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葉家三郎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最終絕望字數:3667更新時間:24/06/27 05:05:17
唐開元二十八年初上元節前夕,唐都長安一如既往的熱鬧,不論是朱雀大街還是各坊,紛紛張燈結綵,佈置着上元節夜所要用到的花燈,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
平康坊太白酒樓,此刻平日裏人山人海的一樓卻只有渺渺幾桌,完全沒有一點節日裏喜慶的模樣,不管是掌櫃的還是店小二,都戰戰兢兢的縮在櫃檯裏,臉上充滿了緊張的神色。要知道,這可是位於平康坊的太白酒樓,在長安的衆多酒樓茶肆裏,屬於比較高端的消費場所,且不論它緊鄰東市的良好地段,它的東主更是一般人都不敢惹的存在。然而此刻平時裏趾高氣揚的掌櫃與小二們就彷彿癟了的茄子,完全沒什麼精神。
原因正是出自他們的東主,剛被封爲西閒王的閒王李進。半月前,時任益州刺史的李進在入宮述職時,爲玄宗皇帝進獻了一枚七色的水晶琉璃盞,據說用了這琉璃盞後已經數日無法入眠的玄宗皇帝竟然每晚都能睡到第二天晌午,連着幾日的朝會也不得不推遲。玄宗皇帝大悅,遂下令調李進入長安,封西閒王,一者他本來就是讓皇帝的嫡子,屬皇親一列,二者他在地方上任職已有數年,也該是時候讓他回京享享清福了。
這事說起來倒是好事,但是也使得李進異常頭疼。本來,他是太子李亨的黨羽,憑着自己在益州的財力,硬是撐起了太子的黨羽平時的好幾項大的開銷,太子那裏,自己也幫他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太子卻絲毫沒有提他一把的意思。這個中原因,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還在益州時,還能有相當可觀的收入,可是一旦回京,他們便將失去自己這一大重要的經濟來源,太子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回京。所以每當自己回京述職時,太子總是給他打着哈哈。
可是這次他實在等不下去了,女兒西平郡主都已經一十有九了,早已到了該出嫁的年齡,益州宅子的門坎都快被提親的踏破了。但他哪能看上那些地方上的凡夫俗子,也就劍南節度使章於兼瓊的三兒子還看得過去,但他還是想給女兒找個好一點的婆家,皇親國戚自然是最適合的。眼瞅着新年將至,於是他終於還是做下了改變了他一生的決定,就在向玄宗皇帝述完職後,他便通過左相陳希烈的介紹,在中書省悄悄面見了權傾天下的右相李林甫,向他闡述了自己決定棄太子而投相國黨的想法,同時他願意以所有家產爲相國黨在朝堂之上助力。
益州刺史,閒王李進的所有家產,哪個不眼饞?且不說他在劍南紮根多年,光是他在長安和江南的幾處酒樓的收入,就夠無數的大臣所眼饞了。
只不過,那與他李林甫的資產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他想要的,並不是李進的資產,而是他那天姿國色的女兒,西平郡主。據稱她容貌絕麗,擅琴棋,劍南無數子弟哪個不想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不過沒有人入得了她的法眼。先前就從陳希烈那裏聽聞太子李亨一直都有讓長子廣平王李俶娶西平郡主的想法,但是李俶因爲有心上人的關係一直不願服從,再加上李進想回京的想法一直被李亨壓着,所以也一直都不了了之。但是自己的二子李元一直都對這西平郡主傾慕有加,爲了此事已經找他說過了好幾回。
既然如此,他不如做了個順水人情,在某一日的大朝時,提出了西閒王李進在劍南爲官已經多年,日夜無不盼望能回到供奉有祖宗靈堂的長安,再加上他爲官多年政治清明,益州百姓無不拍手稱讚,年年吏部的考覈也都是上上考,因此可以將他調回京城任職。
當時正逢玄宗皇帝的不眠症因琉璃盞治好,心情大好,正缺李進一個人情。細想李進身爲讓皇帝的嫡子,在地方竟然已經這麼多年,自己確實有些對不住大哥。所以很痛快的就批覆了這個決議,不過京城內尚無適合他身份的空位,遂封永平王,着令即刻返京,另原益州長史李道復接替刺史一職。
此令一下,太子的黨羽無不譁然,驚懼莫名。平時一大經濟來源突然叛逃到相國黨,使得本來就不平衡的天平又往李林甫那邊偏了幾分,再加上他們都熟悉太子李亨的脾氣,知道他絕對不會放過李進。
李進自然也知道太子不會放過他,所以返京之後一直躲在延康坊的宅子裏深居簡出,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刺客給殺掉。可是沒想到太子竟然沒有對自己下手,一連十天過去了都相安無事,這使得他本來緊張的心逐漸放鬆了下來。誰承想兩天前卻發生了一件震驚東市的事。
兩天前,自己一大財源的太白酒樓忽然開始鬧鬼,在晚上還有人親眼見到有幽魂在樓下圍着酒樓轉,而且打更的老頭當晚便被嚇出了毛病,兩名前去查看的夥計從此就沒了下落。使得一連幾天都沒什麼人敢來酒樓,他卻有苦說不出,這哪裏是鬧鬼啊,分明是太子請了人來對付他嘛。雖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卻毫無辦法,別看自己爵位和官位很高,但是在長安這種地方卻什麼都不是。正逢他與京兆尹盧鬆有幾分交情,於是便找了他來解決此事,誰知盧鬆也不敢得罪太子,把事情推給了萬年縣縣令崔光遠,崔光遠也只能派出自己手下的捕快衙役蹲守在太白酒樓。
先前提到的一樓的幾位客人,卻正是這幾位着便衣的捕快。
靠近門口的那一桌,只做了一名年輕男子,相貌雖有幾分英氣,但是卻沒有皇親國戚那種高貴的氣質;雖有幾分俊俏,但卻不似江湖浪子那般的劍眉星目,身着一套樸素的布衣,看似是尋常人家。別人可看不到,在他的衣服裏,可藏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這倒不是因爲他是長安街頭的遊俠兒,而是用來制敵的武器。
他的桌上也着實簡單,一壺茶,一碟花生,一碟小蔥拌豆腐。
他雖不滿,但也無法發作。只能暗歎這酒樓的掌櫃好生吝嗇,日進斗金不說,哥幾個幫他辦事,他卻糊弄咱們。
眼瞅着太陽就快下山,這時剛剛走進的一名中年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同樣身着樸素的男子四處望了望,最後目光留在了他身上。徑直朝他這一桌走了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三郎,時候不早了,我來換班盯着,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被稱爲三郎的年輕男子卻搖了搖頭,說道:“九叔,雖說這換班的時間差不多了,但是你想想,他們幾個都溜號去了,就只有你一人在這,萬一有歹人出現,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三郎說笑了。”九叔喝了口茶,哈哈大笑道:“且不說這大白天的,東市如此繁華地段,有哪個歹人敢白天出現?誰不知你長安第一劍葉三郎的本事?不然你以爲李二張旺他們幾個爲啥敢溜號?就你一個就頂他們十個啦。”
“這……”
九叔揮手制止了他,道:“你蹲守一天了,是該回去歇歇了,別看九叔我這歲數了,制服幾個鬧鬼的歹人卻還是綽綽有餘的,你且放心回去吧。”
葉三郎點了點頭。
“也罷,九叔,那我且先回去,三更時分我便來看看。”說完,葉三郎便站起身來,走出了太白酒樓。
西方的太陽已經落下了一半,只有些微的餘暉映照在長安城,街上的行人明顯少了幾分。不過若是再過幾天,到了上元節夜,這裏的屋頂還不得被掀翻了。東市的幾家鋪子也早早的就關門了,想來是老闆們早就對家裏小娘難耐了,只有幾家比較大的鋪子還有夥計在忙裏忙外的。
正走着,前面卻傳來了有人大罵的聲音。
“死臭要飯的!都跟你說了你算得一點都不準,還敢說我的宅子陰氣較重?!這不是咒我嗎!再不滾我就真打你個半死!”
“大爺啊,你可行行好啊,爲了給你的宅子做法事,我僅有的一點法力都耗完了,而且我真沒銀兩吃飯了,求你行行好吧。”
怎麼回事?他心裏嘀咕道,便繞個彎,來到了一棟宅子前。
只見一個身着舊道服的山羊鬍老頭半坐在地上,弄得滿身的灰,身旁還散落了一地做法事的家當,一個服飾光鮮的中年男子正在朝他怒吼。想必是這道人上門騙錢不成,反倒是被趕出來了。
葉三郎本想直接走開,可是忽然產生的一絲好奇心使得他走上前去,也正是他的這個決定,改變了他的一切,使得他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這位官人,不知是何事使得你與這位道長發生了矛盾?”
“這又與你何幹?”中年男子沒好氣的瞪了一眼。
對方的蠻橫態度使得他有些惱火,於是他伸手一掏,拿出了一塊小木牌,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在下萬年縣捕快葉三郎,你若有事,儘管向我道來。”他望向旁邊的道人,也說道:
“這道長也是一樣,如若對方虧待於你,你也儘管可以向我道來。”
聽得他的身份和名字,中年男子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變,可是很快恢復了正常,但是這細微的舉動卻被他捕捉到了。
“你就是長安第一劍葉家三郎?!早就聽聞你的大名了,有你在這,這老道想必也不敢再糾纏於我。”
然而那道人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對話,自始至終,他都一直在盯着葉三郎的臉,待到男子說完剛纔那句話時,他的臉上頓時變得驚詫莫名。
“滅天之相!你,你竟然有滅天之相!”
這時他才注意到那個道人,頓感好奇,“道長,你方纔說什麼滅天之相?”
老道經過那剎那的驚詫,已經恢復了正常表情,只見他收拾了身旁的家當,站起身來。
“這位官人,雖然你很無禮,不過之前我的話的確也不太妥當,我就不收你的費用了。”說完,他看了看葉三郎一樣,便轉身離開。
“明白就好!”男子瞪了他一眼,回過頭對葉三郎笑了笑,“想必是葉捕頭在此,他自知無趣,便溜了。在下還得感謝感謝葉捕快才是。”說完,他掏出了半貫錢,遞給了葉三郎。“這五百文葉捕快就當是我的一片心意,拿去吃點酒菜。”
葉三郎點了點頭,收下了那半貫錢,對他一拱手道:“捕頭二字實不敢當,在下不過縣令手下一小吏,以後還要勞煩你們這些街坊多多支持我才是。那麼,三郎便告辭了。”
回過頭,他便向着自己家所在的永樂坊方向走去。
當他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處後,先前的那道人卻突然冒了出來,緊緊的盯住了他所走的方向,喃喃道:“長安第一劍葉三郎,我的乖乖,此人,此人竟然有滅天之相,如若將他拉入我尋龍門下,何愁我尋龍門不能發揚光大。”說完,他的眼裏頓時一亮。“看他來的方向,難道是太白酒樓?”聯想到近日街上流傳關於永平王李進和太子李亨翻臉的傳言,他的心裏頓時有了幾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