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監軍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圓月之下字數:2141更新時間:24/06/27 04:55:41
    蘇時站在院子裏,梅花館的佈局已經盡收眼底,略爲思索之後,他毫不猶豫走進了書房。

    當蘇時打開窗戶後,夕陽的餘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把書房染成一片金黃。

    陽光之下,可以清晰看見無數浮塵在房間裏飄浮不定。

    書房裏的佈置很簡單,一排鏤空的書架、一張堆滿雜物的書桌和一把空空蕩蕩的椅子。

    書架上零零散散放着幾本書,書頁已經發黃,蘇時一眼掃過,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並不在書架上。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麼,但直覺告訴他,一定是一件比較特別的東西。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書桌。

    書桌上放置的東西很多、很雜亂,有紙筆墨硯、幾本書、幾段絲綢、各色絲線、各式各樣的針……

    只不過紙已黃、筆已禿、墨已幹、硯已破,絲綢、絲線也腐爛不堪,稍稍觸動便會化爲齏粉。

    而且書桌上滿是灰塵,顯然已經空置了很多年了。

    蘇時一手掩着口鼻,一邊仔細觀察着書桌,但他圍繞着書桌轉了三四圈,卻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不過他並不着急,慢慢又退回到書房門口,在夕陽的餘暉下再次仔細的觀察整個書房。

    過了許久,蘇時嘆了口氣,因爲他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他輕輕關上房門,離開了書房。

    等他轉身時,看見院子裏站着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裏,身體挺拔得如一根銀槍,全身上下散發出鐵血之氣,此時正目不轉睛看着他。

    看到一個人突兀的出現在久無人居的院子裏,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嚇一跳,但蘇時卻只是微微一笑,彷彿這個人的出現是在情理之中。

    “你來了。”他淡淡的打了一聲招呼。

    “你知道我會來?”蘇周忍不住問道。

    “大概知道一點。”

    蘇時緩緩走向蘇周,有些無奈的說道:“其實你有事找我,不必玩這麼多花樣,直接跟我說就行了。你是我大哥,難道我還會不幫你?”

    看着蘇時無奈的的樣子,蘇周有些好笑,但又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蘇時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苦笑道:“這個計劃是你臨時策劃的吧?”

    “爲什麼這麼說?”

    蘇時嘆道:“這個計劃破綻百出,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

    “這個計劃有什麼破綻?”蘇周有些不相信。

    “第一個破綻就是林漠。”

    “林漠?”

    “他對醉他鄉表現得過於關心,似乎對那家酒店有某種特殊的感情。”

    蘇周突然間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蘇時繼續說道:“是你讓林漠故意引我去醉他鄉的吧?”

    “是。因爲他們說你做生意很有天賦。”

    “他們是誰?”

    “周瑄和林漠。”

    蘇時皺了皺眉頭:“你認識周瑄?”

    蘇周笑了笑:“我說過安泰畫舫我也去過幾次。”

    雖然蘇時說得輕描淡寫,但蘇時心中卻突然間有種直覺,那就是蘇周與周瑄似乎有某種很特殊的關係。

    “所以你希望我教老闆娘做生意?”

    蘇周長嘆道:“你去過醉他鄉,應該知道它已經撐不下去了。”

    “醉他鄉跟將軍府有什麼關係?”

    蘇周沉默了許久,他沉默時身上的鐵血之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一種深深悲哀。

    “老闆娘姓凌,叫凌寶珠。她第一任丈夫叫任輕書。”說到這裏,他彷彿笑了笑:“雖然這個名字很文雅,不過這個人卻跟這文雅一點沾不上邊,做事衝動、魯莽,完全不顧後果。”

    “他是邊軍。”

    蘇周點了點頭,說道:“他是我的部下,在三年前戰死。”

    蘇時突然問道:“那些孤兒的父親是不是也是一樣,在三年前戰死?”

    “是。”

    蘇時皺眉道:“爲什麼他們會成爲流浪的孤兒?戰死沙場不是應該有撫卹銀嗎?”

    撫卹銀雖然不多,不足以讓他們過上富足的日子,但已經足夠這些孩子長大,不至於讓他們流浪街頭。

    “他們沒有。”

    “爲什麼?”

    “因爲他們是違抗軍令,擅自出擊而戰死沙場,所以沒有根本不會有撫卹銀子。”

    蘇時萬分驚訝的看着蘇周,因爲他知道蘇周治軍極嚴,根本不可能發生違抗軍令的事。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違抗誰的軍令?”

    因爲蘇時不相信他大哥的部下會違抗他的軍令。

    “監軍。”

    “監軍?”

    蘇周嘆道:“三年前,天子向各支軍隊指派了監軍,說是代表朝廷協理軍務、督察將帥。”

    天子指派監軍,自古有之,所以蘇時並不奇怪,畢竟軍權旁落,絕非國家之福。

    蘇周繼續說道:“這幾年北方胡人不停騷擾邊界,大乾與胡人之間多有征伐,但監軍帶來天子旨意,想與胡人談判,還邊境安寧。”

    “這好像不是壞事。”

    “天子旨意雖是好事,但那監軍卻以此旨意約束邊軍,只准守城,不得出擊。”

    “三年前,一隊胡人來到邊城之下,還抓來邊民三十餘人,在城下肆意凌辱殺戮。”

    “然後呢?”

    “那一日是任輕書值守,看到這種情形又怎麼坐得住,準備開城迎敵,營救百姓。”

    說到這裏,蘇周平靜的面貌下流露出一絲激憤:“當日監軍也在城牆之上,任輕書請命殺敵,他卻以聖旨相壓,不許任輕書出城殺敵。”

    “任輕書還是去了?”

    蘇周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當時任輕書脫下戰袍,甩在監軍面前,叫開城門,準備獨自出城殺敵,其後他手下十一軍士皆解甲於邊關,隨他同進退。”

    “這十二人都戰死了?”

    蘇周的背已經不再像剛纔那樣挺拔,看着天邊被夕陽染紅的彩霞,彷彿鮮血一般。

    “十二人皆戰死,殺敵七人,救六人。”

    “沒有人去救他們?”

    “監軍手持天子之劍守於城門,說誰敢出城相救就是違抗天子口諭,立斬不赦。”

    蘇時的表情一直波瀾不興,此時卻面露寒霜,冷冷說道:“那監軍叫什麼名字?現在是否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