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節追擊

    車輪疾速轉動，引擎的轟鳴聲在沙磁區某條盤山公路上空盤旋，歸有光手握方向盤，目光緊盯前方路面。

    此時已然入夜，街面上除了晚歸的工人和四處遊蕩的難民，很少見到其它車輛，這對追擊行動是個好消息，特務們可以輕鬆鎖定目標。

    今日恰逢滿月，明亮的月光撒向公路，將曲折蜿蜒的盤山公路照得猶如白晝，路旁便是陡峭的山崖，一不小心就會車毀人亡。

    歸有光表情淡定，似是沒看見近在咫尺的懸崖，腳下猛踩油門，車速再次飆升，每一次轉彎都異常精準而迅速。

    突然，前方出現一個急轉彎，歸有光毫不猶豫地猛打方向盤，車身猛地甩尾，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聲，同車的特務嚇得趕緊抓住扶手。

    幾塊碎石在車輪的擠壓下掉落山崖，翻滾着墜入了奔騰的嘉陵江，藉着車輛稍稍減速的空檔，副駕駛的小特務看到山谷對面有輛轎車正在高速行駛，於是立刻出聲提醒。

    “隊長！你看。”

    歸有光神色不變，餘光瞥向小特務所指位置，赫然是一輛黑色別克，這與中央大學警衛所說的目標特徵一致，當即又一次加快車速。

    雙方車輛迅速拉近了距離，黑色別克察覺到有人在追擊，同樣提高了速度開始瘋狂逃竄。

    因爲任務需要，軍統車輛都經過特殊改裝，馬力比之一般的民用車輛要大上不少，所以不管別克車如何加速，但還是被慢慢趕上。

    路上本就不多的路人看見這一幕，紛紛躲到了障礙物後，瞪大眼睛捂着嘴巴不敢發出一絲動靜，生怕引來追擊雙方的注意。

    當歸有光駕車轉過一個彎道時，別克車的後窗突然打開，一道黑影探出身子朝着後方連開數槍，但都被軍統車輛躲過，子彈擊中洋灰路面冒出幾簇火花，槍聲劃破了安靜的山城。

    不用歸有光吩咐，副駕駛和後座的小特務馬上取出配槍開槍還擊，你來我往間子彈尾跡如流星般在夜空中交織。

    爲了保證左重以及幾位長官的安全，這次出行特務們不僅攜帶了短槍，還配備了自動火力，這些衝鋒槍在此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尖銳的子彈聲從耳旁呼嘯劃過，一個小特務紋絲未動，雙手穩穩握住湯姆遜衝鋒槍，當看到目標、準心與照門處在同一條水平線，輕輕扣動了扳機，一條火蛇舔過別克車的車尾。

    金屬彈殼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11.43毫米手槍彈的動能遠超普通手槍彈，輕易撕開了單薄的別克車蒙皮，將後座的座椅打穿。

    別克車打了個晃，一團血霧瞬間出現在後擋風玻璃上，槍聲也停了下來，顯然車內有人被擊中，但特務們沒有停手，繼續朝着前方不斷射擊，試圖將其逼停。

    十多秒後，別克車上的槍聲重新響起，這代表敵人仍然有還手之力，且彈藥依然充裕。

    歸有光時而加速，時而減速，一會左拐，一會右拐，靈活地躲避着來襲子彈，駕駛車輛死死咬住了對方車輛。

    “抓活的！”

    看到路面滴落的斑駁血跡，歸有光大喊了一聲，特務們果斷調整目標，火力集中射擊別克車的輪胎。

    能夠負責保護左重，在場的特務無不是精銳，無論是行動技術，還是槍法都是軍統行動人員中的佼佼者，幾聲急促的槍聲過後，別克車後輪爆裂，車子隨即失控開始左搖右晃。

    從互相發現到激烈駁火，這個過程看似很長，實際只有短短數十秒，雙方這會已經駛離了盤山公路，來到了一段筆直的公路上。

    公路的左側是堅固的山體，右側是一片荒地和嘉陵江，別克車司機的反應很快，使盡渾身解數將車靠向右側，避免車輛撞到山體停下。

    可失去了一個輪胎，別克車的操控性大爲降低，鐵製輪轂與馬路道石摩擦帶出了一連串的火星，車速猛然下降。

    歸有光大聲提醒手下小心，手上轉動方向盤，狠狠撞向別克車側面，兩車頓時重重撞在一起。

    巨大的衝擊力讓別克車徹底失去平衡，從路坡滾到了荒地上，許是應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連續翻滾幾次後，車身竟然又恢復成正常姿態。

    別克車內的敵人沒有束手就擒，幾乎是在車身回正的同時，別克車的車輪在泥地裏快速轉動甩出幾灘爛泥並再次開動，頑強地朝着嘉陵江駛去。

    歸有光反應迅速，見狀打斜車輪加大馬力壓過道石，駕車從高高的路面一躍而下，緊緊跟在別克車後。

    後面的軍統車輛有樣學樣，接連下到泥地裏，並且默契地分散開來，試圖從各個方向攔截目標。

    江邊的寒風嗚咽不停，烏雲遮住了月亮，能見度霎時間降低，漆黑一片的夜幕中只有槍口的火光偶爾亮起。

    到了這個時候，歸有光也顧不得防空管制條令了，下令所有車輛打開車燈。

    由高空向下看去，荒涼崎嶇的江灘之上，數道雪亮的大燈牢牢鎖定逃竄的別克車，一個由汽車組成的包圍圈逐漸形成。

    在包圍圈的最外側，兩輛軍統轎車一左一右兜了個大圈，試圖擋住目標，他們的計劃若是成功，別克車裏的嫌疑人必將插翅難逃。

    反之，要是讓對方衝破包圍圈跳進江中，就算這個時節的江水冰冷刺骨，但在這種情況下，敵人還是有機會藉助黑夜的掩護逃脫昇天。

    能否抓到人，關鍵就在於速度。

    歸有光一咬牙，將油門踩到底，保養良好的引擎發出怒吼，轎車咆哮着衝向了目標。

    但轎車畢竟不是戰車，底盤從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到在如此惡劣的地形行駛，自然談不上什麼越野性能，車內的特務們被顛得東倒西歪，坐都坐不穩就更別說射擊了。

    軍統的火力一弱，目標的壓力隨之減小，趁着這個機會，別克車無視地形玩命加速，愣是甩開了追擊。

    但有得有失，慌不擇路的別克車開着開着車身猛然一震，由一個斜坡飛向空中，車輪無力地空轉了幾圈，然後撲通一聲砸進了水中。

    歸有光死死踩住剎車，轎車在距離江邊幾米處險險剎停，望着慢慢沉入水底的目標，他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盤，跳下車對着江面連開了幾槍。

    可惜除了幾串水泡，子彈沒有擊中任何東西，車燈之外的江面什麼都看不見，歸有光無奈收槍命令手下。

    “組織人員沿嘉陵江兩岸搜索嫌疑人，再讓海軍派船來，用拉網搜尋目標，順便打撈車輛。”

    說完，他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江水，如果之前僅僅是推測的話，那麼現在他可以肯定，目標一定是職業特工。

    特殊駕駛，行進中射擊，對逃亡路線的規劃，在戰鬥中所表現出的能力，無不證明這些人經過特殊訓練，而自己竟然讓對方跑了！

    歸有光雙手叉腰，迎着冰冷的寒風喘着粗氣，周圍的小特務見狀不敢多言，低下頭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

    沙磁區，中央大學數學系男生宿舍樓下。

    一羣黑衣人將學生們擋在樓外，透過窗簾縫隙可以看到其中一間宿舍內人影綽綽，封鎖線外的人羣低聲議論。

    “出了什麼事情，爲何這幫特務會來學校？”

    “聽說是爲了袁初宇失蹤的事。”

    “難道初宇真的遭遇不幸了？真是可惜啊。”

    議論中，人們又看到幾輛轎車開來停在樓下，車內下來十多個特務，簇擁着一個年輕男子走進樓內。

    “有大人物來了，派頭不小。”

    “初宇就是個學生，怎麼會惹來這樣的人物。”

    聽着嘰嘰喳喳的聲音，人羣裏一個學生模樣的人面色變幻，最終他向前走了幾步，對着特務舉起手。

    “我是袁初宇的同學，我有事情要彙報。”

    宿舍樓內，左重沿着木質樓梯來到二樓，在小特務的指引下進入了一間宿舍，見到了正在指揮搜查的鄔春陽。

    一盞移動鎢絲燈立在房間正當中，刺眼的燈光將屋內照得纖毫畢現，數名軍統技術人員圍着一張牀鋪或蹲或趴，利用各種工具進行取證。

    “副座。”

    看到副局長親自到來，鄔春陽連忙走到門口敬了個禮，小聲跟左重彙報事發經過以及當前進展。

    與歸有光率領的追擊人員在校門分開後，特務們通過詢問目擊者得到了冒充警員的嫌疑人行動軌跡，確定對方進入校園只去了一處地方，那就是他們現在身處的這座宿舍。

    他當即聯絡校方封鎖宿舍樓保護現場，並通知總部技術人員到場勘察，根據目擊者的口供和現場遺留的痕跡，得到了以下線索。

    嫌疑人一共有4人，年紀在20歲到30歲之間，口音各異，身高、體重各異，臉部、手部均未見特別印記，如胎記、傷痕等。

    對方拿走了袁初宇的所有紙質物品，像是課本、作業、筆記，就連草紙都沒有放過，目的很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