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懷疑與釋然

    羽田康晴看着鬱江，眼裏暗含着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的情緒。

    鬱江的固執和驕傲跟某個人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羽田康晴自詡閱人無數，這雙眼睛還算透徹，可在他的注視下，仍然無法看破柴田丹也的表情。

    他真的如他表現的那樣無辜嗎？

    可市代在發病前只碰了他帶來的點心，再加上剛好出現的藥物，這個叫柴田丹也的年輕人應該有事所求才對！

    “康晴老爺，柴田先生。”惠裏緩緩朝他們走來，“糕點和茶都已經備好了，有什麼正事去茶室說吧？”

    羽田康晴想到仍未完全恢復的妻子，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這時，羽田市代的聲音忽然響起：“丹也，我還沒吃到你帶來的點心呢，讓惠裏把點心和茶都端過來吧，有什麼事當着我的面也可以說。”

    “市代！”羽田康晴急了，“這種時候你就不要固執了，還是身體……”

    “你在擔心什麼呢，康晴？”羽田市代笑彎了眼睛，“難道你擔心丹也會害我嗎？”

    鬱江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異樣，只是這變化太快，不說羽田康晴了，就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

    羽田康晴見勸說妻子無效，把嚴厲的目光投向鬱江，眼中的意味十分明顯，就是要他回絕羽田市代。

    “我當然不會害市代夫人。”鬱江斂眸，在羽田康晴的注視下認真道。

    “！！！”

    不管羽田康晴是怎麼想的，至少羽田市代因爲鬱江的這句話開心地笑了起來：“那就按我說的辦吧，惠裏。”

    惠裏朝寢室的方向遙遙躬身：“是，夫人。”

    羽田康晴狠狠地瞪了鬱江一眼，繼而快步走進寢室，來到妻子身邊。

    “市代你……”

    “相信你也有跟我一樣的感覺。”羽田市代按住丈夫的手，眼中劃過一抹混雜着懷念和哀傷的神色，“丹也真的太像那個孩子了。”

    像她這樣傳統的日本女性，性格中多多少少都會帶點明治維新前的影子，她是很信命的。

    如果鬱江再年輕一點，容貌上跟浩司再更像一點，她可能真的會把他當成浩司的轉世。

    即便是現在，因爲羽田浩司的緣故，羽田市代都願意相信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年輕人。

    看到妻子這樣的眼神，羽田康晴知道他再怎麼勸都沒用了。

    惠裏和鬱江同時進門，這一次她手上端着一個盤子，裏面放着點心和茶水。

    “過來，丹也，坐到我身邊。”羽田市代朝鬱江招手，眼裏滿是慈愛。

    鬱江從沒有被這樣一雙眼眸注視着，他低垂腦袋，難得有些心虛地避開了羽田市代的目光。

    惠裏奉上茶點，隨後恭敬地退下，臨走時她還拉上了不明所以的上野醫生。

    在羽田家工作了大半輩子的惠裏比任何人都更瞭解羽田夫婦，此時寢室內的氣氛已經不適合讓他們這些外人繼續停留了。

    上野醫生走前，羽田康晴還想阻攔，羽田市代卻已經捏起了一枚糕點，送入口中。

    “……”羽田康晴緊張地注視着妻子，不放過妻子任何細微的變化。

    豬油綿密的口感搭配着餡料清甜的味道瞬間炸裂，一入口便已脣齒留香。

    羽田市代由衷稱讚：“味道很不錯，能嚐出這裏面用得都是精良的食材。而且豆沙餡應該也是手工做的，顆粒感比較重。”

    鬱江也笑了起來：“您能喜歡真是太好了。”

    不枉他跑了大半個東京才找到一位專門製作手工點心的匠人。

    取信羽田夫婦的第一步算是達成了。

    羽田康晴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有過敏？”

    不應該啊，難道剛纔引起市代過敏的東西不是這個點心裏面的嗎？

    他還專門數了一下，八枚點心不多不少，這中間柴田丹也應該根本沒有機會調換。

    “夫人突然犯病，應該跟隔壁家的洋甘菊有關吧？”門外，上野醫生和惠裏的交談聲隱約透過半開的門窗傳進室內。

    羽田康晴的表情驟然嚴肅起來，他快步走到門口，質問道：“什麼洋甘菊？”

    “啊，康晴先生！”被僱主發現自己私下偷偷議論，上野醫生有些尷尬，“我來的路上看到隔壁院牆外新種了一批洋甘菊，距離有點遠，但也不排除是空氣中漂浮的花粉導致夫人過敏。”

    轟的一下，羽田康晴感覺自己的腦袋木木的。

    他很清楚造成妻子過敏的罪魁禍首就是洋甘菊的花粉，相較於模棱兩可且沒有證據的糕點，顯然還是隔壁栽種的洋甘菊更有可能。

    可是住在這個街區的人都知道他們家有人因洋甘菊花粉過敏，怎麼可能在家門口種植洋甘菊？

    不用他問，惠裏已經回答了：“隔壁……好像是前不久剛搬過來的新鄰居吧？他們可能不知道夫人過敏的事情。”

    一切真相大白了。

    此時羽田康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

    他沉重地擡頭望向鬱江。

    鬱江站在羽田市代的牀邊，平靜地回望着他，眼裏沒有任何情緒，彷彿之前被懷疑的不是他一樣。

    可鬱江越是如此，羽田康晴心中的愧疚就越重。

    而這正是鬱江精心策劃今天這出戲的目的！

    能在將棋職業賽場混出名頭並經營偌大一個羽田家的人，絕非等閒之輩，他不可能因爲勝又力的介紹就對柴田丹也完全信任，更不會讓柴田丹也接觸羽田浩司案。

    所以鬱江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羽田康晴永遠信任他的契機。

    鬱江就是要露出破綻讓羽田康晴誤會，然後再通過其他手段解開誤會。

    這樣羽田康晴對他就會有愧疚，以後再有懷疑的事情，羽田康晴第一時間也會認爲柴田丹也是無辜的。

    目前看來，一切都正按照鬱江的計劃進行，沒有任何意外。

    可能此時房間裏最輕鬆的那個人只有羽田市代了，她親暱地抓住鬱江的手，關懷道：“我聽勝又先生說你很有將棋天賦，今天是來向康晴求教的吧？”

    “是。”鬱江輕輕頷首。

    羽田市代本就喜歡他，聽了這話乾脆直接替丈夫做了決定：“老頭子說的也有道理，將棋一道急不得，既然你跟我們家有緣，乾脆留下來當老頭子的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