值的血腥、暴力元素。這類漏洞出現的原因，主要是開發者希望吸引更多的購買者，主要是爲了獲取利益；危險漏洞則複雜的多，一般都能通過前期的智能審覈以及人工審覈，使用的模型都是正規的，但是部分開發者往往暗藏禍心，擱置了一些容易引起他人產生嚴重心理問題的場景，可能出現部分玩家、使用者精神上受傷，剛剛看到的就是這種。”

    “那第一個跳樓的那個，就是遇到了更高級別的漏洞了？”田川眉頭一挑。

    “目前是這樣歸類的，因爲這類問題也是近些年才愈演愈烈的，之前我們也沒有進行分類。我們稱之爲高危漏洞，這樣的漏洞，開發者一定是有嚴重問題的，他們也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祕密。如果說危險漏洞是因爲開發者心理有問題，那麼高危漏洞就是徹頭徹尾的做局了。部分高危漏洞裏，開發的地圖、遊戲，都是有着強烈的、非直接謀利性質的特殊目的的。有的在裏面傳教，導致多人陷進去，原有意識崩潰，也有的自殺、殺人等等。”

    “意識崩潰，這個詞...真的很準確了。”田川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京京。

    “嗯，今年以來，我們一直在公安部門這邊找人，我們需要一些能夠應對高危漏洞的人。當我們發現了高危漏洞的線索之後，並不是說關掉遊戲就行，因爲它們在表面上審覈是完全合規的，而且我們完全無法從意識崩潰的人這裏獲取可用的證據。這種遊戲世界往往是把法律和審覈研究得非常透徹，智能系統查不出東西來，相關人員問都問不出來東西。”

    說着，潘隊看了看大家：“必須親自進入這些世界裏發掘問題，正如你們前期在做的事情一樣。由於這類漏洞的危害極大，參與者必須是意志堅定、意識強度高、社會思維層次高、有豐富辦案經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