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枯黃土壤中的鮮花

    “你們是什麼人！”

    站在地窖門口的三四個壯漢和幾位婦女目光警惕又憤怒地看着還在地窖的三個人。

    糟了！

    軒子滿腦子立刻蹦出了將霍影青這個小姑娘踢出戰鬥圈的一萬種方法，可原本還在扶着季厭與的霍影青一個閃身就已經到了那只喪屍身邊，手中刀尖指向了喪屍的大腦，那青澀的眉眼滿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肅殺之氣：

    “全都不許動。”

    “我去！我就知道她要來硬的！”

    軒子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季厭與卻滿臉放光：“這姑娘可以啊！”

    而地窖口，爲首的青年面色鐵青，目光死死盯着那把指着喪屍太陽穴的刀，咬牙問道：

    “你要幹什麼！”

    能幹什麼？當然是放人啊！

    軒子感覺到形勢的天平正在朝自己這邊傾斜。

    然而霍影青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要找我姐姐。”

    你在說什麼啊！

    軒子感覺自己要抓狂了。

    而地窖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最終，一個看上去就有話事權的男人從人羣中走出，看着挾持喪屍的霍影青，問道：“姑娘，你姐姐是誰啊？”

    對啊，你姐姐是誰啊！

    霍影青的目光慢慢掃向了那只被束縛了行動的喪屍，一字一句道：

    “楊寧秀。”

    楊……寧秀？

    那個大學生村官？

    軒子不知道霍影青在這個時候提那個消失很久的人幹什麼，可是很顯然，自霍影青提出那個名字之後，圍在地窖門口的所有人神色都有了明顯的鬆動，爲首的那個男人眼睛甚至開始放光，追問道：“你姐姐是楊寧秀？”

    霍影青雙目明亮，一點也找不到造假的痕跡：“末日開始之後我就聯繫不上她了，她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在這裏，她在哪？”

    “你姐姐真的是楊寧秀？”又有人追問了一句。

    這一下，季厭與和軒子都發覺了一些不同。

    霍影青的目光執着：“我姐姐在哪裏？我要接她回家。”

    地窖口那幾人的目光都有些閃躲，村長上前一步，遲疑地開口：“姑娘，你姐姐她……”

    霍影青堅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我姐姐畢業之後好幾年沒回家了，末日之後更是聯繫不上，我是來接她回家的，就算只剩屍體了，我也要接姐姐回祖墳。”

    或許是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指着那只瘋狂亂動的喪屍就說到：

    “姑娘，這，就是你姐姐。”

    楊……楊寧秀？

    軒子稍微愣了愣，猛地看向那短髮，穿着粗布衣裳，皮膚潰爛還有些黝黑的軀體。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看的女孩，甚至都看不出具有什麼女孩的特徵。

    這女孩是在山村裏吃了多少苦，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啊？

    看到三人齊齊呆愣的樣子，村長沉沉嘆了口氣：“來，跟伯伯出來，伯伯跟你講你姐姐的事情。”

    霍影青的神色這才稍稍鬆懈，她朝軒子和季厭與看了一眼，率先跟隨鄉親們走出門去。

    那些面對搜救隊隊員還凶神惡煞的村民們此刻臉上都是親切的笑容，他們簇擁着三人走進一間亮堂的屋子，屋子正中央掛了一張碩大的華夏前領導人的照片，那照片下邊，就是楊寧秀的黑白照。

    自稱村長的人在那張照片前面站了很久，其餘村民就站在房子外面，看着楊寧秀的照片，就像是臨別前的注目禮。

    “寧秀她啊……”

    村長情緒完全沉浸，就像是打開了一個話匣子，讓三個被迫的聽衆認識了一個生機又有活力的故事。

    楊寧秀出身農村，和很多心懷憧憬的大學生一樣，在畢業之後就投身進入改造鄉村的建設之中，可她又和很多拿鄉村經驗當跳板的人不同，她真心實意地想要幫常綠村從山溝裏走出去，她花了一年的時間和村民建立信任，又花了幾年尋找最適合常綠村發展的業務，她倡導教育普及，倡導孩子們走出山村。

    常綠村的孩子們都有一把好歌喉，她最後一次爲這個山村做貢獻，就是帶着幾個適齡的孩子參加城市的藝術考試，恰逢末日爆發，楊寧秀爲救一個孩子被喪屍咬下一塊肉，拼盡全力用最後一點意識將孩子送到了常綠村口。

    楊寧秀身上的鎖鏈，手上讓指甲不抓傷別人的防護帶也是她意識清醒的時候自己束縛的東西，老村長說到這裏時，眼中早已老淚縱橫。

    “她從沒和我們說過她家裏人的事情，如今看到她的家人，我們也算和她有個交代了。”

    村長說完，又看向季厭與，緩聲道：

    “很抱歉囚禁了你，但是即便最後救不了寧秀，我們也得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不能讓人家孩子死了也不安寧。既然寧秀的妹妹來了，你們帶寧秀回去……也好。”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現場的氣氛陷入長久的沉寂，終於，村長擡頭，打破了沉默：“天色晚了，你們今天晚上就帶寧秀離開嗎？”

    霍影青垂下眼，說道：“抱歉，我姐姐的身體要是再拖下去，就要徹底腐爛了。”

    “也是。”

    村長勉強揚起一個笑容，對身後的村民揮了揮手：“那讓我們送她最後一程吧。”

    三人帶着楊寧秀再走出屋子時，幾乎全村的人都圍在了一起，不知道誰起的頭，人羣之中哼出一段不知名的山歌，山歌混雜着楊寧秀無休止的難聽吼叫，構成一段詭異的曲調。

    走在歌聲裏的三人並沒有停下腳步，霍影青還是第一次在身邊有喪屍的情況下心情如此和緩。

    三人一屍走到了村口，漆黑的夜裏，村口的李樹漆黑的樹枝在村民火把的照射下閃出點點白光。

    霍影青最先看到黑夜中的亮光，她的雙眼微微顫動：“花……開了？”

    “什麼？”走在他們身後的村長也愣住，火把立刻照到了靠他最近的李樹上，樹枝頂端，幾顆白色的花苞正伴隨着早春的露珠沉睡着。

    村長的嘴脣顫動片刻，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霍影青回頭看着一旁面目全非的喪屍。

    爲了常年的勞作，她剪掉了麻煩的長髮，爲了能夠能夠和村裏的勞動力們一起在地裏幹活，她束起了胸脯，爲了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她任由自己嬌嫩的皮膚被紫外線侵蝕。

    可是你看啊，她的青春早就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