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末日後的風景

    魏問平的聲音聽上去就不像是沒事的樣子，霍影青回頭，神情嚴肅地提醒：“教授，你的性命比這輛車上大部分人都重要，你別硬撐。”

    周酌風也立刻點頭說道：“老師，您的後腦勺是從大約一米七左右的位置落地的，現在無法做CT，您得告訴我您的真實感受。”

    那個男人瑟瑟發抖，忍不住催促着：“老人家，你說句話吧，不然你的這些屬下就要害死我了。”

    霍影青耐心終於用盡，拿起在警備車上的電擊槍對着男人按下電源鍵。

    丟下被電暈的男人，霍影青繼續走到周酌風身邊，語氣迅速：“別沉浸在情緒裏，有什麼需要的，魏教授無法移動，但現在我還有機會下車拿。”

    周酌風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目光認真而冷靜道：“現在我需要紗布，碘酒，消毒針線，需要核磁共振機，實在不行超聲波檢測機，什麼都行……”

    “我去開一臺救護車，先把教授轉移上去。”霍影青拉開後車廂的門，扛起槍跳下車，回頭道：“有漁，照顧好他們兩個。”

    魏問平費力地睜開眼，邊咳邊說道：“小霍啊，別麻煩了……”

    霍影青已經拍上了門。

    魏問平看着空曠的車廂頂部，發出一聲偷笑：“酌風，多雷厲風行的姑娘，你得改一改你的性格，不然追不上人家咯！”

    “老師，你好好休息，別說話了。”周酌風的耳根發紅，脫下衣服，壓住魏問平的傷口。

    一分鐘之後，後車廂門被甩開，霍影青重新出現，帶着一輛同樣開了後車廂的救護車，三人合夥將魏問平擡上了救護車，插上了心臟檢測儀。

    老人家的心臟虛弱地跳動着，讓人不禁懷疑是否下一刻，檢測儀上的線條就要變成一條直線。

    周酌風的臉色第一次那麼蒼白：“沒有專業的手術設備的話，我不能確定是否有瘀血堆積和血腫，現在情況很危險。”

    “如果給你一個做手術的地點呢？”霍影青拿出手機，迅速道：“我可以立刻讓季厭與給我們清出一條道，並且在你手術期間一直守着手術室。”

    “我不去。”魏問平像任何一個鬧脾氣的倔老頭一樣拉下來霍影青拿着手機的手，不滿地用着全身的力氣嚷嚷着：“我已經老了，當了那麼久受人尊重的老教授，硬朗了一輩子，總不能在人生最後時光靠着兩個小丫頭給我端屎端尿吧？”

    這句話等於直接宣佈自己放棄生存的希望了，周酌風立刻握住魏問平的手：“老師，別說這種喪氣話。”

    魏問平虛弱地搖搖頭：“操勞這些天，我總覺得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別爲了我這個老家夥再犧牲這麼多好孩子了。他們能做更多的事情。而你，酌風啊，看到你從那次失意中走出來，我可就放心了，謝謝這兩個小姑娘。”

    “教授！”霍影青不贊同地皺眉：“你的生命與知識是……”

    “誒，人老了總得自私一回啊。”魏問平揮了揮手，眼眸從周酌風轉向了她：“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電腦裏了，沒有我，小風遲早也能把藥劑研製出來，所以啊……”

    他突然用力咳了咳，又揮手攔住了要來幫忙的霍影青二人，雙目看向車頂。

    “所以啊，現在這個時間，我想迴歸我自己，而不是給國家。”

    “來聽我嘮叨一件事吧。”見車內氣氛沉默，他笑了，轉而回憶着說：“末日剛剛開始，國家上派了一羣年輕的小夥子來保護我，我嫌煩，對他們沒有什麼好臉色，被他們逼着在實驗室不許出去讓我氣的夠嗆，幾乎抓到一個就罵一個……”

    車外的尖叫聲逐漸遠去，周酌風垂下腦袋，握着魏問平的手，漆黑的眸子似乎泛着一些溼潤的意思：“老師，剛跟你學的時候你也是這麼罵我的。”

    魏問平笑了好幾聲：“那羣小夥子生氣但也沒法說什麼，只能瞪着眼睛看我，比你當年的脾氣差多了。”

    “後來啊，我發現有很稀有的實驗用具被我落在學校了，我請那羣小夥子去拿回來。說實話，我也有不想被那麼多人監視的私心，本來想着趁這些小孩離開的時候趁機散個心，只是……萬萬沒想到，足足六個人的小隊，最後只有一個人回來了。”

    “爲了我撤離時忘記拿的一個儀器，五個年輕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不想再讓年輕的孩子爲我而死了。”

    “教授。”霍影青同樣附身向前傾，認真地看着魏問平：“他們犧牲，是因爲他們堅信你能救更多的人。”

    魏問平笑了，他握住霍影青的手，聲音逐漸衰弱下來：“不怪你們，是我自己受不了了。”

    “每天都是哭聲，尖叫，抱怨，我經歷過饑荒，雪災，地震，疫情，可從沒見過這樣的社會。”

    “末日太難受了，只有勇敢的人才在努力活下去，我啊，只想看看末日前的風景。”

    他緊緊握住自己愛徒的手，用力晃了晃。

    霍影青垂下眼眸，拉起霍有漁的手，從救護車上站起：“周酌風，我們在警戒車上等你。”

    霍有漁眼眶也紅紅的，在被霍影青扯上警備車時，她指着還暈着的男人問道：“這個賤人怎麼辦？”

    很顯然，之前霍影青將電棍調到最大功率，男人到現在都還沒醒來。

    霍影青也想明白了，喪屍並不會被電棍電暈，急救隊將電擊槍留在車裏，是讓她對付人類的。

    太遲了。

    “別說髒話。”霍影青擡起眼眸，看着因爲這些天與魏問平相處出感情，此刻正不停地掉着眼淚的霍有漁，沉默一會之後，說道：“我也想殺了他，反正這個時候殺人也沒人追究。”

    霍有漁吸了吸鼻子。

    “但是，既然人都要死了，還不如在死前讓他發揮最大的價值。魏教授這件事情我辦砸了，我得向上面有個交代。”

    霍影青冷冷地看向男人，隨後拍了拍霍有漁的頭。

    “好好休息吧，末日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