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節槍火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江蘇棹子字數:2899更新時間:24/06/27 04:49:10
    防(分割,)盜,大家理解一下,五點後或者早上再看。

    正文和這篇字數一樣,不會多扣大家的錢啊。

    我總覺得出生在鄉村的人,比城裏孩子對童年的回憶更爲豐厚一些。

    左重,戴春峯、歸有光、鄔春陽、宋明浩如浪起伏爲背景,它讓我們對人生萬千滋味的體驗,在童年時代就早早地浸透了,這樣的體驗,或許爲我們一生的背景,打上了一層底色。

    比如我對童年夏天的記憶,而今在城市中,還有一隻螢火蟲撲閃出的微弱之光,帶我去追尋,去沉沉地想念。

    太陽的確有些大,眯眼望天,明晃晃的比地裏的向日葵還要大。不過風從山岡田野吹來,捎帶着大地上草本植物的氣息,讓少年的一顆心清涼了起來。再仰頭望天,天上厚厚白雲,如慢吞吞散步的駱駝。

    少年走向井邊,那是村裏的一口老井,捧起清凌凌的井水喝下,頓時潤溼了五臟六腑。少年是喝着村莊裏的井水長大的,村莊的井水,給了少年一雙清澈的眼睛。村莊起伏的山樑大地,高大的喬木,堅硬的岩石,在地下源源不斷匯聚着水,奔突着水,水佈滿在土地縱橫交錯的血管裏。一口井被掘出,清冽冽的水,好比嬰兒的眼睛突然睜開,整個鄉村都生動而明亮起來。

    村子裏,漢子在樹下嗒吧嗒抽旱菸,過路的老人捂着胸口咳嗽,暮歸的老牛被牽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誰家母親長長的聲音在晚風中飄蕩:“三伢子,回來吃飯……”這是我童年的夏天黃昏,版畫一樣銘刻在記憶裏的鏡頭。

    黃葛樹下,黃昏還沒到,就有村裏人在樹下擺好了桌凳,婦人們在準備着晚上的飯菜了。村子裏炊煙裊裊,炊煙氣息裏,我能準確判斷出,王大嬸家在做南瓜飯,張二麻子家在炒胡豆,洪老三家在咕嘟咕嘟燉臘肉,而我家在做土豆絲麪條……

    張二麻子最先把炒胡豆端到了黃葛樹下桌上,他開始招呼村裏幾個男人一同喝酒。那時民風淳樸,村裏幾十戶人家,一家端上一道菜,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在一個桌子上夾菜,歡聲笑語,孩子們在樹下躲貓貓,嬉戲追逐,大人們在稻花香裏、蛙鳴聲中說着桑麻事。

    最讓我歡喜的是,村裏說書人侯大爺,黃葛樹下,每晚給我們說一段古書。往往到最精彩處,他戛然而止,說:“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我和我在月光下的影子一同回家,想着侯大爺的故事,讓我在夢裏也回到了古代故事裏的場景。記得8歲那年的夜裏,我夢見自己和孫悟空比賽翻跟斗,醒來,自己卻翻到了牀沿下。

    樹葉在晚風中譁啦啦響,感覺樹幹裏有流水在流動,清涼的風吹到了院子裏,木門咿呀一聲就開了。一到黃昏,母親往往端上一盆水,往地上潑開去,如潑在微微發燙的鐵鍋裏,噝噝噝騰起熱氣彌散,晚上,夜風如水涼,我們一家人,在院子內擱好的寬大簸箕上睡覺,月光浮動,有昆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有個夜晚,我被夜風吹醒,一個人追逐着螢火蟲到了山樑上,螢火蟲飛遠了。月光下,我卻看到了山樑上沙地裏,像一個一個地雷埋伏在葉子間的西瓜。西瓜早成熟了,我索性用石頭砸開一個西瓜,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好甜啊,那是我至今吃到的最香甜的西瓜。這時,山樑邊渠堰裏傳來譁譁譁的水聲,原來,是大隊從水庫裏抽水抗旱。

    我躡手躡腳往回走,一聲咳嗽聲嚇了我一跳,定睛一看,一個人扛着鋤頭在月光下走過來,原來,是大隊管水員趙大發,他正沿路巡視着抽水呢。他看見了我,嘀咕了一句:“娃娃,這麼夜深了,還不回家睡覺去。”

    我回到了院子,發現簸箕裏的瘦小母親已不見了。原來,夜風太涼,母親抱着被子回屋睡去了。在窗外,我聽見了母親輕微的鼾聲。我望着夜空,湖水一樣的藍,一輪明月當空照。我在想,明天一大早,母親又要上坡,收玉米。我睡不着不要緊,讓母親好好睡就可以了。

    我這樣想的時候,村子裏的狗汪汪汪叫了幾聲,夜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寒噤,像是秋天要來的訊息。果然,早晨起來,眉毛上沾了一層露水。

    夏過後,就是秋了,儼如而今在城裏已人到中年的我。中年男人生着一雙世俗而渾濁的眼睛,依然還在眺望童年夏天裏那些不朽的影像底片,在時光之水的浸泡中,再次清晰地顯影。

    久在他鄉的遊子,對故鄉的惦念綿綿不絕,那些圍繞着親情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一飯一食總會在不經意間勾起遊子的思鄉之情。

    今年春節,我跟先生回到他的家鄉,喝過了家鄉的米酒,吃過了家鄉的豆腐筍乾餡兒湯圓,祭過了祖,串過了親戚,在一個晴和的午後,先生興致勃勃地帶我和女兒去田野裏。

    南方的鄉村,在冬季仍是滿目春景。我們一路行來,遠山如黛,綠水繞宅,大紅、粉紅的山茶花點綴着宅院,青竹翠柏環繞着村莊,行行茶樹碧綠齊整。走在田埂上,女兒仔細地辨認着田間的各種果蔬草木,先生津津樂道於此情此景所勾起的兒時記憶,我則沉浸在鄉野的清新空氣、林梢的悠悠白雲和這水村山郭的清麗景緻中。

    忽然,我發現了一種草,似曾相識,卻說不出名字。先生說:“這是一種野菜,我們當地方言叫慈恩(音譯),普通話不知叫什麼,每到清明時節,我們這裏有用它做米果的習俗。”一句話提醒了我,難道它是周作人在文章裏提到過的黃花麥果,學名鼠麴草?

    “葉小微圓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黃色,簇生梢頭。”女兒用手機拍照,上網一查,發現它果然就是讓周作人念念不忘的黃花麥果。如此一來,我和女兒就想嚐嚐清明米果了。回家跟婆婆一說,婆婆很高興地答應做給我們吃。

    離開家鄉的前一天,二姐也來爲我們送行。我們一行五人來到離家最近的一塊地裏,陽光和煦,大家一邊說笑,一邊摘野菜,如同遊戲一般趣味盎然,歡快的氛圍沖淡了離別的感傷,很快我們就摘了滿滿一籃子慈恩。

    回到家裏,大夥兒一齊動手,洗菜和粉,制餡兒做糕,然後把包好的米果放在模具中,印上一朵蘭花,就可以上鍋蒸了。經過如此一番忙碌,米果擺上了餐桌,綠色的米果帶着野菜的芳香,趁熱咬上一口:“嗯,清香軟糯,好吃!”那一刻,親人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我和女兒樂滋滋地拍照、發朋友圈,把這溫馨和樂的一刻定格在記憶中。

    清香米果寄鄉情,某段時光、某個場景、某種味道會熔鑄進生命裏,在似水流年中時時提醒你故鄉的方向。時空隔不斷遊子的眷念、親人的牽掛。

    幹了一冬黑黢黢的柳樹枝,居然透着隱隱的綠意。我在驚歎的同時,突然想到,這春意萌動的柳樹,有沒有可能是被人們熱切盼春的目光望綠的呢?

    這麼一想,各種關於柳的遐想都涌了出來。

    那麼柳色呢?說不定是被人塗畫出來的,不然怎麼會綠柳才黃半未勻?當然,西蜀的柳色還需杜甫窗外的黃鸝鳥來鳴叫幾聲才會翠意盎然。柳葉,自然是剪刀細裁出來的。二月春風這把飛剪一出,碧葉紛飛,掛滿了柳枝,也掛綠了整個春天。

    柳不僅妝點春天,它更大的功效是傳情達意。攀條折色,遠寄龍庭前。呵呵,古人不花一文錢,折上一枝柳,就製造出了浪漫!要不,就填一闋柳枝詞,不信傳到你耳中,你不興起故園情思來。再不然,就用一長段柳絲把你的心牢牢繫上。

    漫天飛舞的柳絮也有用處,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只是,同樣的柳絮,在杜甫筆下,成了癲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流水;在薛寶釵的眼裏,卻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垂條扶疏,幽靜宜人,五柳先生陶淵明,又把柳帶入了另一種境界。

    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垂條扶疏,幽靜宜人,五柳先生陶淵明,又把柳帶入了另一種境界。

    柳枝柔軟,隨風搖擺起來,恰似扭動起舞的清影,柳葉纖纖,像極了美人那似蹙非蹙的遠山眉。如此說來,嫋嫋婷婷的柳,難道就是柔弱的化身?還真不好說,蒲松齡就寫過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細柳。

    白話散文很進步了。長篇議論文的進步,那是顯而易見的,可以不論。這幾年來,散文方面最可注意的發展,乃是周作人等提倡的小品散文。這一類的小品,用平淡的談話,包藏着深刻的意味;有時很像笨拙,其實卻是滑稽。這一類作品的成功,就可徹底打破那美文不能用白話的迷信了。有自己才有別人,也有別人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