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秋蟬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江蘇棹子字數:3190更新時間:24/06/27 04:49:10
    左重盯了謝久文好幾天,他的表現無懈可擊,遇到小便宜時趁機卡油,碰到麻煩時敷衍了事,就是一個標準的國—軍低級軍官,甚至算得上清廉如水。

    本來左重還想找個機會幫幫謝久文和顧蘭,省的因爲石丸一郎連累他們,結果一處的調查結束了。

    其實一處對謝久文也只是懷疑,他在西南的戰鬥失蹤過,過了一段時間才歸隊,他給出的理由是在某個老財家養傷。

    因爲戰鬥的地區很敏感,所以一處才會進行調查,不過前不久外調結果證實了謝久文確的說辭,一處也就解除了對他的跟蹤。

    謝久文自己對此一無所知,只知道之前有人在監控他,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讓人摸不着頭腦。

    他懷疑這是敵人新的詭計,依然停止與聯絡上級,保持緘默,每天只是正常的上下班,連應酬都能免則免。

    至於謝久文爲什麼沒感覺到左重在監視,那是因爲別人跟蹤靠演技,左重跟蹤靠科技。

    他在謝久文家附近找了個制高點,這幾天只要一下班,他就在監視點利用手機的相機監視,謝久文和顧蘭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裏。

    左重覺得手機的各項功能還得多加挖掘,就像是短信,要不是他手賤試了一下,還發現不了那個祕密功能。

    相機不用說,這就是隨身的間諜相機。還有錄音,用得好也堪稱間諜利器。就連指南針,在野外也可以用得着。

    夜深了,謝久文家的燈滅了,左重沒有輕舉妄動選擇繼續等待,又過了好久,整個金陵城似乎徹底沉寂下去了,左重這才拎着箱子離開監視點。

    貼着牆邊的陰影,左重悄無聲息向着謝久文家走去,他手裏的箱子裏放了一部電臺,上面的銘牌和特徵都被他清除了。

    萬一給地下黨的電臺被繳獲,一查竟然是特務處的那就麻煩了,至於另外一臺,則被他半賣半送給一家商行了,據說這家商行有某個大佬的背景。

    “噔噔。”

    謝久文從睡夢中驚醒,警惕的從枕頭下拿出手槍,幾步跑到窗戶邊觀察起來,外面一片寂靜,但他肯定剛剛聽到敲門聲。

    “老謝,是不是白狗子?”顧蘭也醒了,手裏拿着一把剪子。

    謝久文搖搖頭:“不知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裏不要動,如果是敵人,記得我們之前商量好的,一定要咬死了。”

    謝久文說完披上衣服,將手槍放在後腰,裝作睡眼朦朧的走了出去,他一邊走一邊氣沖沖喊道:“他麼的,誰啊,大半夜的叫魂,讓不讓人睡覺了。”

    沒人回答,只有呼呼作響的風聲,謝久文一咬牙直接打開了門,眼前是空無一人巷子。

    難道是哪個調皮搗蛋的孩子?

    月光和路燈在風聲裏顯得愈發陰冷,謝久文沉默地掃視了一圈,發現不遠處的地上放着一個皮箱。

    是誰放的皮箱,皮箱裏面是什麼?

    謝久文的腦子拼命運轉,是敵人的陷阱嗎,可這樣有什麼意義。還是自己的同志,但按照紀律這樣是不允許的。

    思考無果,謝久文決定把箱子先拿回去,他感覺箱子有點沉,聽着還有金屬聲,這讓他心裏一動,裏面難道是上級給的武器。

    不遠處的角落裏,左重看着箱子被謝久文拿走,臉上露出了笑容,現在就看對方會不會相信自己了,希望一切順利吧。

    謝久文回到屋內,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放到了牀上,如果真的是武器那就好了,現在金陵的地下組織正需要組建自己的武裝力量。

    顧蘭有些疑惑:“老謝,這個箱子哪來的?”

    謝久文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開門就在外面,裏面好像有東西。”

    他決定先打開看看,如果裏面的東西不對勁,乾脆直接上報。

    “外面燈都滅了,顧蘭你把窗簾拉上,用手電筒看。”

    “好。”

    透過昏暗的手電筒,謝久文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皮箱,跟他想象的不一樣,裏面沒有武器也沒有危險,就是一些鐵傢伙和一本書。

    謝久文皺着眉頭拿出一個東西,沒看出這是什麼東西,顧蘭也從裏面拿出一個零件,覺得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裏看過。

    “老謝,這個是不是電報局裏的電報機?我之前見電報員用過這個東西。”顧蘭有些不確定。

    “什麼?電臺?”謝久文聞言大驚,拿過顧蘭手裏的東西看了看。好像真是電臺上的零件,他似乎也在師部的通訊處看到過。

    難道這個皮箱裏是一部電臺,謝久文不敢相信,金陵地下組織之前也想搞一個電臺,這樣就可以跟滬上和西南的組織直接聯繫上。

    可電臺嚴禁私人擁有,除了黨政軍機關以及特批的商業機構根本買不着,所以打聽了一番,組織上直接放棄了這個計劃。

    謝久文揉了揉腦袋,這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了,還有一本書,他趕緊把書拿了出來,結果從書裏掉下一張紙。

    “老謝,看看紙上寫了什麼。”顧蘭說道。

    謝久文用電筒對着紙條,發現這是一封信。

    信中寫到:親愛的謝久文同志,顧蘭同志,與組織失去聯絡已有數年,聽聞你們的消息,我萬分激動。

    得知西南戰況情報,我萬分焦急,恨不得飛身投入與敵人的戰鬥中去。

    希望黨要百倍地擴大紅色軍隊,血的經驗證明,沒有強大的武裝,要想革命成功,實在是不可能的。同志們,壯大我們的革命武裝力量爭取勝利吧!奮鬥吧!

    另得知國民政府已向美、英、德、意等國大量借款,購置軍火,聘請軍事顧問和專家,預計調集100萬兵力,直接用於進攻兵力達50萬人。

    此外特工總部外調證詞已解除對謝久文同志的監控,請勿擔心。爲了保持聯絡附上電臺一部,下方有通訊波段、時間,密碼本爲箱中書籍。

    閱後即毀,秋蟬。

    謝久文看完愣在那裏,秋蟬,這是失散的同志嗎?這個情況很正常,這些年失去聯繫的同志不計其數,重新聯繫組織的也不少。

    但他和顧蘭是怎麼暴露的,難道對方以前就認識他們嗎?這不可能,自己的身份是絕密,熟悉顧蘭的同志又都在西南。

    他又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聯絡自己,難道這位同志的身份很重要,不能有一點暴露的風險?謝久文看着信上的情報,又看看箱子裏的電臺,若有所思。

    對方知道這麼詳細的軍事情報,可以輕易拿出一部電臺,未來還能通過電臺聯繫自己,這個人在果黨內部的地位一定很高。

    顧蘭在一旁急了:“老謝,到底怎麼回事。”

    謝久文將信遞給她:“你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顧蘭接過低頭看了起來,臉色隨着信件內容不停變幻,這人不光知道他們的身份,還送來了珍貴的電臺與情報,就連之前特工總部在監視老謝也知道。

    “老謝,我們的身份只有老張知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我覺得這是敵人的陷阱,他們想要通過我們找到上級組織。”顧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謝久文點點頭:“我也有這樣的顧慮,但是這部電臺太珍貴了,有了,我們就可以跟滬上和西南的組織直接聯繫,重要情報也能及時傳遞。”

    考慮了一會,再想想上面的軍事情報,謝久文決定冒一次險,雖然危險,但是值得。

    如果對方真的是自己的同志,那將是地下黨情報工作的一次重大突破。

    “顧蘭,天亮後我帶着皮箱去找老張。不,你聽我說,這些東西太重要了,我們一定要交到上級手裏。”

    顧蘭想要勸阻,但謝久文下定了決心,明天他會帶上武器,如果真的是陷阱,那他會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只是......

    “顧蘭同志,明天我出門後,你先離開。”謝久文面色複雜。

    顧蘭默默無語,而後堅定的說道:“我會在家等你。”

    “好,等我回來。”謝久文露出笑容,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天剛亮,謝久文換上便裝,拿着皮箱走出家門,顧蘭站在門口目送他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可能這一次便是永別。

    謝久文換了好幾輛黃包車,帶着皮箱在金陵城裏饒了很久,雖然決定冒險,但他也不會貿然行動,耐心的在城中兜着圈子。

    一次次的突然下車,或者掉頭,或者穿過馬路,就這麼逛了一個多小時。

    謝久文終於確定沒人在跟蹤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最後在一家餛飩攤下了車。

    “老闆,來碗餛飩,不要香菜。”謝久文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路對面的一家藥房。

    地下黨的接頭紀律,除了這些必須的反跟蹤動作,聯絡點的安全人員也會進行觀察,確定來人沒有危險,才會正式接頭。

    此時濟世藥房老闆張安仁打開了大門,若無其事的掃視了一眼餛飩攤,當他看到謝久文眼睛縮了一下,轉身走回店裏。

    沒過多久,一個小報童出現在附近,騷擾着過往行人,有人看他可憐就買了,也有人惡語相向,報童轉了一圈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謝久文低頭吃着餛飩,彷彿什麼都沒察覺,吃完後他掏出錢給了攤販,看到濟世藥房上已經掛出了“今日收藥”的牌子,緩步走了過去。