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鳴雀 第七十二章 長魔頭

    兩日後，大鳥號離開天悅城來到了罡風肆虐的古戰場旁。此時，長生和夏思瑤正在看着小玉獨自一人給伏炎砂礦的少女們祛除腹腔中的蟲卵。

    “呼~~~終於完成了，長生哥，我的符術是不是有進步啊？”一個時辰後，小玉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眉開眼笑的看向了長生。

    “相當不錯了，用心修煉，爭取早日成爲符師。”長生用手輕輕擦拭着小玉額頭上的汗滴，笑着說道。

    “小玉你簡直太厲害了，要不是臭剁肉的擋着我都想把你給娶了。”夏思瑤一把拽開長生，兩隻手揪着小玉的臉蛋，凝眉撇嘴說道。

    “去，才不要你娶我呢。”小玉也笑着掐起夏思瑤來。

    “該進這古戰場看看了。”長生摸了摸腰間的滄龍刀說道。

    從接近這片古戰場開始，滄龍刀一直沒有停止顫動，長生知道這古戰場裏一定有什麼和滄龍刀有關。

    夏思瑤看着長生志在必得的神情，突然瞪大了眼睛：“臭剁肉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發現了裏面有什麼寶物？”

    “我都沒進去過，哪能知道有什麼寶物啊？”

    “不對，你肯定發現了寶物。你要敢不帶着我們自己跑去獨佔，我一定饒不了你。”夏思瑤一步竄到長生身前，揮了揮她那小拳頭。

    “能不能進去都兩說，先看看再說。”

    正午的烈陽給停泊的大鳥號鋪上了一層暖暖的金黃，幾人下艦步行，來到距離罡風還有數丈地方時就已經無法再前進一步了。

    強勁的罡風，就連它的尾波都讓附近數丈內草木不生，碾石成粉，那數丈光禿禿的地面，縱橫交錯着無數道如刀刻斧鑿般的細小溝壑。

    別說夏思瑤和小玉，連魂家二老和夏思瑤的四個護衛，也僅僅是又前進了十來步後就無奈的退了回來。甚至於夏思瑤和小玉的海王族防禦符器都被罡風刮刻出了數道深深的鑿痕。

    “不行啊，這根本不可能進去。剁肉的，你快想想辦法。”夏思瑤焦急的說道。

    長生想了想，抽出顫動不止的滄龍刀握在手中，慢慢向罡風處走去。衆人看着連防禦符器都無法抵抗的罡風尾波，竟然對長生沒有造成一點傷害，都是驚奇無比。

    十幾息後，長生穿過罡風尾波來到了罡風邊緣處，此時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在了衆人眼中。

    密集的罡風在長生面前居然緩緩分開，形成了一個門洞形狀的無風空間。看到無風空間出現，長生輕輕舒了口氣。

    “你們不用擔心我，應該不會有事。”長生回頭對着衆人說道。

    “臭剁肉的，找到寶貝不準私藏啊。”

    長生笑了笑，轉身一步跨入，那門洞即刻間又被密集的罡風覆蓋住了。

    罡風區內，一條無風通道在長生眼前形成，他走過後又被罡風覆蓋。疾行了約有一炷香時間後，終於，一片約十來丈方圓的圓形空地出現在了眼前。

    顯然，這裏就是罡風的風眼。

    整片空地，除了正中間一座巨大的石碑外，就是腳下一小堆骨骸了。

    長生望向眼前的石碑，慢慢走過去擡頭仰望。這石碑至少高二十來丈有餘，碑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字跡或符文。而石碑頂端，卻是斜斜的拉出了一道缺口，似是有人用某種利器將一座巨大的石碑給斜着切成了兩半。

    也許，滄龍刀的感應就來自於這石碑之內？

    長生邊想，邊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在了石碑上。

    腦中突然的一陣眩暈過後，他發現自己竟然置身在了一座巨大的巨石城中。

    眼前的場景，只能用巨大來形容。城中近千座石屋，每一座石屋都有五六十來丈高，而遠處的城牆足足高達二三百丈。

    又~~~~又是留影？

    長生呆愣住了，上一次遇到留影是在鬼霧深淵九聖堂據點中，留影過後，那片肩甲就出現在了他的識海中。難道這次，這塊石碑也會進入自己識海？

    “石靈，整個石族都已經滅絕，你空守在這巨石城又有何意義？跟着我，我可以帶你去爲枉死的石族人報仇。”

    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打斷了長生的思緒。

    “報仇？哈哈哈哈，我石靈何嘗不想爲族人報仇？可這天地間，又有誰能鬥得過他們。”又是一道粗獷沉悶的悲涼聲音傳來。

    長生擡頭望去，天空中，一名腰配一柄窄身環首刀的灰袍中年悠然而立。

    距中年十數丈外，是一個足有三四十丈高的巨大石人。

    沒錯，石首，石面、石軀、石肢。那石面中五官俱全，石肢上手指腳趾一樣不缺，完全就是一個用幾十塊巨石壘起來的有形有神、活靈活現的人。而灰袍中年甚至連他的一根手指大小都沒有。

    長生看着石人有些目瞪口呆，因爲他知道，這種異類種族早在上古末期的滅靈之戰中就已經滅絕。

    正驚訝中，耳中又傳來巨石人的聲音：“你糾纏了我上千年，我給你個機會，若能打破我這石身，那我就跟着你去拼上一拼。”

    石人說着便揮起石拳，轟向了十數丈外如螻蟻般大小的灰袍中年。

    灰袍中年輕輕一笑，一伸手，一張玄弓便出現在了手中，然後舉起弓滿弓空弦就射向了石人，數十道疾速旋轉着的黑色箭影出現在玄弓之前，轉瞬間就來到了石人拳頭處。

    石人剛轟出的拳頭在數十只箭影的阻擋下，就像被定格一樣根本無法再前行一分。而那些疾速旋轉着的箭影，沒有絲毫要泄勁掉落的意思。

    石人猛地一聲巨吼，另一只手臂伸出又是一拳轟出。中年不慌不忙，又是一個滿弓空弦，又是數十只黑色箭影擋住了石人的巨手。

    石人兩隻手用力的推着那些黑色箭影，左腳伸出狠狠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整個大地，都隨着石人的那一步而顫動了起來。終於，箭影泄勁掉落了下來。可是眨眼間，又有數十只黑色箭影抵擋在了石人兩隻巨大的拳頭之前。

    石人右腳擡起，又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拔出你的極龍刀，這箭雖然能阻擋我，卻根本不可能破了我的石身。”

    “你真的要我破了你的石身，才願意跟我走？”灰袍中年凝重的問道。

    “只有破了這石身，我才可以破而後立。心中才能放得下這座石城。”石人堅定的說道。

    “好，如你所願。”

    灰袍中年說着，就慢慢從腰間拔出了那柄三尺餘長的窄身環首刀。

    從環首刀開始出鞘的那一刻起，整個巨石城都充斥起一股冷冽的殺氣，隨着殺氣的快速瀰漫，一道道罡風在中年周身開始飛旋，殺氣越來越重，罡風也越來越強勁，範圍也越來越廣。

    冷冽的殺氣壓的長生直接喘不上氣，而罡風撕裂着他的身體，讓他也體會到了千刀萬剮般的痛苦。長生看着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驚奇於這身臨其境般的感受。

    域？這竟然是刀域！這片古戰場百里方圓的罡風，竟然是來自於這刀域！

    長生心中驚訝萬分。

    而比這驚訝更讓長生震撼的是，他明顯感受到中年手中看似平平無奇的環首刀，竟然和自己手中的滄龍刀和屠宰房中那十八把削肉剔骨刀完全就是一把刀。

    屠老曾經說過，屠門留存下來的極龍刀法和這些削肉剔骨刀是某位太古大帝遺留下來的。而中年手中刀名爲極龍，剛好與極龍刀法相配。

    難道這中年就是那位大帝？

    噌~~~

    一聲脆響，極龍刀完全出鞘，整個巨石城瞬間就變得風平浪靜，那冷冽的殺氣和強勁的罡風也猛然間消失無蹤。

    灰袍中年凝望着眼前的石人，慢慢舉刀，斜着就斬了下去。沒有任何的空氣波動，甚至連風聲都沒有帶起一絲。

    只見一條黑如墨影般的巨龍從極龍刀中飛出，一聲咆哮，轉眼就將巨大的石人給吞噬了。石人被吞噬的剎那，黑色巨龍和石人都消失不見。

    一座約莫五十來丈高的石碑出現，然後上半截約莫二十來丈慢慢滑下，倒插在了地上。正是長生所見到的罡風風眼中那巨大石碑。

    而此時，整座巨石城也悄無聲息的就化爲了一堆粉塵。

    那數千座巨大的石屋，那更巨大的城牆，輕輕一顫，就如被完全分解一般，變成了一堆堆石粉落向了地面。

    隨後一陣空氣波動，一名布衣大漢緩緩出現在石碑前。

    “石靈拜見大人。”布衣大漢飛上空中單膝而跪，抱拳恭聲對着中年道。

    “哈哈哈哈，你果然聰明，居然借我之手來破而後立。也罷，我答應過你，會幫你爲那數千石族人報仇的。”

    大漢起身，正要隨中年離去。那中年卻轉過頭，對着長生微微一笑。

    而長生腦海中也同時出現了中年的聲音：“你來了？我知道你會來的，記得一定要救石靈。”

    這？……這？……長生被腦中的話語再一次驚愣在了當場。

    他以爲這僅僅是石碑留影而已，可沒想到，這不知道幾百萬年前的大帝居然能在留影中看到他。正滿腹狐疑時，卻又發現自己置身在了自己的識海中。

    淡藍色的識海依舊清波盪漾，上空的靈海也依然是點點閃爍的星芒，靈海中間左右貫穿着一條約兩指寬的星河。

    在識海和靈海的中間是靜靜漂浮着的被魔氣縈繞的墨龍戒，和那片佈滿符紋的肩甲。而在墨龍戒的下方，是那九層黑塔。

    沒錯，這裏的確是自己的識海。可在識海中居然還有一道神魂化影，正是剛纔那灰袍中年。

    中年回頭笑着望了一眼長生，然後緩緩抽出極龍刀，開始揮刀起舞。識海中也同時響起了中年的聲音：

    “蒼穹間以九爲極，以九爲尊。此刀法遵其法則，也共有九式，亦名爲‘極龍九式’。快，並不是它的極致，僅僅只是起始而已。當你完成第九式‘秋成’之時，刀域第一重也會隨之降臨，而當刀域達到第九重時，你就能步入那刀之意境。”

    中年的聲音一字一字的迴盪在長生腦海中，而他所演練的刀法速度也是越來越慢，每一式中的招式也是越來越少。

    直到最後，中年只是輕輕的揮出了看似毫不起眼的一刀後就收刀而立。

    長生驚愣，這最後一刀不就是剛纔向着石人揮出的那一刀嗎？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從屠老那裏得到的極龍刀法，居然是這極龍九式中的第一式：破土。

    極龍九式中，第一式‘破土’出刀、揮刀速度最快，招式也最多。而之後的八式，速度卻變得越來越慢，招式也越來越少。

    直到第九式‘秋成’，只剩下了輕輕慢慢的一刀而已。

    中年演練完成後，並沒有立刻離去，也沒有再對長生言語，而是來到墨龍戒和那片肩甲前擡手輕輕的撫摸着它們。

    許久後，中年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神中充滿了無比的悲愴。

    天涯落日故人去！何時共明月？

    灰袍中年消失在了長生的識海中，而他消散前說的這十二個字，卻在長生腦中久久不能揮去。

    天涯落日故人去！何時共明月？

    什麼鬼？爲什麼我會感到悲傷？對了，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熟悉，好像有誰對自己說過？

    長生使勁晃了晃腦袋，不去想它。然後一遍一遍，細細的回想着中年的一招一式。直到能完全清晰的回想起所有招式後，他下意識的抽刀開始練起了第二式：春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