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堂課

    林孫竹這一晚上，都完全沒有睡好。

    等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精神狀態實在很是糟糕。

    她坐了起來，拍了拍腦袋。說實話，她現在很想用被子矇住頭再睡上一會，但是現在她也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上課的時間已經定好，所以就算強撐着，也得去上課。

    只不過，頂着一個黑眼圈去上課，只怕不會帶給學生們一個良好的印象了。

    林孫竹嘆了口氣，說：“唉，沒辦法了，只好硬着頭皮去了。”

    說實在話，這讓她的情緒比之前要緊張太多了。

    “九點就是第一節課，嗯，只有不到一個半小時了。八點的時候是早飯時間。”

    魅影莊園內，似乎一切的作息都要嚴格按照規定來，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不會有變化。

    本來她想要趁着這個時間段去衝個澡，緩解一下疲勞。但是，眼下的狀況，她是真的不敢再踏入浴室裏面去了。

    “算了，再檢查一下課件吧。”

    按照之前和秦管家的交談，歷史課先以世界近代史開始，目前的重點範圍，是介於一戰到二戰之間的歷史範疇。

    到了八點，早飯非常準時地被送來了。

    一分一秒都不差。

    讓林孫竹再一次體會到了這個地方，簡直可以說是在極爲刻板地守時，哪怕是一個新來不久的女傭都是如此。

    “呼……”

    這反而讓她愈發緊張，一切足以說明，這裏的主人只怕是一個完美主義者，那麼他們對自己的孩子的教育肯定要求也極度嚴格。

    她也沒什麼心思好好品嚐早餐了。畢竟，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她一邊吃着早飯，一邊都開始在心裏面默唸一會兒要上課的內容。

    “嗯……九一八事變日本入侵東北建立僞滿，兩年後阿道夫·希特勒上臺，同年發生國會縱火桉……”

    二戰前的國際歷史非常錯綜複雜，要怎麼將看似並無聯繫的歷史事件串聯起來向學生授課，很考驗教師的歷史政治水平。

    “到時候先用ppt給他們看一下當時的地圖，然後……”

    事件很快，一個小時就這麼過去。

    她在小菊帶領下，前去她上課的地點。

    “七位學生都到了吧？”

    “嗯，這一點，請林老師你等一會點名確認。”

    一共也就七個人，有沒有全部到，有必要再點名確認麼？

    很快，她就跟着小菊來到了一扇門前，小菊將門打開。

    裏面，是一個極爲寬敞的大房間，兩旁都是大量的書架，中央是一張長桌，桌旁不遠處，是一個大型地球儀。

    她掃了一眼，果然是七個孩子，一個不少。這些孩子都是正襟危坐，穿着非常得體的服裝，等待着自己。

    “還有兩分鍾開始上課。”小菊對林孫竹說：“這是點名簿，林老師，秦管家再三讓我交代，要點完名後，才能上課。”

    “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一小時課程結束後，我來接你回房間。”

    然後，她就此離開。

    秦管家如此強調點名這件事情，林孫竹自然也只能重視起來。

    “嗯，你們好，”林孫竹看着這一個個身上穿着人均十幾萬的孩子，顯得頗爲拘謹，“我叫林孫竹，從今天開始擔任你們的歷史老師，我同時還教你們地理課。”

    她走到桌子前，拿着點名簿，取出筆來，說道：“上……上課前，我得要點一下名。叫到名字的，喊一聲‘到’就可以。”

    點名倒也有個好處，能讓她最快地知道每個人的名字，好方便接下來稱呼他們。

    “嗯，第一位，秦博生。”

    “到！”

    秦博生是一個坐在她右手邊位置的少年，那少年看起來皮膚略顯蒼白，就連嘴脣都沒有多少血色，但長得還是有點俊秀的，有意思的是，他一隻眼睛是雙眼皮，另一只卻是單眼皮。

    “嗯，下一個，秦玉娟。”

    “到……”

    說出“到”這個字的是一個聲音很軟糯的少女，少女的眼睛很小，好像時刻都眯成一條小縫隙，她雖然坐着，但很明顯能看出她長得要很高，感覺和林孫竹的身高都差不多了。

    “秦利羣……”

    “到。”而這一次說“到”的，是一個聲音輕微到幾乎聽不清楚的孩子，以至於林孫竹都沒發現說話的人是誰。

    “秦，秦利羣？哪一位是秦利羣？”

    林孫竹左右環顧了一番，這時候，其中一個人舉起了手。

    “老師，是我。”

    那是一個戴着一個金色邊框眼鏡，梳着一個中分頭的少年。而這個少年此時再說話，依舊是有氣無力。

    林孫竹仔細打量一番，發現他相當瘦弱，甚至他的手掌大小看起來和女生都差不多。

    “嗯，好……嗯，下一個，秦卿季。”

    這就是昨天那個在庭院內牽狗的少年。

    “到！”和秦利羣相比，秦卿季的聲音相當洪亮高亢，形成了極爲鮮明的對比，很有點“吆西，很有精神”的感覺。

    秦卿季看向林孫竹一眼，說道：“林老師，又見面了。快點結束點名，開始上課吧。”

    “嗯，好……”

    秦卿季說話的時候，給人一種自信滿滿的感覺，根據林孫竹的經驗，這樣的孩子一般都是學習成績都是相當好的。

    而且，她注意到其他人看秦卿季的眼神，似乎他也是這羣孩子中的領頭羊。

    還有三個人。

    “秦彌。”

    唯一的一個名字只有兩個字的孩子。

    “到！”秦彌是一個戴着厚厚眼鏡的女生，她在喊“到”的時候，還用手擡了擡鼻樑上的眼鏡。

    “秦藍蜓。”

    “到！”而這一次，則是一個頭髮很短的女生，她和眼鏡狹小的秦玉娟恰好相反，眼鏡很大，但是似乎閃爍着一種很憂鬱的色彩，頗有幾分綾波麗的感覺。

    秦藍蜓在說完“到”後，擡起手撩了一下耳畔的頭髮。看着她，林孫竹不得不承認，她絕對是這些孩子裏面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如果留的頭髮再長一點，絕對是足以媲美明星的高顏值。

    接着就是最後一個人了。

    “秦申羅。”

    “到。”

    在報完前六個人的名字後，即使不說這個“到”，林孫竹自然也知道誰是秦申羅了。

    就是這七個孩子裏面，面相看起來最奇怪的那個孩子。

    他的雙目宛如鷹一般銳利，但透着一種強烈的冷漠，宛如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完全不關心一樣，無論看誰都是極度冰冷的感覺。甚至這個“到”字，說得都是毫無感情。

    “好，這下所有點名就都完成了。”

    時間也正好到了八點。

    開始上課。

    林孫竹將筆記本電腦放好，說道：“嗯，之前秦管家和我說過，你們之前也有進行世界近代史的學習，是學到三十年代對吧？”

    “是。”秦卿季說道：“不過沒關係，已經一週左右沒有上過歷史課，林老師你不必考慮是否會重複的問題，我們也可以溫故而知新。”

    “是。”秦藍蜓也是微微點頭，說：“我同意卿季的說法。”

    這些人，是兄弟姐妹嗎？

    但是，七個人長得完全都不像。

    “好，那麼，我就開始上課了。”

    這些孩子倒是相當親切和藹，讓林孫竹心裏的緊張情緒稍稍有所緩解。

    “可以，我不在意。只要能通過週末的考試就行。”眼鏡少年秦利羣又擡起手推了一下眼鏡，說道。

    “好，那麼開始正式上課。嗯，首先我們開始從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開始。”

    上課的過程，倒是比她想象中要輕鬆一些。

    歷史課好就好在，比起一般的課程，更容易進行敘事，也容易讓學生聽得進去。先從九一八事變這種比較知名的歷史事件開始，也更能讓學生產生代入感。

    “這一歷史事件在國際上的影響非常之大。蘇聯雖然表示全面支持中國，但客觀上並沒有直接進行干涉。這一行爲，客觀上在後來助長了日本的侵略氣焰。”

    在場的七個孩子，都非常平靜，一個要發言的都沒有。

    這一點讓她很意外。

    “嗯，那你們對這段歷史，有什麼個人看法嗎？”

    “您指的看法是什麼？”秦卿季問道：“是詢問歷史事件的國際影響？還是發生這一事件的原因？還是事件發生後國際上的反應？”

    “嗯……都可以。”

    “主要還是因爲當時的世界局勢和中國的內亂局面造成的。”秦卿季沒有怎麼看筆記，對林孫竹說道：“中國從19世紀末開始，對日本就一直極度軟弱，國際上對日本的多次侵略也一直採取放任的手段，導致其胃口越來越大。三十年代的時候，美國奉行孤立主義，歐洲則希望日本崛起來遏制蘇聯。當然，即使如此，這一事件的戰果，和後來的惡劣影響也是極爲巨大的。”

    “是，所以時至今日這都是國恥，也是近代史考試的重點。”

    “主要還是因爲蘇聯和美國的放任造成的。”秦利羣則在此時發言了：“要要求一個普通人的道德自覺性也是不現實的，更何況是國家和國家之間。蘇聯的不幹涉主義和美國的史汀生主義都是造成後來戰爭擴大的根本原因。”

    而和這兩人相比，其他人的發言則不怎麼積極。

    這時候，秦藍蜓忽然擡起手，對林孫竹說。

    “林老師。”

    “嗯，什麼事？”

    “我有點不太舒服。”秦藍蜓看樣子似乎精神是不太好的樣子。

    “嗯？怎麼不舒服？”林孫竹關切地詢問。

    “可能是沒休息好。”

    “那你是要請假？”

    “不。我的意思是，請允許我接下來頭躺在桌子上聽課。我們的課程是不允許請假缺勤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允許。”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允許？那這豈不是？

    林孫竹關切地來到秦藍蜓面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也不燙啊？”

    湊近秦藍蜓，將她的臉看得更清楚後，林孫竹不得不讚歎，這孩子長得真的太好看了，再過幾年，絕對是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而她忽然發現，秦藍蜓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有點奇怪。

    “我沒事的。只要讓我頭躺在桌子上聽課就行了。”

    “具體是怎麼個不舒服法？”

    “老師。”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秦利羣的聲音：“父親大人請你來，是讓你來爲我們上課的，不是讓你爲我們治病的。魅影莊園有專門的私人醫生，等上完課後，就可以讓藍蜓去治療。但是，在那之前，要讓課上完。上課期間，絕對不能做任何無關的事情，這一點，秦管家沒有交代過你嗎？”

    林孫竹沒想到秦利羣居然說出這麼沒人情味的話來，但奈何自己是乙方，只能對秦藍蜓說：“那，那行，你就躺着，如果還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說出來，好嗎？”

    “嗯。”

    秦藍蜓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秦藍蜓湊近了林孫竹，用只有後者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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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在這裏當家庭教師了，快點辭職吧。”

    嗯？

    爲什麼這麼說？

    然後，秦藍蜓就這樣頭靠在了桌子上。

    而在場的六個人，沒一個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問都沒問一句。

    林孫竹不禁覺得有些心寒，這些孩子天天一起上課，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秦藍蜓爲什麼要自己辭職呢？

    林孫竹的心情又開始沉重了幾分。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說道：“嗯，那麼，繼續開始上課。”

    “九一八事變的歷史影響還遠不止如此。次年，發生了着名的淞滬一二八事變。嗯，這次事變……”

    說到這，她又看向秦藍蜓的方向。

    她似乎真的很不舒服的樣子。看她的臉色，本來就很不好。

    “不要走神，老師。”說話的又是秦利羣：“繼續上課。”

    “嗯，一二八事變的歷史知名度不如九一八，這次事變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雖然心裏面頗爲不舒服，但是沒辦法，林孫竹還是只能繼續授課。

    接下來上課的過程中，秦藍蜓始終是頭躺在桌子上。

    而其他六個孩子，基本都不怎麼去管她，只顧着自己記筆記。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終於，到了下課的時間。

    “好，今天的課程到此結束。下課前，我再點一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